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十三岁-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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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娇娇几乎透明的指甲轻抚着书册,摸索着上面的文字,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就说本宫身子不适,以后让亦亲王不必每日前来请安,他们母子的心意,本宫知道了。”
月儿点头,却道:“庞美人心思单纯,亦亲王是有福之人。”
慕容娇娇眉心一挑,不禁失笑起来,月儿这个小妮子,虽然只在这皇宫之中待了数月,但却已经变成了人精,她说的不错,庞美人心思单纯,没有争斗之心,所以,亦亲王必然是有福气的,或许,所有的亲王之中,唯独这个生母单纯善良的皇子能够安泰一生。
“他是有福气”慕容娇娇淡淡的说道,随后合上了书册,又问:“太皇太后如何了?”
“太皇太后一病不起,如今还在服药,安太医说,太皇太后得的是心病,景亲王又离开了,所以只怕余生只能靠着药来维持了。”月儿拢着眉心回答,倒不是为太皇太后感到可怜,而是觉得世事无常。
一个女人,为筹谋篡夺帝位布下二十年的局,也许,若非她今日遇见的是她家小姐,可能,也就得手了,只是可惜,二十几的筹谋毁于一旦,还败得这般不堪,实在令人唏嘘。
“也许,有一日我们也会如此”慕容娇娇目光微凝,沉沉的说道。以前,南宫浩风没死,皇太后步步紧逼,使得她不得不采取雷霆手段来保住自己的性命,用尽手段扶植南宫辰轩成为皇帝。她虽然一开始都是被动,但是心里却一直都明白自己想得到什么,可是,如今她都拥有了,却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开始怀疑,这究竟是否是她想要的。
月儿被慕容娇娇的话给惊住了,她沉默良久,轻轻的道:“太后娘娘仁德福厚,不似太皇太后心起贪念,所以定然永享荣华,福寿安泰。”
不贪心?谁说她不贪?慕容娇娇闭上双眼,许久之后才缓缓的叹息了一声,淡淡的道:“月儿,去向皇上请旨,就说本宫闷乏,想搬去行宫散心,三日之内便动身。”
月儿愣了一下,面色略有紧张,她走进书房,道:“小姐,皇上不会让您离开皇宫的。”
月儿虽然不知道慕容娇娇和少帝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是她毕竟在南宫辰轩身边伺候了几个月,所以,隐约之间也是知道一些人不能言的事情,所以当下慌乱了神色,不复之前的镇定。慕容娇娇身子一怔,她蓦地转头望向月儿,眼底泛着凉意。
月儿知道冲撞了慕容娇娇,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小声道:“太后娘娘赎罪,奴才不该多嘴,但是皇上的心思,即使未曾言明,奴婢和锦瑟近身伺候,还是略有感触。娘娘,皇上不会让您离开宫廷了,还请娘娘打消这个念头,庇佑凤仪宫的宫人免受皇上震怒之灾。”
慕容娇娇目光清冷,原来,连月儿和锦瑟都已经看出了南宫辰轩对她的心思,那么再这样下去,难免后宫之中的其他人,或者朝堂上的人也会察觉出什么。他们是母子,即便南宫辰轩对她承诺六年之约,即便他已经声色俱厉的表明过他的志在必得,但是,她毕竟已经是大周的皇太后了,她不能让新帝被人抓住把柄,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慧德妃不会善罢甘休,静淑妃、韩昭仪等人现在都已成为亲王的母后,跟随诸子前往封地接受奉养,但这些人虽然现在不能成为气候,难保那一日会整个天下会出现第二个太皇太后。就如,当年的高后吕雉那般手段,却依旧防不了薄姬蓄谋布置了多年的谋划,最终将自己半生经营的江山拱手让人
