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闲春剪烟枝-昕言-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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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从未选择放弃。他要那个女子,这辈子,下辈子,哪怕需要禁锢她才能守住她,也在所不惜。只是,太多预期的阻力,还有迫在眉睫的大事,他的计划,要周详,再周详些。所以哪怕他听到回报,气得只想一刀捅了那个敢辱骂她的混蛋,也不可轻举妄动。在布置好一切之前,他必须忍耐。
宫墙里头,永远的红衣绿鬓,如云似烟,鼎香袅袅绕梁,仿佛繁华逍遥永无止尽。烟洛没事人儿似的,一下午就偎在宫里那张灰熊皮躺椅上,陪符芷聊天。后来兴致勃勃地捡了块圆石,在屋里笔画一阵,教宗训跳格子。末了倒是符芷提了一句,“妹妹,如果有人敢欺负你,只管和姐姐说,我给你出气!”
符芷讲得如此直接真心,烟洛也不好乱打马虎眼。只得无奈一笑,摇头,“抉择如何,当日我心中已有分辨,也早有预备。旁人的议论,我本无所谓。不过今日那人太过猖狂,我一时气愤,也就不管不顾了。姐姐不必劳神,这些小事,我还处理得了。”
“你啊!”符芷为烟洛顺了顺衣衫,轻声温语如和风:“既然怕拘束,不喜欢这里,怎么不跑出去疯了?”
“我……”烟洛想溜了才答:“查生意帐目么,许久不在,许多事务都生疏了,还要重做调整。不过再隔一段日子,我真想四处转转,也许开店,开不成看看风景也是好的。那时候……”
“又想邀我同游了?”符芷眸色清明,顿了顿,声音渐次低下去:“妹妹,你认为这江山,宗训可守得住么?”
千言万语涌到喉边,复被生生压下。烟洛细细思忖了良久,方抬了头,缓缓道:“姐姐,你嫁与姐夫,所为何事?”
符芷立刻俏脸生霞,啐道:“你这算哪门子答案?”
“好,我换个问题。姐姐,所谓的明君,在姐姐心目中是什么样子?可作得容易?”
“想作明君自然极艰难!少不得勤政爱民,雄才伟略,呕心沥血……”念及此,忆起丈夫的英年早逝,蓦然一阵心酸神伤。
“既然做个明君难而又难,那么姐姐认为,宗训将来会否欢喜长日伏案劳牍,兼继争霸天下,将一生心血献与这江山社稷?”
“那些,乃是他的责任!”
正巧宗训一蹦一跳小跑过来,扬起脸笑的灿烂,“母后,我都学会了,好玩儿呢!你和姨姨也来陪……”被符芷不悦的一瞟,赶紧收了下半句话,也敛了得意,按规矩站端直了,小脑袋却耷拉下来,瘪瘪嘴。
烟洛暗自叹息了一声,为了做个合格的君王,简单的童趣,都被宫廷的严格抹杀殆尽。而宗训,是个爱玩爱闹的孩子,学了多少次了,都没学乖。如若有日不需再强迫,许也是件好事。顿了顿,她才又开口:“代代江山帝王,任凭如何辉煌,终究不过史书上淡淡一笔留名。真正计较起来,辛苦一世,不过尔尔。在姐姐是先皇的嘱托坚持,于宗训,却是一辈子定死的命运。值与不值,守与不守,姐姐,其实可以抉择!”
眉心微蹙,符芷凝神探问:“所以,妹妹觉得,这天下不需守,守不住?”
对准符芷的逼视,烟洛咬咬牙吸了口气,罢了,死就死吧。零敲散打不着边际的劝,终是无效。若不劝,符芷性格有极其刚烈的一面,日后闹到玉石俱焚的地步,她岂能心安?
“宗训并非无德,然毕竟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长久下去,终易生变!请恕妹妹大逆不道,天下,有德者居之!烟洛认为这帝王之位,最是高处不胜寒!执著又有何意趣?”
符芷吃惊的唇瓣悄启,情不自禁攥紧了帕子,玉容生寒:“跪下,好大的胆子!”
