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那棵樟树-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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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长冻疮,也许跟体质也有关系吧,当然保暖状况是最关键的,蔡书舟上高小以后几乎年年都要长冻疮的,穿不暖是最主要的因素,大冬天的,没有鞋子穿,实在没办法了,还会把老蔡留在家里的高帮的矿工鞋给拖上,穿起来像踏上个船一样,几乎是一路拖到学校,虽然大了好几号,但起码比光着脚要好,好像还有点暖和,一直到高小毕业,这种状况都没有改观。
15 供销社、洋油、洋布、洋
冬天的山区里,孩子长冻疮虽然是经常的事,包括有些大人也会长的,但大部分是跟穿不暖有关系,一个是物质不丰富,什么都要票,再就是老百姓手里确实也没多少富余的钱。
高小学校是在一个土山包的山脚下,翻过去这个土山包,就是大队的供销社了,一间很大的红瓦青砖屋,高高的水泥柜台,里面堆了很多的杂货,好像是承担收购的,但大部分是卖货。好多东西都是要票的,比如布票、糖票、油票等,蔡书舟见过那些票据东西,花花绿绿的,一大堆,父母把他们当宝贝似的,藏得紧紧的。后来好像是上四年级以后,其他票据是没有了,但布票还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从穿衣就能看出来,最开始基本上都是咔叽布,粗布,后来出来了的确良、呢子布,还有绵绸啊什么的,蔡书舟穿的衣服都是请人做的,当然玉桂是有缝纫机的,而且当年在那一带来说,还是绝无仅有的几台机器,但她的缝纫技术只是学了个半生不熟,勉强能做团圆,谈不上美观,但可能是由于忙或者其它原因,一直也没做过衣服的,蔡书舟一年到头只有一件好一点的衣服,就是那件的确良的黄绿色套装,裤子是早已破的不成样子了,上衣还是完好,但有一回烤火不小心,还是烧焦了,破了个大洞,玉桂也不管他,一直让他穿到小学毕业。
供销社的卖货的是赵家湾的一个叫做赵火安的退伍还乡军人,也就是那个老队长万财的大儿子了,再说清楚点,就是把那个六家公共的老水牛给烂了鼻子的家伙,虽说是一个村,但丝毫不讲情面,蔡书舟过去买油盐酱醋时,他老是板着个脸,少一个子都不行,还别谈赊账了,有时候恨不得还克扣一点,不过说老实话,蔡书舟买东西还真简单,都是必需品,盐、洋油和洋火那是买的最多的。盐嘛,谁家都不可缺,困难的时候,都是一包一包的买,那个洋油,说白了就是煤油,点灯用的,那个时候有些人家已经用上了电灯,老蔡家也安上了,但经常不开,还是点煤油灯,晚上要写作业,必需的。
老蔡贩柴火那会,风光了一阵子,用光了家里的布票一口气扯了好几缎布,两口子每人做了两套蓝色咔叽布衣服,因为可能是做生意需要,穿着在外光面一点,但蔡书舟他们姊妹几个好像还没来得及改观,日子就又艰难起来,有时候连买洋油、洋火、盐的钱都没有的。蔡书舟有时放学回家时,还要做饭,一看洋火也没了,盐也没了,没办法有时候厚着脸皮去找老老蔡细脚子他们那边去借,老老蔡是不怎么管事的,叫他去找细脚子,细脚子倒是唠叨几句,最后给了一根火柴棍,小半瓢盐,蔡书舟小心翼翼的拽在手心里回家,弄一些干草,钻到火孔里,小心的划着,一阵浓烟起来,火终于是着了,晚餐总算有了着落,不过,烧火的过程中,煮饭炒菜的间歇,是不能熄火的,不然做了一半,又得找人家去借,经常地事了。有几回,蔡书舟拽着那细脚子给的一根火柴棍回来,到家的时候,由于手心拽的太紧,被汗水浸湿了,怎么也点不燃,也不好意思第二次去借,只有偷偷摸摸的去找蔡书舧,叫他从家里偷几根火柴过来,才重新点燃那不干不湿的柴火,等到饭菜做好玉桂他们回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了。
