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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the rainbow-虹(中文版)-第13部分

小说: the rainbow-虹(中文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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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了孩子,在他们之间又出现了沉默和彼此保持距离的状态。她不再需要他,不需要知道他的秘密,也不再稀罕他的那一套游戏,他又被贬黜,被抛弃了。他为这个和他毫无关系、长着一张又小(原文如此。前文说的是这女人有一张大嘴)又丑的嘴的女人憋着一肚子闷气。有时候他对她大发雷霆,可是她从来也不哭泣。她像一只猛虎一样跟他对着干,因而不免常会爆发一场战斗。
他慢慢只得学着忍耐,但这种情况使他非常愤恨。他恨她不肯尽为妇之道。他因而常常离开家,到处乱跑。
但是由于一种感激的本能,以及他明明知道,最后她还会愿意让他回去,慢慢她还会跟他和好,因而使得他始终也没有肯认真抛开她。说来也非常奇怪,他始终没有肯远远地离开她。他知道她慢慢可能又会把他丢在一边,不予理睬,又会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他无法再获得她的心。可是他也有足够的理智,足够的预感,使他在明了这种情况之后,自己在行动上有所节制。因为他不愿意真正丢失她:他不愿意她慢慢地离他越来越远。
他骂她冷漠无情,自私自利,永远只关心她自己,骂她是个心地恶毒的外国人,对什么事都不真正地关心,在她心里压根儿就没有正常人的感情,也没有真正可爱之处。他大发脾气,提出一大堆的指责,那些话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他天性的善良总不允许他一下离她太远。他知道,她的确是他所说的那样一个坏东西,她的确各方面都非常下贱,非常可厌,使得他一想起来就不免由于愤怒和仇恨浑身发抖。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有一种善良的感情,它对他说,不管怎样,他决不愿意丢失她,他不能丢失她。
所以,他仍然对她保持着某种关心,也和她维持着一定的关系。他出门的时间更多了,仍然是跑到红狮酒店去,现在她既然已经不属于他,她既然是那样和任何一个女人一样对他毫无情意,心不在焉,他如果再和她一起坐在炉火边,他终究会发疯的。他不能再呆在家里。所以他跑到红狮酒店去。有时他会喝得酩酊大醉。可是他仍然保持着一定的限度,在他们俩之间始终并不是一切都完了。
在他的眼睛里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仿佛老有个什么东西在后面盯着他。他常常无故转眼四望;要让他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他简直感到无法忍受。他必须出去,去找一些朋友,到那里去完全忘掉自己。因为他没有别的出路。他不能埋头于某种工作,从中寻求陶醉,因为他没有什么知识。
她的身孕一月比一月更重了,她也就越来越把他抛在一边,越来越完全忘记他了,他的存在似乎也已经被完全否定。而他却感到仿佛被捆住了手脚,完全被捆住,已经不能动弹,他开始止不住要发疯,随时都会嚷出一大堆不留情的话。开始时她是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有礼貌,仿佛他根本不存在,那完全是对待仆人的一种安静和有礼貌的态度。
不管怎样,她现在已经快要生孩子,他只能对她表示宽容。她坐在他的对面,缝着衣服,她那种外国人的脸是那样地难以理解,那样的冷漠无情。他真感到恨不得揍她一顿,让她好认识他,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听任她这样把他完全一笔抹杀,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他要狠狠揍她一顿,让她注意到他。这样一种愿望简直让他气得心都发痛了。
