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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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洛略略吃惊,刚才自己分明讲的很小声了,怎得还是被人听了去?忍不住顺着那仆人的视线望将过去。隔了一张桌子,坐了一位穿着普通的中年男人。银灰色的袍子,紫金的冠,修长的面孔。那眉那眼那鼻子,因着岁月,多了几丝沉定的沧桑,乌丝中仿佛参杂几缕银白,不过这些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倒突显得他成熟而稳重。他见烟洛望他,便微微一笑,举了举青瓷的酒杯,那份糅合了贵气与英气的气质,举手投足间,便散落出来,却因为温和的笑意,无端端的叫人觉得舒服亲切。
烟洛怔了一刻,却升起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想了想,端了杯子,朝那人的方向抬了抬手,掩唇干了,对那仆人道:“那是我与朋友的一点野话,实在不足挂齿。多谢你家主人邀约,不过我等单身女子,不便和人交结,望你家主人见谅。”在南唐的地盘,一举一动,都需小心谨慎,她牢牢记着。与来历不明的人,更加要少作牵扯。
那仆人也不相逼,这就利利索索退了回去,在主人身旁立定了回禀一番。那人起先略微有些失望,片刻,眉目间便释然了。先低声吩咐了仆人几句,那仆人便匆匆出去了。他抬了眼,温和的看看烟洛他们这桌,遥遥的再举了举杯,目光诚挚而清明。
这下倒叫烟洛稍稍有些抱歉,只得还礼回敬。秋萍担心的皱皱眉头,暗暗使眼色叫烟洛不要往那边望。烟洛心知肚明,却对那桌的陌生男人生不出什么反感来,只是大大方方的继续吃喝,不留神往门外睨了一眼,瞧见那仆人正和那几个半大小子站在不远处,似在给他们些什么。可巧是叶橪也在附近,他懒懒回头,发丝在逆光中一根根都炫了层火热的金芒,眼瞳却静如晨星,恍惚似在盯着她细细的瞧着。
烟洛低了头,有些个恼恨自己被他瞧得心思一乱。半边的侧脸便晕红了点,娇俏俏清凌凌的粉。叶橪在她抬头前撤回了目光,只是漠然的瞧着那仆人走掉。突然几步过去,窜进了那伙孩子堆里。那些孩子起先要散,也不知他轻声说了什么,他们却不逃了,顿住了步子,有的还一点一点往会挪。
烟洛急慌慌着,怕叶橪把气撒在那几个小乞丐身上,迅速地甩了筷子就冲出了店门。却见到几个小孩子纷纷摆出了马步的姿势,一人口里含了一只大包子,动啊动得又不能吃进去,模样甚是可笑。烟洛立时气急败坏:“你在干什么?”
叶橪撇撇嘴,“我难得行善,你让开一下,不要碍事!”
烟洛气结,这样子叫行善?迅速过去扯过最矮的一个男孩,揪出那包子塞进他手中,道:“别理那个人,你只管吃!吃不饱姐姐再买一些分给你们!”
哪料到那孩子急得直跳,指着烟洛气咻咻的:“都是你都是你,害我不能当老大了。那个哥哥说了,我们谁蹲马步蹲得最长久,谁就可以当老大,他就把一本绝世武功传给他。那以后我们就能练武卖艺了,我平时蹲得最久的,都是你害我动了,现在怎么办,你赔你赔!”
烟洛开头还没明白,不过转瞬便已懂了。一时尴尬起来,无措的只得对那孩子赔礼:“对不住,我,我赔给你……”
“人都被你拉起来了,你如何赔?”那个该死的杀千刀的叶橪在旁边凉凉的挑拨着。
烟洛看着那孩子渴望的模样,只好低了头:“自然是求你!”
“哦?求我?求我什么?”
“你就把那功夫教给所有的人,不就行了?”
叶橪摇了摇头:“你还是不懂!”
烟洛茫然:“什么?”
“你说呢?”
