问仙-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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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风这才抬头正眼瞧她,慢慢地,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神色,退了一步,结结巴巴道:“陵,陵南?不,不可能,陵南已然丧命,仙子仙姿妙曼,也不像……”
“喂,杜如风,你真傻了啊?”曲陵南偏着脑袋打量他,“不就几年不见,我怎么死了?我不知道活得多好!”
杜如风目不转睛盯着她,逐渐地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捏了捏,又摸索着扶上她的胳膊,颤声道:“真个是你?你真个还活着?”
曲陵南不耐道:“自然,我不过离开琼华而已,哪里就死了?”
“是,是我迂腐,信了那等流言,你本就是丢哪都能活的,是我把你想得狭隘了。”杜如风高兴地笑眯了眼,他向来君子端方,极少有咧嘴大笑之时,此时却欢喜得不顾仪态,一把攥住曲陵南的手不放,颠三倒四地道,“你这些年过得可好?此处偏僻得紧,你可曾吃了苦?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离了琼华不来找我?你该晓得无论何时,清微门都有个杜师兄欠你人情,能照应你……”
曲陵南与故人重逢,也很欢喜,笑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还有清河,何至于需你照应?不过先谢谢你啦,我这些年挺好的。对了,我怎么死了?”
杜如风迟疑了下,叹道:“当日人人皆道你不从太一圣君双修之约,迫得令师与圣君动了手,险些夷平琼华浮罗峰。你为免恩师为难,免琼华与禹余城反目成仇,便逆转经脉,自尽于太一圣君面前,圣君只得罢手,黯然离去……”
曲陵南听得惊诧不已,不禁大声道:“瞎扯什么?我是不愿跟左律双修,可我是会自尽的人吗?旁人不知我,你还不知啊?”
杜如风有些尴尬,低声道:“说来惭愧,为兄不是不信你,只是彼时两难之局,无法可解,以一人之死全两派之谊,乃解此死局的唯一法子……”
“所以你就信啦?”曲陵南瞪了他一眼。
“是为兄愚钝,得知你的死讯,我还难过了许久……”
“你是够笨的,活该你难过。我跟左律那个事太复杂,说起来太麻烦,也涉及到一些不是太好的事,不能告诉你原委,总之绝不是什么为求两全只得自尽之类的。”曲陵南顿了顿,当机立断结束这个话题,她转头瞥了眼被她丢到一旁,已力竭昏迷的云晓梦,又问,“这娘们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她算计啦?”
杜如风脸上现出愤怒嫌恶之色,道:“数月前我外出历练,见她落难可怜,便念在四大门派同气连枝的份上,好心收留她至门派,又派人给禹余城传了口信,请他们来人接回自己的弟子。哪知此女子心怀不轨,贪婪恶毒,竟趁我门人不备,潜入门派禁地,偷盗‘万木回春’阵后潜逃。事因我一时心软而起,自当由我抓回歹人,追回宗门宝器。此女狡诈奸猾,数次明明已要抓到她,又被她使诈逃离。数日前我终于截住了她,本想一举拿下,却不料她已琢磨出开启‘万木回春’阵的法子,一时不察,这才着了她的道,险些命丧此处。”
曲陵南安慰他道:“算啦,她心眼多,你是君子一流,吃亏也不出奇。”
杜如风怅然道:“我吃些亏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如今宝器已毁,我推脱不了责任,只得杀了她,取其首级再回去谢罪了。”
他拱手道:“陵南,我非那等嗜杀之人,只是此女乃毁去‘万木回春’阵的罪魁祸首,我不得不杀,你向来宅心仁厚,然此次干系重大,只盼你莫要阻挠见怪才是。”
曲陵南皱眉问:“真的要杀?”