谈起这做饭,蔡书舟确是头疼不已,借洋火其实还不是最麻烦的事,关键还是那柴火,分田到户后,老蔡跟玉桂他们农闲的时候,是几乎不上山砍柴的,都是在外面搞些小生意,赚不赚钱那是另当别论了,所以家里常常是没有柴火烧饭,临时急了,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砍些干不干湿不湿的树枝杂草回来,点不着不说,还浓烟滚滚,呛得眼泪鼻涕直流,一餐饭就这样要折腾上几个小时,才勉强搞到口里,等你吃完的时候,人家早已睡了几个觉了。再等蔡书舟就着煤油灯,趴在桌上写完作业,已是深夜几更天都不知道了,所以全生产队的人家都知道,老蔡家是个“老拖拉”,做什么都要比人家慢半拍,好像总跟不上节奏,特别是分田到户以后,更是每况愈下,连老老蔡都看不过眼,说是读这么多书,白读了,成了一个臭死无用的书呆子,那玉桂一个女人家,也是忙里忙外,勉强维持着这个家,连后面的那几个小孩到了上学年龄都不能上学,直到蔡书舟上了中学,他们才勉强一起上了学。
还有比较难堪的就是洋伞了。山村的天气说变就变的,一年到头,四季都会下雨,可这就苦了这些山村里的孩子了,一到雨天上学,这路上可就壮观了,小朋友们什么雨具都有,有打洋伞的、有打桐油伞的、有戴斗笠的,有穿雨衣的,还有戴草帽的,当然个别的光着头也是有的,蔡书舟基本上是属于光头的队伍,雨实在下的太大了,就会钻过去跟蔡书舧或者幸福他们一起共一下。
蔡书舟有时候真也想不通,为什么家里会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具会那么贫乏,好歹老蔡好像一直还在做生意,而其他人家只是老老实实种个庄稼,偶尔出去搞一下副业,不至于家境就这么差的。于是有时候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些黑洋布伞,但不是伞骨断了几根,就是伞布破了一大块,从来是没人修一下的,有时候雨下大了出不了门,又不能迟到,也就将就着打着一把破伞上学去了,半路上就会被猴子他们耻笑,蔡书舟也管不了那么多,暗暗地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当上干部,以后回来教训教训这些家伙,或者有出息了,搬到城市里去居住,远离这个令他难堪的地方。
至于雨靴,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冬天套着老蔡的那个大号的矿工鞋是没什么问题的,春天、夏天和秋天,基本上是可以打赤脚的,无论是下雨,还是天晴,基本上大家伙都清一色是赤脚大仙,个别女孩子,家庭条件好一点的,比如万财的那个开拖拉机后来改成四轮运货车的二儿子的姑娘,总是穿着漂亮的雨靴,打着洋气的花纸伞,还有塑料布雨衣,全副武装,其他都是光着脚,春天虽然有点冷,但毕竟是开春了,雨水已经不像冬天那么刺骨了,而且大家也习惯了,毕竟那泥浆的路,卷起裤腿,光着脚丫,踩在上面虽然有些滑,但不至于打湿衣服和鞋子,最多只是运气不好,脚底下会踩到碎玻璃、碎碗片,划伤脚板,不过,过不了几天都会好,也就无所谓了。
16 两个班的“斗脚鸡”
苦难的日子当然是过早的摊在了蔡书舟那幼小的身上,但小学四年级的时光还是有很多的快乐的事情,譬如两个班的“斗脚鸡”却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对垒游戏,蔡书舟个子虽然不高,但对于这个游戏确实非常的热衷,乐此不疲,大部分是在冬天的课间休息时进行,是两个班级之间的较量。