烟洛垂了头思索了一阵,不太情愿的吞吐了几个字:“物竞天择!”
自然界里,最强的最适应环境的动物才能生存,那些弱小的残缺的,要么被族群保护着,要么就被无情的淘汰。叶橪也许只是想教他们一点点粗浅的功夫,让他们自己选出他们的领袖,成为团体,也就更有生存的希望。
叶橪的笑带了许多的层次,深深浅浅似有若无,话语并没放松,却是对那几个小乞丐讲的:“如今天下大乱,你们唯有变强,成为最强的一个,才能生于乱世成于乱世,你们懂不懂?”
其中一个孩子拿出了叼着的包子,脆脆道:“懂!我要学好功夫,就可以在战场作个大英雄,杀光所有的敌人,当上大将军,天天吃包子!”转头看看烟洛:“姐姐,我说的对吗?”
烟洛被他问住,回思一遍,对叶橪清叹:“那首曲子,还有一阕曲词。你要不要听?”
“好!”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叶橪愣了一下,几个孩子分明的没有听懂,一副懵懵的神色。那个失去了资格的小孩子忍不住问:“什么意思啊?说给我们听吧!”其他几个不能动的孩子都心有戚戚焉得点头。
烟洛的语调似夜里缓缓风过:“就是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无谓而残忍的。而所谓的权势辉煌,亦是过眼云烟。你们要珍惜自己的性命,可以学武防身,但不该为了杀人而去习武,你们明白吗?”
叶橪的眼底沉了一沉,从怀中掏了本薄薄的小册子出来。那是前段日子烟洛一时兴起,预备练点根基功夫买的,后来是可以想象的闲置没用过,不知怎么揣到了叶橪的荷包里。他将那小本子甩在石头上,背过脸去,“随你们自己练吧,我的功夫,不敢教给你们。”
那群小乞丐到底还是孩子,开心的都松了筋骨,一窝蜂的蹦起来去抢那本小册子,吵吵嚷嚷的闹到旁边去了。烟洛这才察觉自己刚才无意中刺到了叶橪的痛处,心头淡淡漂起一层歉意。忙跟了过去,声音清脆如溪流敲击石块:“叶橪……”
叶橪不回头,只是一径的沉默。
烟洛只得解释道:“我,我失言了。以前的事也都过去了,你别介意!”
叶橪依旧是不回头,被那盘根错节的暗色花纹笼了一身,渐散的光线里,身形妖异的修长而孤单。
“对不起!我道歉!”烟洛微微急红了脸,她知道,她其实该感激叶橪诸多事情。他一路陪伴策划路线,他插科打诨将她拖出了种种愁绪,他虽然轻薄,却也仅只点到为止,玩笑的成分居多。对自己,他的确是个极好的同伴。可是眼下,他一片好心,却被自己误会,又拿话刺伤了他。想想真是不该的,急切中转过去面对着叶橪,真心道:“叶橪,别生气了。这次是我错,不然还了回来。你随便骂我一句什么,我都乖乖受着,好不好?”
叶橪的大眼睛忽的一闪,却开口了:“我不骂你,但你要答我一个问题!”
烟洛隐约猜到了他的问题,俏脸一凝,再看看对面那个一脸玩味的少年,吸了口气道:“你问吧!”
“你为何拼死也要离开大周?”
“为了逃婚!”烟洛尽量想答得简短。
“哦?”叶橪起先挑了挑眉,一排睫毛精致的似乌黑的鸦羽,覆住了双眼的神情,“为了谁呢?”
“一个问题已经过了!”烟洛避开了他灼灼的探视,低声的提醒。
叶橪的心情不期然晴朗开来,拉过烟洛,笑得蛊惑:“或者,以后,便为了我吧!”
烟洛恼了,欲甩手又停了下来,声音清清冷冷的:“叶橪,为什么总是撩拨我?”不仅撩拨,而且试探,他们就像两个打桥牌的对手,中间永远隔着一道墙,一直不断的揣测着对方的用意,很,累心!
