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第1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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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抚上胸口,想明白了这一层,才觉得心跳是多么快,好像一面被急速擂打的鼓,千军万马从上面踏过。
元伋因为是得天花死的,虽是秋季,却并未停灵太久。灵符应圣院日夜诵经,又打蘸超度七八日,这才逐渐消停下来。
我手上伤口已然结疤,虽然依旧疼痛,但已经可以灵活动作。
殿中各处又灸烧起艾叶来,烟雾缭绕。尽管他们已经尽力注意,仍旧有些微微的呛。
我坐在梳妆台前,锦心摘下我的明月耳珰,嫣寻取下我的发簪,一头长而直的黑发如瀑布般蜿蜒而下。
嫣寻抿嘴笑道:“娘娘天生丽质,连头发也这么美。”
我抓一把发丝在手中,怅然若失。美?女为悦己者容,我美给谁看?
萧琮自元伋夭折后便没踏足后宫,一是忙于朝政,二来也是怕触景伤情,再有天花来势汹汹,朝臣皆劝说他保重圣躬,在风波平息之前只怕也不能见到。
锦心看出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娘娘若是闷得慌,不如出去略逛逛,每日只在宫中着实无趣。”
我垂下头,打量着铜镜中倒映出的自己,“这可是胡说,天花肆虐,太医监的人没发话,谁敢出去闲逛。”
嫣寻沾上桂花香泽,轻轻篦着我的头皮:“飞寰殿那边来人送了一柄玉梳,说是月华夫人给公主的,娘娘连日忙碌,现在可要看看?”
我“呀”一声,“瞧我,这几日混忘了去飞寰殿看媜儿,她产期将至寸步难行,也不知道烦躁成了什么样子?不行不行,明日你们记得提醒本宫,本宫说什么也要去陪陪她。”
嫣寻和锦心均含笑称是,又褪去我的外裳,铺好被褥床罩,吹灭了两盏宫灯,缓缓放下鲛纱帐,服侍我入睡。
睡下不知多久,我隐约听见耳边有女子的哭泣声传来,那哭声幽怨凄厉,深更半夜的,听得人汗毛倒竖。
我略等了等,哭声未止,反而越发诡异。我实在害怕,撩开纱帐唤锦心来听,但锦心竖着耳朵也听不见哭声。
“许是娘娘太累了吧?”嫣寻也跟着进来,她同样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是吗?我抚上额头,静一静之后,哭泣声确实消失了。
也许真的是我的幻觉吧,这样寂静的深夜,谁敢装神弄鬼大声啼哭呢,可不是自己找死么?我这样想着,心里稍微平息了些。锦心怕我害怕,拖了毡子到我床下铺好,自己盘腿坐着守护。
我刚躺下,又是一阵清晰的哭声传来,我翻身坐起,却见锦心也一跃而起,想必也听见了。嫣寻原本在外殿值夜,此刻推开门道:“娘娘,飞寰殿月华夫人要生了!”
说话间,一个平日在飞寰殿做洒扫的宫人呜咽着冲进来跪下:“娘娘快救救我们娘娘吧,我们娘娘生不下来!”
原来后面这一阵清晰哭声就是她发出来的,我急忙问道:“好好说,怎么生不下来?”
那宫人哭道:“产婆说娘娘腹内胎儿是坐位,势必是腿先出来,她们不敢硬着接生,眼见着娘娘痛死过去了!”
我气坏了,一边披外裳一边沉声道:“绯墨呢?怎么不知道向皇上禀报,这样没用!召太医了吗?太医怎么说?
那宫人见我恼怒,“哇”一声哭出来道:“太后说生孩子都是这样痛过来的,不许咱们宫里的人去禀报皇上,此刻绯墨姑姑和其余几位姑姑都被太后关在宫里不许出来,奴婢是庭院洒扫的没人看着,所以才能溜出来报信。太医太医就没见到太医”
第十二章 热油煎美玉
飞寰殿并不似我想象中的冷清,相反,挡在殿门的人还不少。
我要进殿见媜儿,陶美人的侍女喜慧拦在前面:“奉薇夫人去不得!太后有旨,为免月华夫人染上天花,无干人等一律不能进去!”
