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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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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洞开,柴荣风尘仆仆,快马流星踏的进来。全没理会一旁跪着的几个妃子,直接跨到符宁床边,见到了人面,却是一呆,眼底浮出一层痛色。兀自拉了符宁的手,轻轻唤:“符妹,我回来了。”

  烟洛木木的站起来,跪下道:“皇上,皇后娘娘昨天折腾了一宿,白天未睡,才刚盹着,容她休息片刻吧!”你不是说今天早上就到?为何却待到了晚上方回?害得义姐折腾穿衣梳妆,咬牙拼命靠着痴痴等了许久。无数个怨责,几乎便要脱口而出。

  柴荣扭头扫一眼烟洛“平身!”目光再次紧紧锁住了床上病重的妻子,牙齿顷刻间咬得咯咯作响,沉声道:“所有伺候娘娘的宫女太监太医,统统到外殿听候发落!”转身便出去了。

  烟洛抬头,见到伺候符宁的香凝浑身打了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守了符宁四天三夜的小太监,也满面惊恐欲绝,一双不大的眼珠子,瞪得似要迸出眶来。心底一寒,赶紧起身跟了出去。

  柴荣坐在殿前,气息沉重,满面急怒攻心。对着下面呼啦啦跪的一群人,声音冷得结了冰:“你们这群混账奴才,疏于职守,致使皇后病重,藐视朕威,明日通通送往午门,斩首示众。”

  扑在地上的一群人顿时一阵悲鸣,齐刷刷的磕头不迭:“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烟洛大骇,柴荣平日虽然有些军人的暴躁,但还算明君,不会妄杀无辜。而今日,却是非不分,要杀了所有尽心尽力伺候陪伴符宁的下人们。想也没想,急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大殿,清执的嗓音坚定无比:“请皇上收回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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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卷:三十九章  伤逝]


  柴荣正当怒极,一掌拍翻了茶水:“你敢求情,连你一起斩!”

  烟洛突然觉得好笑,这个男人,真是失去理智了。心里却越发的恨:既然如此在乎她,却为什么一走半年不计归期?御医这几日恐慌无度,任人也能觉察出符宁已是命如悬丝了。这时刻他却先问起别人毛病,只晓得大开杀戒。心中的积怨霎时像是被点着了的干柴,烧得腾腾。再不顾别的,扬了头盯住柴荣,声音清脆却是咄咄逼人:“你若杀了他们,就是个大昏君!”

  话语一出,殿里登时一片抽气,此起彼伏人心凉凉。柴荣浓眉已然竖起,厉声喝道:“你道朕真的不会杀你?”

  烟洛挺直了腰,不等柴荣允许便款款立了起来,坚决的面色再无丝毫畏惧:“皇上乃万人之上,想杀谁,不过都是金口一开,便人头落地。只是皇上,要罚要杀,也该先杀了加害皇后娘娘的罪魁才对。”

  柴荣一呆,不禁探出了身子,急问道:“有人害了皇后?是谁?”

  烟洛扫了扫四周,还想为地上一群人留条性命,于是道:“请皇上屏退众人,烟洛自然回禀!”

  “好!”柴荣根本不作考虑,一摆手似赶走一群虫蚁:“都给朕滚出去,好生伺候着!皇后醒了速速来报!”

  一句话,众人如蒙大赦,面朝着皇帝往后飞退,那速度连鲍威尔看了都得含恨而死。诺大的殿宇一会子便空荡下来,只余了孤孤单单两个人。柴荣捏住椅靠,骨节毕露,眼底丝丝狰狞,问得凶狠:“到底谁害了皇后?赶紧说!”

  烟洛垂了手,轻薄的裙摆勾不出半点风的轮廓,只在脚边沉坠聚集,被手一压,愈显得繁复深暗。自己站在五米开外,仰头对定柴荣,凄然笑了一笑:“就是您,皇帝陛下!”