慕容娇娇眯起双眼,现在朝中虽无大敌,后宫亦可平静,但她却不能未雨绸缪,于是她立刻冷声道:“去凌霄殿,传哀家谕旨,哀家明日就搬去终南山的行宫安养,为国祈福。皇上若有孝心,就该立刻安排行程。”
月儿僵住了,她还想规劝,但透着晨曦的光芒看到慕容娇娇坚毅绝决的侧容时,所有的话却都咽入了腹中,她慢慢的低垂下头,轻声应答,随之匆匆的退出了书房。
正午时,慕容娇娇用完午膳,便在李嬷嬷的搀扶下入了寝殿,宽衣午睡。宫人将寝殿中的所有幔帐都垂落下来,镶金白玉凤尾挂钩在窗外的清风吹进来时,微微摇晃,装在碧绿如雨的珠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悦耳和谐
深秋,宫殿内已经不再焚香,因而静嬷嬷却从花园中摘了上好得白菊放入螭龙水晶双耳香炉中熏蒸,使得大殿内隐隐散发着一股清幽的菊清气息,清雅而不腻,宜人舒畅。
慕容娇娇刚刚睡下,凤塌上的七重幔帐如波浪一般的垂落,李嬷嬷等人收拾完毕,便告退,但她们刚退到门边上,却都被一抹如疾风一般的身影吓得惊叫闪躲,而慕容娇娇尚会回神,身前的幔帐的就被猛地掀起,她抬头,正好对上了南宫辰轩暴怒的双眼。
慕容娇娇并非第一次看到南宫辰轩狂怒的模样,但此时此刻她却完全被怔住,目光一凛,下意识的僵直坐起。南宫辰轩冷冷的瞪着她,眼底似乎已经冒出了熊熊怒火,咬牙切齿的吼道:“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慕容娇娇眉心蹙起,她自然明白南宫辰轩想跟自己要什么理由,她淡泊的道:“皇上已贵为大周天子,应该知道人言可畏,流言蜚语不得不防,哀家也是为皇上的千秋基业和万世盛名着想。”
南宫辰轩双眼眯起,小手猛地揪住了幔帐,身子也前倾过来。慕容娇娇心下一颤,只闻他道:“为朕着想?母后是在装糊涂吗?”,说罢,他的手蓦地擒住了她的手腕,那纤细雪白的皓腕上,晶莹白洁的羊脂玉手镯温润柔和,衬托得她肌肤似雪,但那寸寸肌肤和长袖之中却早已没有了铃兰花的香气,大殿内也只剩下秋菊清香,在空气中隐隐浮动。
南宫辰轩怔了一下,他目光如炬的凝视着慕容娇娇青葱的玉臂,慕容娇娇几乎能感受得到他漆黑深邃的眸子猛然收紧,随之惊起的骇怒,她目光一沉,想甩开手,但南宫辰轩猛然一拳打在了她身后的赤金腾凤窗沿上,只听咔擦两声,上面的鎏金镶象牙的福字和凤凰欲飞的扑翅顿时应声而碎,他冷冷的凝视着她,声音隐匿着愤怒,咆哮道:“你究竟是为了朕的声名,还是为了景亲王?”
慕容娇娇目光一沉,她奋力甩开南宫辰轩的禁锢,倨傲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他不该,不该在探测她内心对某些东西的眷恋和愧疚,眯起双眼,慕容娇娇身上似笼罩了一层冰冷的寒意,她道:“无论皇上放不放哀家,哀家都要去行宫,皇上已经登基,就应该以江山社稷为重,其他的,一切皆不重要。”
南宫辰轩双目红赤,全身暴起的戾气令人不寒而栗,他胸膛起伏,拳头握起,猛然的扯起了凤榻上的七重幔帐硬生生的撕扯在地。只闻红木断裂的声音伴随着应声而响,颤动人的心魂,啪啪几声,那重重芙蓉色幔帐就已经被全部被他甩在地上,而慕容娇娇纤弱的身影更似无处可躲一般的僵直在那里。
慕容娇娇一直都知道南宫辰轩的脾性刚烈,但却从未想过他竟然能够恼怒至此,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充满暴怒的十岁孩子,只见他双手握紧,泛白的筋骨正发出节节悚人的声响,他怒瞪着她,眼底有着令人不敢相信的恨意,随之,薄唇紧紧的抿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恨你……”
慕容娇娇瞳孔微收,心下莫名的产生了恐惧,但她随之便将这种情绪狠狠的压下。
“哀家是为皇上着想”慕容娇娇不动声色的说道,他应该明白,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终其一生,她只能是他的母后,而他,以后也会渐渐明白,他对她的依恋,或许只是将她当做已故母后的寄托,又或者,觉得她才是世界上唯一能够跟得上他谋略的人,所以才会这般的迷恋。