烟洛立时依言跪了,苦笑:“烟洛并非胆大,只是,只是……”只是一心想保全你们母子性命,这话终究没敢出口,换了个说法:“只是,希望姐姐与宗训能平安幸福!”
风翩然拂过她的衣裙,宗训离得近,就势扯住飘过来的水红纱袖,弯眉嘿嘿笑:“好软!姨姨,宗训想和姨姨一起去宫外玩,好不好?”眨巴着眼珠儿,索性扑上去粘在烟洛怀中,撒娇撒痴的小模样儿,吃定了烟洛平日对他和颜悦色疼爱有加,不忍苛责。
见宗训如此依恋深深,符芷倒呆了。半晌方长叹道:“哀家以为至少你会相帮,先帝才给了你那道秘折,你却……”
烟洛抬眼,接下符芷锋利的指责,无奈了:“如果妹妹说,这也是先帝的属意,姐姐会信么?”虽不完全,但姐夫的后着——令她左右为难的那道遗旨——确然为此而留。
“怎么会?不可能!”符芷愈加惊讶混乱,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仔细回想,先帝临终遗言,他似乎嘱托过,要她严格教养宗训,年幼时需慧明通晓时务,长大后要恩泽社稷江山。她从未考虑过他也许别有深意,难道先帝也料到些什么?一时心乱,无力的挥挥手,命烟洛起身,口气已经缓和了些:“今日哀家倦了,你先去吧。改日再说!”也不等烟洛再出言,璀璨金黄的凤袍拽起一道香风,自顾去了。
烟洛晓得符芷情长念旧,断不至于砍她脑袋。本做好准备拼着符芷盛怒,挨顿皮肉之苦把该说的说完,眼下倒似赚了一般。爬起来,仍被宗训粘得死紧。腾出手摸摸他的脑袋,柔声道:“皇上乖,改日姨姨再带你出宫去玩,去许多地方,看山看水看人钓鱼摸虾,好不好?”
“嗯,好!”宗训很好哄,闻言就松了手,信任的伸出小指,现学现卖下午烟洛教会的玩意儿:“那拉钩!”
“行!”烟洛弯弯小指,笑意晶莹,和着宗训童稚的嗓门:“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自行出宫,厚重的红门于身后缓缓阖拢,缝隙将光线统统挤走,驱逐了最后一缕金黄。烟洛倚住宫门,于深浓的昏色里,长长吁出口气来,思绪几分缱绻。
赵大哥,今日我的推波助澜,能否为你日后减少些杀戮?也许,亦算暗中助了你半次?偿不了你的情爱,助你早得江山,可以么?
定了定神,睁开眼,懒于再计较身后可能还有几双窥视。几双是友,几双为敌,信步慢行。不知不觉记起在南唐旅行的那段日子,她为了女伴男装反比不上钟隐夜橪来的吸引而愤愤不平。钟隐总是笑得温雅闲适,夜橪则毫不客气地取笑,嬉闹间,山水自眼前悠悠而行,连气恼都单纯的令人怀念。钟隐曾在上封信里中淡淡的喟叹,清,物是人非,故地重游无味。欢欣不堪回溯,山川锦绣,怎奈心移,怎奈意转……
脑中飘过他天一般高远淡泊的眸子,月弧一般温柔勾起的微笑,忽然很想见见他,与知己坐下品品花茶,简单的在竹林中坐上一天,什么也不想,净侃些不着边际的事,放松至无欲无求,亦是种难求的幸福。然而,想象终归是想象,一只寒鸦嘎的大叫了一声,打碎了脑海中一片翠竹悠悠。大勇趁势提醒道:“小姐,上车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寒鸦的蹄声持续不断,于空旷间传出很远……
遥远的南方,钟隐宁然独坐,悄自再次默念了一遍一排无意义的数字,望住杯中的荷叶,幽深赛乌珠的双瞳映透几丝忧虑。清,此去似乎变故颇多,你的日子并不好过,为何不回来?我的思念,我的邀约,重复了数遍,你可曾,有所感应?