可是,他内心深处某种更伟大的感情却阻止着他,使他始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他有时只好出门去寻求安慰。要不然,他就转向那个小姑娘,希望求得她的同情和她的爱,他尽一切力量去取得小安娜的欢心。因而很快,这父亲和孩子,彼此非常相爱了。
因为他害怕他的妻子。当她坐在那里低着头,一声不响,做着女红或者看书的时候,她是那样无法形容的沉默,以至于这情景简直变成了一块磨石压在他的心头,她自己更变成了那副磨盘的上扇也压在他的心上,有时简直像压在大地上的沉重的天空一样,要把他压碎了。
然而,他知道,他现在没有办法把她从她已经陷入的那沉重的黑暗中拽出来。他不能勉强拉着她,让她慢慢认识自己,让她和自己过着和谐的生活。那样做的结果将是灾难性的,也是不道德的。所以,不管他如何满腔愤怒,他仍然必须自己约制着自己。只是他的手腕却止不住常常发抖,好像要发疯了,仿佛它们要崩裂了。
到了十一月,落叶打在百叶窗上,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他止不住一惊,眼睛里露出了闪闪的火光。他家的狗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向火光那边低下头去。可是他的妻子这时也抬起头来。他注意到她正在倾听着。
“它们被吹起来沙沙直响。”他说。
“什么?”她问。
“我说那些树叶儿。”
她再次又向远处飘去。那在风中敲打着木头窗子的陌生的树叶比她离他还近一些。房间里的紧张情绪让人完全无法忍受。他感到移动一下脑袋都十分困难。他坐在那里,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血管、每一块肌肉的纤维都绷得紧紧的。他感到自己像一座破烂的拱门,歪歪倒倒地探出身子,希望找到一个支架。因为她对他完全不予理睬,他的身子显然要落空了。他勉强支撑着自己,尽量不让自己向空处倒去,仅仅由于绷得过紧,仅仅由于极力抗拒而砸得粉碎。
在她怀孕的最后一两个月,他一直都处在一种随时都会爆炸的状态之中。她的心情也非常低沉,有时她哭了。要重新开始,需要大量的生活活力,而她已经损失得太多了。有时她哭了。这时,他僵直地站在一旁,感觉到他的心都快爆炸了,因为她不需要他,她甚至不愿意知道他的存在。仅仅由于她紧皱着的眉头,他就知道,他必须站得远一些,不要去碰她,让她自己呆着。因为这是她的过去的悲伤,过去的恨事,过去的生活中的痛苦,她死去的丈夫,她死去的孩子们又回到了她的心头。这一切对她都是神圣的,他不能够用他的安慰来冒犯她对这些神圣事物的记忆。因为在她需要的时候,她自会向他走近。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远远地站着。
他看到她的眼泪夺眶而出,从她的只是偶尔皱皱眉头,几乎一动也不动的脸上滑过,坠落到她的胸脯上,那胸脯也是那样的宁静,几乎一动不动。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偶尔以一种奇怪的梦游式的动作拿出自己的手绢擦擦脸,擤擤鼻子,然后又接着无声地哭泣着。他知道,他现在对她进行任何安慰,只会比无用还坏,只会使她感到忿恨,更使她激动不安。她必须哭泣。可是这情况却让他简直要发疯了。他的心仿佛被烧焦,头脑里的脑浆也痛苦之极,他只好走出去,走到远处去。
他最大的主要的安慰是那个孩子。她最初老躲着他,不愿多和他接触,尽管有一天她也许表现得非常友善,可是第二天她又可能回到她原来那种对他完全不理睬的状态,又变得非常冷淡,漠不关心,远远地离开他。
在他们结婚后的头一天早晨,他已经发现,要想和那个孩子相处得很好,是很不容易的。在那天天刚亮的时候,他清醒过来,听到一个很小的声音在门外悲惨地叫着:
“妈妈!”
他起身去开了门。她穿着睡衣站在门槛上,完全像她刚从床上爬出来的样子,黑色的眼睛充满敌意,圆圆地睁着,她的淡黄色的头发像一团乱羊毛支棱着。那个男子和那个孩子彼此相向对立。
“我要我的妈妈,”她说,充满妒意地特别把“我的”两个字说得很重。
“那么进来吧。”他温和地说。
“我妈妈在哪儿?”