南宫辰轩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双目迸出的寒意足以将慕容娇娇冰冻起来。时间伴随着沙漏的声音缓缓的流逝,但他们却就这般对峙着,少许后,南宫辰轩眼底汹涌的怒火突然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潭的不可触摸,他好看的薄唇突然凝起了一抹令人汗毛直立的冷清笑容,俊俏的脸上也扫去之前的狰狞之色,竟一反常态的道:“既然母后想走,儿子也就不挽留了。”
慕容娇娇没来由觉得全身冰冷,她越发的看不透南宫辰轩的内心所想,她屏住呼吸,想问什么,却见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寝殿。
李嬷嬷和静嬷嬷被惊吓得不轻,她们全部涌进了寝殿内,跪在地上不敢出声。而慕容娇娇则是垂眸凝视着手腕上的淤痕,心头也微微的颤抖起来,第一次,她发现原来自己根本无法操控南宫辰轩,他现在已是帝王了,可心事,却比南宫浩风更加难以揣测……。
一日,相安无事,凤仪宫的中宫人都有些安心,以为皇帝不会因为震怒而索了她们的性命,但,时辰刚至黄昏戌时,林安却从凌霄殿捧着圣旨飞快的奔进了凤仪宫,让月儿和锦瑟递给了慕容娇娇。
慕容娇娇捻开圣旨,先是微微错愕,但随之却释然一笑。南宫辰轩终究是同意了让她离开,也许,他已经想通了,不再对她诸多纠缠。慕容娇娇轻舒了一口气,想到可以离开这压抑的宫廷之中,心情陡然舒缓了许多,她的确该离开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扫平,南宫辰轩心思又极为缜密,朝堂之上,有他一人也就足够了,更何况,他需要历练,若她长此陪伴在身边,只会阻碍了他的成长。
林安看着慕容娇娇淡漠的神色,有些紧张,他缓缓的上前,叩跪在地上,道:“奴才有要事禀报太后娘娘”
慕容娇娇长睫微抬,她慢慢的收起了手上的圣旨,对旁侧的人道:“都退下吧”
李嬷嬷应声,随后带着疏风内伺候的宫人全部退守大殿之外。
林安左右张望了一下,忙低声道:“太后娘娘,皇上今日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寝殿中,未曾用膳,也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后来莺太妃前去看望,还未走进内殿,就被皇上砸过来的折子给磕伤了额头,现在已经回宫包扎伤口了。”
慕容娇娇眉心一跳,她有些愣住,立刻放下手中的圣旨,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只是,只是皇上从凤仪宫回去之后便大发雷霆,还杖责了几个嘴碎的小太监,然后……”林安不敢再说下去,但是慕容娇娇却已经明白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垂眸,遮掩了自己的心绪,随之缓缓的走到窗台前,望着外面的景色,神色沉默,随之抬手道:“哀家要去行宫住上一段时间,你要跟刘公公所学学,照顾好皇上的龙体,也要将朝廷上的事情都传递给哀家,你明白吗?”
林安一怔,似乎有些错愕太后要离开的事情,但随之磕头道:“奴才是皇上身边的近侍,亦是太后娘娘的小林子,奴才一定会遵从太后娘娘的懿旨
慕容娇娇微点头,抬手挥了一下,林安立刻告退,起身出了书房。
此时,月儿和锦瑟都踏进了书房,她们二人面色带着浓郁的担忧,似乎十分紧张。月儿看着慕容娇娇立在窗前的背影,抿唇道:“太后娘娘,皇上的脾性您也清楚,他下旨不过只是一时赌气,娘娘可千万别……”
慕容娇娇转头看着月儿,月儿立刻噤声不敢再说下去。
慕容娇娇岂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