“是。”杜如风叹息道,“我亦不愿在你面前做这等事,可我身为清微门掌教大弟子……”
“哦,”曲陵南打断他道,“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你要杀不杀与我何干?我适才只是随便问问,毕竟她也算故人。”
杜如风柔声道:“我自会把她拎远些动手……”
他话音未落,云晓梦已然一跃而起,窜得比兔子还快,霎时间跑出七八丈远。曲陵南瞥了清河一眼,清河会意,纵身一跃,飞到云晓梦跟前,将她轻松攥住,一把丢到曲陵南脚下。
云晓梦摔得仰天八叉,轱辘一下爬起,云鬓纷乱,哪还有昔日半点风采?她尖声道:“陵南,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不能让他杀我!”
曲陵南奇道:“为何我救过你就不能看别人杀你?”
“那当日你救我岂不白救?”
“可当日我救你也是不情愿的,白救正好哇。”曲陵南认真道,“我不介意。”
云晓梦眼珠子乱转,急道:“你不让他杀我,我就告诉你一桩大事!”
“我不想晓得什么大事,”曲陵南对杜如风道,“杀吧杀吧。”
“事关你师傅的大事,你也不听么?”
曲陵南身形一顿,随即道:“我已没师傅。我被逐出师门了,你不知道么?”
云晓梦大惊,失声道:“不可能!琼华从未有公告天下将你逐出师门,道门正宗皆传你以命相抵,方令太一圣君放过琼华……”
“别扯淡了,”曲陵南大声道,“我告诉你,真相是我不愿跟左律搞什么劳什子双修,他也同意,可我前师傅不同意,所以他把我逐出师门啦!听明白了没?”
云晓梦呆了呆,忽而哭道:“那你让他杀了我吧,杀了我就没人救毕璩那个傻瓜,我们一道死便是,我倒要瞧瞧,到了阴曹地府,他是不是还不理我?”
☆、第 106 章
一百零六
曲陵南闻言微微一愣;怕自己听岔,又问:“你是说毕璩师兄?”
“可不是那个王八蛋龟孙!”云晓梦索性丢了矜持,哭道,“自己没本事还要强出头,出了事害我去救他,我有什么办法啊?我在宗门中就跟废人一样;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是早年听师尊谈起天下至宝,说到清微门这劳什子法阵如何厉害;如何上品;还道无需高阶修士亦能启动;我又何必冒险潜入清微门?现下命都搭上了;黄泉路上见了你师兄;人家还未必会领情……”
曲陵南听得一头雾水,她转头看向杜如风,正色问:“杜如风,莫非琼华出了什么大事?”
杜如风忙道:“不曾听闻,我宗门与琼华派世代交好,若有事,我师尊师长们定会知晓。”
曲陵南皱眉道:“这倒奇了,若琼华无事,怎会累及毕璩师兄这位掌教大弟子?”
“这有什么奇的,你们琼华自己窝里斗,自然遮遮掩掩不给外人晓得!”云晓梦尖声哭骂道,“琼华主峰不知为何打成一片,毕璩不自量力去拦,被当即封入法器之内,那法器又被丢入琼华后山青冈峰下,那个地方,是琼华历代先祖埋骨之地,本就有灵兽把守,又有符阵把持,我一个人怎么救得了他?只好想偷个厉害法器试试……”
曲陵南浑身一震,问:“你说琼华主峰有人做反?”
“我可不知道什么做反不做反,我就知道毕璩给高阶修士收拾了。”
曲陵南摇头道:“怎么可能,太师傅坐镇主峰,有他老人家在,何人敢反……”
云晓梦冷笑道:“若世世代代修士皆奉掌教若神明,那也没那么多争权夺利,内乱更迭之事了。”
曲陵南脑子乱成一片,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问:“你且慢说废话,只告诉我,那封印毕璩的法器长什么样?”
云晓梦道:“我告诉你,你能拦着清微门这位不杀我?”
