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 作者:尘印千觞(vip高人气完结,有肉有剧情)-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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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乃是我鹤山大敌,国主切勿一念之差养虎遗患啊……”
薄青站在一旁,垂眉敛目不出声,心头暗自得意。
这消息,当然是她自石室归来後,暗中命人散播出去的,鹤山都城不大,没两天便已闹得满城皆知。国主即便有心袒护岳斩霄,也得掂量下惹恼满朝文武的後果。
“够了!”一声严厉的呵斥盖过众人七嘴八舌的奏请,震断了她的思绪,也令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蒙泉目光凌厉,掠过群臣,看得众人都不安地微垂下头,他才道:“攻打鹤山,殷氏皇族才是真正发号施令之人,岳斩霄不过是奉命行事。这浅显道理,诸位大人总该明白。”
众人听他铁了心维护岳斩霄,均觉泄气。
那章太傅犹自愤懑难平,想到这些天来,他和多名大臣已经几番上书,请国主尽早杀了殷长华,以免再生变故,国主却不置可否,益发地不满,高声道:“国主爱才,要招揽姓岳的,臣等也不敢非议,但为何又迟迟不处死句屏废帝?莫非国主竟忘了句屏是如何欺压我鹤山国的?”
蒙泉缓缓道:“章太傅言重了。句屏犯我疆土,屠我将士,这血海深仇,本王从无一日淡忘。留著那殷长华,也是不想让他死得太痛快,便宜了他。本王已决定了,这月末的祭天大典上将他作牲礼,生祭神鹤。”
章太傅与余人转怒为喜,齐声道:“国主英明。”
薄青却大感意外,那天探望姑姑时,还听姑姑提过国主打算把殷长华献给玄龙,怎地没几天就改变了心意?
凝眸望高处,触及蒙泉嘴角隐含的一抹冷笑,薄青直觉,国主此举肯定和那个岳斩霄脱不了干系……
“国主,你真的要拿殷长华祭天?”
退朝之後,薄青到底沈不住气,跟在蒙泉身後往後宫走,追问道:“姑姑说你本来想将他当礼物送去玄龙,结交玄龙皇帝。杀了他,这份厚礼不就没了?”
蒙泉止步,回头看了薄青一眼,面上难得地没对她露出笑容。“殷长华一天不除,岳斩霄心中便不可能真正放得下这旧主。要让岳斩霄死心塌地为我所用,殷长华非死不可。”
薄青因他言语背後不加掩饰的杀气打了个寒噤,背脊悄然冒起股寒意。她自幼与蒙泉熟稔,最是了解蒙泉城府深沈,一贯笑里藏刀,纵然有天大火气也鲜少会在人前显露,如今却全无往日镇定。
国主,是为那个姓岳的乱了方寸……她暗自不甘心地咬了下嘴皮子。
蒙泉全瞧在眼里,忽道:“你既然见过你姑姑,岳斩霄医治盲眼之事,是你声张出去的?”
他虽然在问,语气里十分笃定。放在平时,薄青也不怕承认,最多撒娇一番敷衍过去,此刻却哪敢招认,心虚地强自一笑:“国主,我可没有──”
“没有最好!”蒙泉打断了她,意味深长地道:“我一向当你是我的得力臂助,你可别像章太傅他们那群老古板一样食古不化,让我失望。”
“薄青不敢。”听懂了国主的警告,薄青唯唯诺诺地低下了头。
蒙泉严厉的神色终於稍有和缓,嘉许地轻拍了拍薄青的肩膀,道:“你中毒之事,我也已经问过岳斩霄,他说给你吃的那粒只是泥丸,根本不是什麽毒药,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薄青嘴一张,想说岳斩霄所言未必是真,但想到国主现今一心向著岳斩霄,肯定听不进她的质疑,她只得装出欢喜的样子,谢过蒙泉。怔怔望著蒙泉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宫宇深处,一股被疏远抛弃的感觉直泛胸臆,说不出的难受,却又找不到人发泄,她拿起扇柄当鞭子,对著周围的花草一阵乱抽,边把贝齿咬得咯咯作响。
姓岳的,凭什麽抢走她的国主?!