  “放肆!朕怎可能害她?”立时,柴荣咆哮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皇后从皇上您一走,就开始恹恹不进饮食,白天烧香念佛,夜里无法安枕。军情不利了,淮南热了,冷了,传回来的只字片语,姐姐都要反反复复想几个过子。她日思夜想,却见不到皇上归来,只剩忧心忡忡,任谁劝,也是无用。生病吃药,太医们尽心尽力,可是姐姐的身子,一天差似一天。为怕拖累皇上,却一点风声也不许人透漏出去。她这是心病,念一个人,想一个人,担心一个人,爱到骨髓里的治不了的心病!皇上您一走半年,只顾着四处征战,可曾想过殷殷守盼的妻子?姐姐好好一个人,现如今变成这样。皇上一回来就杀气腾腾治罪杀人,难道不用问问自己的心,是谁害她这般吗?”这一番话,在心中脑里曾经转了数遍,烟洛再也不愿忍耐,今日拼着要柴荣斩了自己,也要帮符宁出这口气。

  柴荣受了一篇话,却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面色越来越是惊愕,虎目瞪足了烟洛,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来。末了,猛地伸手托住了头,似承受不住这种念头的分量。思索思索,整个殿里只穿梭着沉重的静寂。半晌,他开口了,问句扬起带了几分迟疑:“此言属实?”

  烟洛苦笑:“烟洛胆小怕死的紧。若不是为了姐姐,烟洛敢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吗?”

  柴荣终于抬了头,不敢置信的摇着脑袋,一向森严的面容布满从未有过的颓丧,兀自低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烟洛看着,又恨又是心酸,想想符宁,逼着自己行了过去。一低头,瞧到姐夫的黑发里几线参杂的银丝,撇开了视线,只是稍稍按按柴荣的肩,道:“姐夫,姐姐时间不多了,你要撑着,好好陪她,用心让她欢喜。”

  柴荣赫然一惊,眼神里头复又凶暴的一闪,对烟洛怒道:“谁敢说她会死?定斩不饶!”

  烟洛不由得扭转了身子,垂头喃喃道:“我也希望,这只是场噩梦!”

  片刻工夫,大殿里静谧寥寥,一个小太监屁滚尿流的冲了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柴荣猛地撑身站起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烟洛搀了他一把,嘱咐道:“姐姐现在身子虚弱,姐夫要多小心,别累坏了姐姐。”

  柴荣微一点头,几步去了。烟洛腿一软坐在阶前,一点点地,觉出后背沁凉一片,这才发现方才几刻工夫,自己已是汗透重衣。时间流逝的缓慢无比,空气被幽光推开一波一波的明暗,潮湿而涩腻。烟洛树着耳朵等啊等,幻想听到几句符宁甜美的笑声。长夜寂寂,寝宫那边却是悄然无声。不知过了多久,烟洛的腿也麻了,眼也花了,勉强喝了一口不知何时送来的水,润了润干燥冒火的喉咙。门口终于有了响动,那个小太监又来了,跪道:“皇后娘娘宣洛兰郡主觐见!”

  烟洛飞快地起身,拽住小太监急问:“皇后娘娘怎么样?好些了吗?”心里知道是不可能,却仍是希望从别人口中得到一星半点否定的答案。

  小太监眼中泪光闪闪:“皇后娘娘精神这一刻倒好一些了。郡主的大恩大德,奴才无以为报!奴才给您磕头了!”说着便要跪下。

  烟洛拦住他,苦笑:“不必谢我!”心里头却为小太监的话惊惶更盛,想到“回光返照”四个字,心脏紧张的一悸,跌跌撞撞奔向宣宁殿。跨进红木雕花门的时候,柴荣踉跄与她擦身而过,轻声道:“别讲太久!”

  烟洛心跳一停,难道,难道……顾及不了礼节,冲过去符宁的床边,身后的门也带上了,“吱呀”一声响。

  符宁却难得精神不错,脸上虽然已经没了肉,轮廓依然是秀丽绝伦,黑发散着,在面颊两旁一幅幅自然的弧度。她虚弱无奈的笑了,拉住烟洛递过来的小手:“妹妹,为姐可能要先走一步了!”

  一句话,烟洛几乎摆不稳身子,泪水就要破堤,拼了命忍住,强用了欢乐的调子:“姐姐惯会说话吓人!现在姐夫也回来了,你们一家子还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姐姐哪里舍得?说这丧气话做什么?”