叶橪恢复了痞样,唇角弯弯的非常漂亮:“我喜欢!”转了转头,那笑容却凝在面孔上,生生的僵了,握住烟洛的手也情不自禁的紧了一紧。
诧异的随他的视线望去,那个在饭馆里邀她闲谈的中年客人已经走了出来,潇洒的一个飞身骑上了仆人牵来的马,青裘包裹的身子倒更显得英气十足了。他没有四顾,提了提缰绳,轻松的策马奔去,身后卷起阵阵的尘土,翻腾层层,模糊了远去的马影人形。
叶橪一言不发,率先回到了小饭馆,秋萍迎了上来,笑笑道:“小姐,刚才那位客人走了。临走叫我带个口信给小姐。”
“哦?什么口信?”烟洛随口问。
“他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句话,他记下了!多谢!”
叶橪眼底微透不安,插嘴问道:“你是指刚刚走的那人?”
“是啊?怎么了?”
叶橪冷笑:“你道他是何人?”
烟洛不耐烦了,顶了他一下:“不过就是个擦肩路人而已,能有什么?”
叶橪一下一下轻叩着桌子,语声不高,却显得有些狡猾。瞧住烟洛二人的神情就像只等待好戏的猫,“他就是南唐皇上的亲弟弟,这儿当今的太子——李景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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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卷:五十三章 不得不做的事]
烟洛诧异了一刻,倒笑了,不太在乎的耸耸肩往外走,“那又如何?”纵使那人是南唐的太子,又与她何干?正经的李璟李煜,才是南唐的真主。而自己遇上的几个男子,更是赫赫声名的千载帝王,曾经沧海,这点点巧合,还不足以叫人吃惊得乱了方寸。
日头的余晖依旧摄人,叶橪沐在光中,浅浅眯了眼。鼻翼间萦绕的淡淡一层脂香,香得渺茫,无端端却牵动人心。抿住嘴角跟了上去,“不错,他是谁,根本无所谓。只是,你没什么要问我了?”
烟洛倒顿住了脚,背着人嘴巴张张合合几次,终究放弃了,摇摇头继续前行。
叶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有如此见识?对我,你究竟隐瞒了多少?又是为何,要陪我们这般四处漫无目的的游荡?这些个疑问,问了出口,恐怕也得不到回答的。既是如此,她宁愿装个糊涂。难得糊涂!
身后的声音却扬起来,游移着一丝憋闷,“无情的女人!”
因为没有情,所以才能够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不在意是否被人真心以待。如此明显的真相,竟叫他有一把掐死前面那袅婷女子的冲动。是何时起,他矛盾着期望引起她的好奇。可是,她却自始至终,不肯费心多作一丝一毫的探试。握紧了拳,袖内的白玉兰花簪动了动,换了个角度不舒服的戳在手臂上,钝钝的凉……
烟洛只作未闻,急匆匆地埋了头一径前行。天边的彤云渲烂出霁色绯影,烟华重染,铺开一匹奢华绝伦的璇玑织锦,渐渐却深黯得叫人的生不出快乐的心绪……
此后的一两日,似乎一切如常。可是,连秋萍都察觉出了,叶橪在赌气。他客客气气的,不再死皮赖脸的痞子模样,快便的做完他那点子事,就自荡去一边歇着。那张精致的娃娃面孔,但凡对着烟洛,便总挂着招牌般的笑容,却似张面具一般,把喜怒层层隔住,叫旁人瞧着,心头也微微发堵。
直到第二天下午,这份别扭的和平终于被一件事情打破了。起先,他们预备进一家酒店打发了中餐,烟洛行着,冷不防被一个从旁上来的女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几乎快要跌倒。叶橪眼明手快,扶了她一把。秋萍见那女人连句道歉都没有,昏昏噩噩的继续走了,不满的出声:“这女人真蛮,怎的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