窝著满腹怨气,薄青打道回府,刚黑著脸在门口下了轿子,就听到府里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快!快抓住他!别让他给跑了!”管事气急败坏地大叫。
薄青一皱纤细的眉毛,循声寻去。转过厅前的照壁,见几个侍卫正按手按脚逮住了海生拳打脚踢。
管事正在叫仆役拿绳索来绑人,看到薄青走近,忙著请功道:“小侯爷,这小子刚才偷偷翻墙想逃跑,还好大夥机灵,没让他逃了。”
薄青心情本来就糟糕透顶,一听更加来气,抬脚就往海生身上狠狠踢了两脚。”想逃?我这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
海生吃痛,张嘴刚要喊疼,薄青猛地想起这小子知道她是女儿身,怕海生在众人面前口没遮拦,将她那晚的糗事抖露,赶紧一把捂住海生的嘴,拽起他衣领就走。
她一直把海生拖回之前住的客房里才放手,劈脸又给了两记耳光,厉声道:“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逃跑!”
海生好歹是个七尺男儿,被她又打又骂的,终究怒了,捧著涨痛的面颊气道:“我又不是你府里的奴仆,凭什麽不能走?你一个姑娘家,怎麽这麽凶悍,动不动就打人,跟母老虎似的!小心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闭嘴!你是什麽混帐东西,敢来教训我!”
薄青白净的脸气到通红。她从小丧母,又被父亲当作男子抚养,女子该学的德红言容自是一窍不通,至於女人家该有的矜持柔顺更是与她毫不沾边。年届双十尚无人问津,私下里也听过不少人在背後闲言碎语地议论她,她虽然装做满不在乎,心中到底有些引以为耻。海生这话正踩中了她的痛脚。她大怒,抡起扇柄就朝海生没头没脑地乱打一气。
海生叫苦不迭,抱头四处躲闪,煞是狼狈,见薄青仍追打不休,他无奈,一骨碌钻进了床底下。
薄青自恃身份哪肯跟著钻床底,一时倒也拿海生没办法,气呼呼地骂了声缩头乌龟,坐到床边直喘气,一会儿又想到了今天国主对她的冷落疏远,一阵气苦,鼻子酸得厉害,竟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海生在床底听到了,直是匪夷所思。听薄青哭得伤心,他反倒起了内疚,爬出床底,偷眼一看薄青梨花带雨的泪脸,忒是楚楚可怜,他愈加慌了,解下腰间的汗巾递给薄青擦眼泪,歉声道:“小侯爷,刚才是我胡说八道,你别哭了。”
“滚开!”薄青一扇子敲在他手背上,怒道:“谁要你的脏东西!”
海生讷讷缩回了手,等了一阵,薄青还在抽泣,他忍不住壮著胆子安慰薄青:“我之前真的只是说的气话,你别当真。小侯爷你长得这麽、这麽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都来不及。”
薄青柳眉一竖,就想再甩一巴掌上去,但见海生脸色诚恳,不是在说反话,她便按捺住了没动手,自嘲地笑:“我都快死的人了,就算有人喜欢又有什麽用。”
她腮边还挂著泪珠,一脸的幽怨,海生看得胸口发热,冲动之下脱口道:“小侯爷,我哥给你吃的只是泥丸,根本不是什麽慢性毒药,你不会死的。”
薄青原本还将信将疑,得海生证实,心里一块大石算是落了地,又气自己愚蠢,竟被岳斩霄一粒泥丸骗得团团转,暗中咬牙。
海生见她面色阴晴不定,以为她还不相信,道:“我没骗你。我和哥哥来鹤山,只为救人,哪有携带什麽毒药呢。”
听到“救人”两个字,薄青心头突然一动──国主如今正迷恋那岳斩霄,决计不会轻易放手,想要国主断念,只有釜底抽薪,从岳斩霄下手。
只是岳斩霄身手不凡,又有国主庇护,想杀他,难如登天。兴许,该想个法子,让岳斩霄主动离开鹤山……