进入四年级以后,学校分成了“四一、四二”两个班级,也叫快慢班,四一是快班,四二是慢班,由于人为的按成绩好坏分成了等级,所以两个班级常常会敌对,特别是四二班的,基本上都是大个子,或者是家境相对好一些的,也是经常躲学逃课的癞子班,而蔡书舟所在的四一班,则基本上都是尖子生,个头普遍较小,家境也较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传统,一到秋冬季节,这两个班级就会自发的进行“斗脚鸡”大战,既有博弈的成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御寒了,因为这样一运动起来,全身就会发热,甚至大汗淋漓。
说起“斗脚鸡”,其实不是真正的“斗鸡”的,一下课,两个班级就来到操场上,各占一方,点好人数,摆开阵势开战。具体规则是参与游戏的人,每人盘起一只脚,双手把他端起来靠在另一只脚上,另一只脚站立着,一跛一跛的冲向对方,对方也一样,跛着一只脚,互相对攻,谁倒地了谁算输,双方一样的人数,战到最后,对方全倒地了,而这边还有人没倒地,就算胜利了。通常战到最后,剩下的都是大个子,耀武扬威,因为腿比较长,又很粗,冲压那些小个子,简直像好玩的。一般来讲都是“四二班”赢得机会居多。不过蔡书舟倒是个例外,这小子虽然个子不高,腿也不长,但是弹跳还可以,人也比较灵活,同级别的,蔡书舟是常胜将军,对付高个子时,蔡书舟很有一套,人家大个子冲个来,撞压蔡书舟的时候,这个家伙也就歪着身子,用肩膀去扛人家盘起来的那个大腿,一下子就把大个子给扛翻下去,这种办法时时很奏效,有时候,战到最后了,“四一班”就剩下蔡书舟了,而“四二班”剩下一个大块头,虽然是不相称的对垒,但蔡书舟毫不畏惧,斗了几回合之后,蔡书舟常常会被撞得跌跌撞撞,但还是勉强站着,没倒下去,在最后的冲锋中,大块头蔑视的一阵狂奔过来,蔡书舟表面上装出冲锋的态势,但是到了跟前,他一个巧妙闪身,大个子防不及,扑了空,一个趔趄,似倒非倒,这个时候,在所有四一班的助威声中,蔡书舟瞅准机会,快速的跟过去跳起来一个猛扑,那大个子由于惯性控不住,再加上蔡书舟这一下致命的冲击,大块头应声倒在了地上,
“噢、噢、噢。。。。。。”大家欢呼起来,蔡书舟这时候像英雄一样放下盘起的大腿,跟大家一起高兴起来,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大家一阵风跑向了各自的教室,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操场顿时就恢复了平静,成了一片空地,只留下满场的脚印。。。。。。
“斗脚鸡”游戏就这样一直持续着,由于蔡书舟在这项活动中的优秀表现,还有蔡书舟那顶呱呱的成绩,常常就会招致对手的研究和嫉妒,甚至合谋陷害,后来就发生了拖蔡书舟下水的事了,主谋当然是赵家湾的那些人了,这次为头的是一个叫做“破钵”的家伙,也就是前面有提到的那个全村最落后的赵火青的儿子了。
说起这个“破钵”外号的来历,好像是与吃饭的家伙有关,因为赵火青的落后,所以家境一直是全村最差的,连吃饭的碗都买不起的,常年用一些黑黑的泥烧的黄土钵子吃饭,而赵火青的这个儿子平时更是拿一个大黑钵子,好像经常是端着一大钵子黑干薯,村头大樟树下扒拉扒拉着,而且还有个大缺口,被“观音”看见了,就给取了个“破钵”的大号。这一叫就是好多年。“破钵”其实是跟蔡书舟一个班的,本来是高两级,后来连留了两级,才勉强留在了快班,“观音”、“猴子”他们也是留了级,不过一直没上来,就分在了慢班,只有那个“无药医”成绩稍好,没留级,上了五年级,高蔡书舟一届,但也不是个好东西,毕竟受他们上辈影响,一直有着很强的宗派意识,虽然是一个村里,但他们都姓赵,唯独蔡书舟他们一家姓蔡,是独姓,肯定是要受排挤和欺负了。
这不,这个“破钵”,是个老留级生,但成绩还是赶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