  符宁叹了口气:“是啊,为姐也是舍不得。”说着便是一通大咳,面红气喘。一面示意不要紧,一面勉强着开口,对烟洛道:“妹妹,姐姐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答我。”

  烟洛忙答:“姐姐请问!”

  “你可愿意嫁给赵将军?”

  烟洛一怔,诧异了几秒钟,敛颜回话:“烟洛说过,不会嫁他。”

  符宁握烟洛的手变得有力了一些,浅浅几字,重逾千金:“那你可愿意,帮我照顾皇上和宗训?”

  霎时间,烟洛目瞪口呆,瞅着符宁呐呐无法成言。

  符宁吸一口气,道:“皇上对你最是特别,为姐心里清楚。你终究是个姑娘家,我走了,只怕你无所依靠。原谅姐姐也有私心,有你在他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

  烟洛倒抽一口冷气,回过神来,心慌意乱的摆手:“姐姐,烟洛对皇上只有亲人之情,别无他意。姐姐的病虽然来势沉重,不过身体慢慢总能养好,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符宁摇摇头,抬起无力的手指,为烟洛把散下的几缕乌丝顺回轮廓细巧的耳朵:“妹妹,你我相交一场,姐姐也想你幸福平安,你可懂得?这件事,就交给姐姐计较。”

  烟洛惊跳,看看义姐消瘦的面容,淡淡的恳求,一时却是哑巴了一样,不懂得再发出任何声音。符宁又叹息了一次,柔声道:“你去吧,下剩的时间,我想陪陪皇上和宗训。”

  呆了呆,过去很小心的抱了抱符宁,却抬头冲义姐一笑,灿烂似三春阳光:“姐姐,等你病好了,烟洛陪你去爬云梦山,那山很高很美,像个葫芦。姐姐一定要养好体力,我们比赛时你才不会输!”

  符宁倚住銮枕,唇边逸过一朵晴云,温声道:“好,等好了我们去爬山,皇宫里也住得腻了。”

  二人对视一笑,快乐就似昔年夏日,艳阳高照,莺啼燕舞,她们惺惺相惜谈笑人生,浅歌娇语串串,一空浮云散淡,那时风光,却似金兰一梦……

  烟洛竭力维持,扯出的笑容仍是一点一滴地退散,唇线颤抖,终于说不出“再见”两字,旋身便走,再不敢回头。

  柴荣守在门口,几乎立刻就冲了进去,手中还抱着胖墩墩的“华仔”。“华仔”扭着小身体,笑眯眯的对烟洛眨眼伸手:“姨姨……”

  烟洛逃命般出了房门,浑身似脱力了一般,身子顺着门边溜溜的往下滑,直接跌坐到了石头地上。闷热的空气仿佛被生生关住了,凝滞不动,蛙鸣也低了许多,三声两声,上不来气似的潦草。烟洛毫无形象地坐着,大睁着眼睛,似个没有思维的木偶。

  猛地一阵环佩叮当,清淡的桔色褶皱下面,一双浅挑金丝的绣鞋若隐若现,停在眼尖尖前,不再动了。烟洛惊喜的抬头,却失望之极——面前的人,只是环妃。实在没有心绪和她搭话,也不想再理会所谓的谨慎,烟洛收回了视线,复又静静看地。

  环妃却难得没有挑礼挑衅,沉默着站了半天,又往屋里张望了一回。突然轻轻叹道:“如果我是她,死也心满意足了!”语气淡淡,却蕴着无限幽怨。

  烟洛面无表情抬头瞅她,环妃皮肉紧实的脸上是一层无奈又羡慕的苦笑,一身浅桔却凛冽着寂寞:“他们至少两情相悦,我呢?”摇头又道:“我以前总是想,皇后那么聪明,只是太过痴心。现在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情痴,所以皇上的心,才从无转移。如果我也如她这般不顾性命,他,是不是就肯多看我一眼?”

  心里一阵麻痛。在这个时代,女子的痴心,又有几个男人肯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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