她略一沈吟已然打定主意,抹了眼泪,对海生微微一笑:“早说嘛,我也不会拿你来出气了。刚才打痛了你,可对不住了。”
海生愣愣看著她颊上露出的小酒窝,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几拍,红著脸嗫嚅道:“没、没什麽,我不碍事。”
真是个贱骨头,她稍假辞色,这贱珠奴就服帖了。薄青在心里鄙夷地撇了撇嘴,打量著海生先前被侍卫殴到鼻青眼肿的脸,笑道:“你还挺老实的,就是不够聪明。就算给你逃出了府,你也帮不上你哥的忙啊。呵呵,救人的事,还是由我来安排罢。”
“小侯爷?你是要帮我们?”海生愕然,这小侯爷的性子,也变得未免太快了点。
“算是,也不是。”
薄青模棱两可地抛下一句,不再看海生困惑的脸,轻摇折扇,起身离去,留下海生一头雾水地对著她的背影发呆。
(15鲜币)乱臣 96
除夕之日,鹤山都城一大早便被笼罩在弥天的檀香烟雾中,让人几乎无法看清都城上方的天空与云日。
氤氲烟云,自都城最高之处祭天神坛飘来。
每年一度的岁末祭天大典,原本就是鹤山最盛大的庆典。今天的都城,更为这场盛典而躁动沸腾,盖因被俘的句屏废帝将在大典上当做人牲,生祭神鹤。
都城百官尽皆守候在祭坛之下,等著见证这时刻,每个人的脸上,流溢著扭曲的复仇快意,隐在祭坛周围的檀烟後,得意又狰狞。
祭坛高台中央摆著张巨大的!木长案,满桌子的香烛果品之外,赫然还有两头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牛羊。巫女明姬今日换上了一袭绣满飞鹤的华丽黑色长袍,正双手高举酒器伸向上空,口中喃喃轻颂祭文,蓦然回身,蘸了几滴杯中美酒,弹向肃容跪立在供桌前的蒙泉。
“天赐神水,佑我鹤山。”祭坛下,百官鱼贯跪伏,齐声颂祷,声动云霄。
远处,一辆铁笼打造的囚车车轮辘辘,碾破了烟雾,驶向祭坛。
“……先祖诸神,庇佑来年风调雨顺,社稷长安……”
听著前方此起彼伏的祈告,坐在囚车里的殷长华竟忍不住笑了──此情此景,与昔日他率领永稷满朝文武祭天之时何等相似。不同的是,当日他是君临句屏的帝皇,今天却是任人宰割的祭品,绝妙的讽刺。
有烟飘近,刺激著他溃烂的喉咙,他开始难以自控地咳嗽。暗红的血点点滴滴,落上衣襟。
衣服,是今天一早两个宫女来到水牢为他换上的。并非囚衣,而是一身崭新的帝王袍服,远观十分的华丽,近看布料蹩劣,针法粗糙,是坊间伶人穿著的戏装,特意用来羞辱他这个废帝。
他已大半灰白的头发也给宫女梳起,簪上顶木制的发冠。两个宫女看他的眼神含著怜悯,在他询问之下,告诉他今天将被押解祭坛当人牲。
他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平静如常。只因对於一个垂死的废人而言,死,才是最终的解脱,甚至他还有些庆幸自己不用被送去玄龙再遭受又一轮折辱。
“来了,来了……”
百官中有人注意到了这辆驶近的囚车,开始兴奋地叫嚷起来。几个站在最外的侍卫待囚车经过时,更是捡了石块往铁笼里扔。看著殷长华无力躲闪,被砸中多处,人群爆发出阵阵哄笑。
薄青一身华服,站在靠近祭坛石梯的地方,眼看囚车越来越近,她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心头暗自焦灼──怎麽还不来?……
宫城深处,几株苍松翠柏掩映著两间茅舍,隔绝出一片小天地。
岳斩霄挺立在茅檐下,望著灰蒙蒙的天空茫然出神。那天色,一如他心境,无边无际的荒凉与空寂。
自从答应了蒙泉留在鹤山後,他就把自己幽闭在此,成日浑浑噩噩,如行尸走肉,浑不知自己该做些什麽,又该想些什麽。但一得空暇,殷长华那天的尖刻言语便又在他脑海里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