“她在这儿———进来吧。”
那孩子的眼神丝毫没有改变,她仍然呆呆地看着他的显得很乱的头发和他的胡子。妈妈的声音柔和地叫着。那双光着的小脚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来。
“妈妈!”
“来吧,我亲爱的孩子。”那一双小脚赶快跑到床边去。
“我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那孩子用一种悲惨的声音说。妈妈伸出了她的胳膊。那孩子站在高高的床边。布兰文轻轻地把那小姑娘举起来,把她安放在床上,然后自己仍在原来的位置又睡下了。
“妈妈!”那孩子忽然似乎很痛苦地尖叫着。
“怎么啦,我的小乖乖!”
安娜扭动着身子,挤在她妈妈的怀里,紧紧地抓着她,尽量躲开那个男人,布兰文安稳地躺着,等待着。很长时间大家都沉默着。
接着,安娜仿佛认为他应该已经走了,猛地转过头来。她看到那个人仍然躺在那里,脸向着顶棚。她的美丽的小脸上的黑色的眼睛充满敌意地看着他,她的胳膊更紧地搂着她的妈妈,显得十分害怕。他很久没有动,现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脸平整光滑,充满爱怜的神情,眼睛里也透露出十分温柔的光彩。他看看她,头几乎没有动,眼睛里含着笑。
“你是刚刚才醒来吗?”他说。
“你走开,”她回答说,像条小蛇似的向前伸伸她的头。
“不能,”他回答说,“我决不会走开。你可以走。”
“你走开。”孩子尖叫着命令说。
“床上完全有够你躺的地方。”他说。
“你不能不让你的父亲在他自己的床上睡觉,我的小乖乖。”她的妈妈笑着说。
那孩子愠怒地看着他,由于自己无能为力,显出很可怜的样子。
“这儿完全有地方让你睡。”他说,“这张床够大的了。”
她只是生气地看着他,没有回答,接着她又转身抱住她的妈妈,她不能接受这种现实。
那天,她接连几次问她的妈妈:
“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去,妈妈?”
“咱们就在自己的家里,亲爱的,咱们以后就住在这儿了。这儿就是咱们的家,我们同你的父亲一块儿住。”
那孩子被迫接受了这个现实。可是她仍然对那个男人非常反感。天黑的时候,她问道:
“今天晚上你睡在哪儿,妈妈?”
“现在我和你爸爸一块儿睡。”
当布兰文走进来的时候,那孩子恶狠狠地问着:
“你为什么跟我妈妈睡在一块儿,我妈妈应该和我睡。”她的声音都已经发抖了。
“你也来好了,你可以跟我们睡在一块儿。”他尽量讨好地说。
“妈妈!”她大叫着,转过身去希望得到她妈妈的支持。
“可是我必须得有个丈夫,小乖乖。所有的女人都有一个丈夫。”
“你也愿意有一个爸爸和你的妈妈在一起,是不是?”布兰文说。
安娜愤怒地看着他。她现在似乎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了。
“不,”她最后凶恶地叫道,“不,我不要。”然后她慢慢地皱起眉头,伤心地哭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她,心里很难受,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她了解到这些情况以后,变得比较安定一些了。他对她很随和,和她谈谈讲讲,带她去看看他的那些家畜和家禽,用帽子装着新出窝的小鸡拿给她玩,带着她去捡鸡蛋,让她用面包皮喂马。她现在也常常很愿意和他在一起,对他也比较顺从了,可是她却仍然保持着中立态度。
她对她的母亲表现出一种离奇的难以理解的嫉妒心理,常常不安地挂念着她。布兰文有时驾着车带着他的妻子到诺丁汉去,这时安娜也会很高兴地到处奔跑着,也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显得很安心。可是到了下午,又永远只剩下了一种呼叫声———“我要我妈妈,我要我的妈妈,我要我的妈妈———”她那痛苦和伤心的哭声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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