不管秋叶孤树如何抗惧,严冬还是如期而至。十二月,朝中将领韩令坤、张令铎领了赵匡义的令,率军去了河北成德,在那一带屯驻。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正吃着,一阵不见的赵大哥却不期而至。烟洛忙将他让进屋里,就见赵大哥一袍素雪,连眉间发端都星粒点燃着素净的白,轩昂的气宇间一份不同寻常的灼热,星火般闪个不停。她微微的笑,她所见过出色男子不少,不过细算起来,无人能及赵大哥这般的松姿鹤式,似太阳神一般的英武堂堂。
赵大哥走进了几步,弯下身浅扣住她,磁性的嗓音有丝期待的喑哑:“丫头,你肯不肯跟我走?”
笑意登时僵死在面庞,烟洛抽回手,心弦开始发颤,努力控制着声音:“赵大哥,这问题,我们过去不是讨论过了?何必旧事重提?”
“不是这样……”眸中潺潺净是往昔情深,似乎一丝未变,却又似乎被压抑的太深太久,令人望得久了,心会跟着沉郁。他耐心而认真的字字解释:“一个你一个我,这样的选择,现在,再做一次!”
今次以后,一切再难回头。
烟洛愈发慌了,窘迫的退后:“赵大哥,别逼我!”
赵匡胤进了一步,扬起了修长的臂,心底无声默道:丫头,只要你不退开,拉住我一次。为你抛开一切,远走高飞,并非全无可能。别退,求你……
烛火飘摇,眼底的渴望随之着摇曳不定,情意深深,带着无法敛起的苦涩。烟洛意会,心尖刺痛,却早已不敢再牵托住那双属于帝王的手。无措间,终究艰难又退了一步,几快缩到墙角,楚楚恳求:“赵大哥,别……”
赵匡胤的眸色黯淡了,呆了一会,自嘲的微微一笑,轻语:“你不改?好!”深褐的袍在空气中旋开,闪神间,如风一般急促的消失,徒留一道漫着雪气的流痕。
心脏兀自突突跳个不住,烟洛狠狠地捏住“朱殇”,直到手心里刻下了数个浅红盘杂的芙蓉花叶,透过血脉疼得实在,泛滥的不安方才稍稍减退。
第二日,东京城里正喜气洋洋,家家欢喜。忽有军报自河北镇、定二州分头传来:契丹人为报北伐之恨,趁节日人心松懈,勾结了北汉,率军大举入侵!众人登时措手,军情十万火急,必须尽快出兵抵御。而无论军职还是历年战绩,赵点检是担当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宰相范质进言,赵匡胤也未曾推托,应承领兵。带着弟弟匡义以及麾下虎将,点齐兵马,浩荡便往陈桥而去。烟洛得知消息时,正在苏府与众人一处包饺子。猛听到陈桥的地名,脑中灵光一闪,心智陡震,手中的元宝肚儿大饺“扑”的坠地。她终于想起,赵大哥是如何当成皇帝的了。历史上所谓的“黄袍加身”,他不费一兵一卒,顺水推舟改朝换代,不仅大位到手,还丝毫无损他的仁义之名。就是这一次,就是这两日,大事必定一触及发。一念及此,立时担忧符芷母子性命平安。心急火燎便欲入宫,门敞开来,被两个陌生的兵士拦下了。
他们客气而恭谨,但说的话毫无转寰的余地:“如今有外敌入侵,恐城内人心生乱。赵点检有令,为保洛兰郡主安全,请郡主暂时于府内活动等候!”
烟洛不由与小丰互望,再放眼瞧去,府外的精兵,于凛冽的风中站的笔挺,一溜儿严阵以待神色肃然,不笑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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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卷:第一百章 夺位风波(中)]
不得已止了步,情势所逼,烟洛只得摆出郡主的架子,甩袖佯怒道:“你们知道本宫是何人,还敢阻拦么?赵将军目前不在城中,本宫有要事需入宫,赶快放行!”
两个校尉样的人对视了一眼,显然为难,齐齐看向队后。一个不徐不急的声音便传过来,“洛兰郡主息怒,此乃军令,他们只是奉命守护郡主平安。何况,今日宫中并无传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