曲陵南转头看杜如风,杜如风摇头道:“一码归一码,琼华有事,我清微门定不会袖手旁观,然万木回春阵因她而毁,我不能不跟她算这笔账。”
曲陵南又看云晓梦,云晓梦睁大眼睛,死到临头倒显出几分风骨,倔强道:“哼,什么万木回春阵因我而毁,若不是你跟陵南联手,这个阵如何会毁?它要这么重要,你适才就不该反抗,而该乖乖任由它吸干你全身灵力,待你死了,那阵我自会妥善收藏,何来毁不毁一说?”
杜如风没料到她如此强词夺理,倒愣了一愣,随即怒道:“你不知悔改,却仍这般巧言令色,今次我若留你性命,枉身为清微门中人。”
他说吧手一伸,寒气骤然发出,瞬间冻结住云晓梦的身子,云晓梦冷得嘴唇发紫,哆哆嗦嗦骂:“有本事,给个痛快,你,折磨我这个弱女子,算,算什么名门正宗?”
曲陵南手一挥,三昧真火的火球丢了过去,恰到好处溶解她身上的寒冰,淡淡道:“杜如风,你等等。”
清河在一旁已料到她要做什么,不禁不赞同地道:“主人,你要知晓琼华发生何事,无需受此女要挟。”
曲陵南笑了笑,道:“不,我要留她性命,非受要挟,乃是因毕师兄。”
清河不解,皱眉问:“这是何故?”
“她适才道,自己在琼华主峰目睹毕师兄出事,这才下山寻救人之法。你可曾想过,她一个外派弟子,又受禹余城嫌弃,如何能呆在琼华主峰?”
“她鬼祟成性,自然有潜伏进去的法子。”
“不,琼华主峰我再熟悉不过,历任仙长留下的大能禁制不知几重,若非有人收留,她一个筑基期女修,不可能进得去。”曲陵南问云晓梦,“留你入主峰的,除了毕师兄,再无他人了,对吗?”
云晓梦目光转柔,直直掉下泪来,她一面落泪,一面笑道:“怎的,很奇怪么?自来看上我的男子,要忘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曲陵南叹了口气道:“行了,说实话。”
云晓梦擦擦眼泪,道:“当一年,我自秘境中逃出后,越想越不甘心,我寻思着我所受种种苦楚,皆因毕璩那混账王八蛋守着劳什子教派规矩,执意与我撇清干系而起。自来唯有我不要男人,纵使我有千万般不好,可怎轮到他嫌弃?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好鸟?不过好命做了琼华掌教弟子罢了。”
“我日日扮作落魄狼狈,出没琼华山下小镇,往来皆是琼华弟子,人人晓得我的身份,自然会将风声传到毕璩耳朵里。似他那等好面子又软心肠的男子,我不知见过多少,当然晓得如何柔弱可怜,击中其软肋。果不其然,毕璩见我可怜,无法不管不顾,便将我带回琼华,偷偷安置在主峰。可他却死板得紧,虽然收留我,却不肯与我说一句话,不肯过来看多我一眼。”
曲陵南问:“你自然是越发不甘心?”
“是。”云晓梦含着泪笑道,“我恨不得亲手宰了他,或在他跟前勾搭上哪个琼华真人,令他悔青了肠子。可我没想到,危急关头,他却不顾自己,挡在我藏身之处前面,任由旁人将他封印了去。这王八蛋自己作死便罢了,却非要我欠下诺大人情,你说,我不先还清楚了,怎好下手报复?”
曲陵南摇头道:“你这是一笔糊涂账,毕师兄救你是他自家的事,与你何干,便是没有你,他也得被人收拾。”
“是啊,可他就是挡在我跟前,”云晓梦流着泪,微笑道,“他就是让我瞧见他如何护着我,呸,哪个要他多管闲事,可他不能管也管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曲陵南不知为何,听到此处,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当机立断对杜如风道:“你要如何才肯不杀她?”
杜如风为难道:“陵南,你莫要一时心软。”
“万木回春阵金贵在于万年灵木,这个,我正好有一截。”曲陵南淡淡道,“一截万年灵木换她的命,干不干?”
杜如风叹息道:“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