我冷笑道:“你既然在这里,陶美人必然也在。她能进去,本宫为什么不可以?”
喜慧赔笑说道:“陶美人是奉太后旨意特来照料月华夫人生产的,自然可以进去了。”
我道:“本宫协理六宫,又是月华夫人亲姊,谁也拦不得本宫!”
喜慧躬身更甚,“娘娘千金之躯,奴婢自然不敢拦阻,只是太后懿旨已下,娘娘贸然闯进去,万一月华夫人有什么好歹,奴婢没办法像太后及陶美人交代。”
我见她伶牙俐齿一味消磨时间不让我进去,心里已是烦躁的牙痒,“月华夫人还没生产你便说这样的丧气话,莫不是谁让你存心诅咒不成?锦心,给本宫掌嘴!”
锦心应个是,嘴巴子啪啪的打了上去。
情势紧急,我睥睨众人:“还有谁要拦本宫?”
底下一片静默,我再不看众人,携了嫣寻的手直奔内殿。
远远的,我看见陶美人静静坐着,像无事人般喝着茶水,耳畔传来的却是媜儿撕心裂肺的呻吟。
她也见了我,含笑一福道:“娘娘怎么来了?”
我也懒得多说,急忙问道:“月华夫人怎么样了?禀报皇上了吗?太医呢?”
陶美人神情自若,和缓道:“皇上连日为四皇子夭折和国事烦心,太后的意思,现在不必特意去禀报,待月华夫人产下龙胎之后再禀报不迟。至于太医嘛,宫中四处天花肆虐,太医们分身乏术,只怕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我一听便急了:“混账!此刻是月华夫人的胎重要还是遏制天花重要?太医监的人怎么轻重不分?快去再请,若再有推托者,看本宫回明了皇上不摘了他的脑袋!”
我要朝里走,却被陶映柔拦住道:“里面血腥重得很,娘娘千金之体,可不敢沾染了。”
我拨开她的手:“本宫千金之躯,还会怕一点子血腥之气?”
但那血腥气着实浓郁,我一步一步走向媜儿,心里怕极了。她仰躺在沉香木大床上,脸色比刚刷好的宣纸还要苍白,甫一看见,我真怕她连呼吸也停顿了。
绯墨在她的床前,隐忍着安排其余人忙着忙那,见到我,她的眼泪涌出来道:“娘娘终于来了!”
我心里像有千百根刺在扎一样,密密麻麻的憋屈和心疼。
绯墨道:“发作都一个时辰了,龙胎是坐位,产婆不敢轻易叫娘娘用力,娘娘流了好多血,这阵子又疼晕过去了。”
我望着媜儿全无半点血色的脸庞,“是陶美人不准你们去请太医的?”
绯墨点头道:“刚发作的时候太后就遣陶美人来了,说是不让闲杂人等带了天花进来,实际是将飞寰殿封了起来。她们如此刁难,咱们娘娘若是顺顺当当,最多是多疼一会儿,这会子只怕也生了,可是,可是娘娘胎位不正”
“不用说了。”,我摆手道,“嫣寻,你告诉李顺,让他去请崔太医来,无论他在为谁诊治,无论有多紧急,也让他立即到飞寰殿来!”
嫣寻欲言又止,须臾低低道:“娘娘忘了,崔太医今日下值回驸马都尉府了,这会宫门已经关了,只怕不好请到。奴婢愚见,不如去请李太医。”
我回过神,“也好,你让李顺速速去请!”
绯墨又道:“我们娘娘这样子着实让人心惊,娘娘还是尽快去请皇上做主才好。”
太后故意刁难,崔钰不在宫中,我也是急糊涂了。绯墨这样一说,我立时有了主意,“好,你在这里守着月华夫人,留心着陶美人一举一动,本宫这就去请皇上!”
我刚跨出一步,就听见低低无力一声:“姐姐”。
绯墨和产婆异口同声道:“娘娘醒了!”
我忙坐到媜儿身边:“快别说话,免得牵带着肚子疼!”
媜儿苦笑道:“我也料不到是这样的疼,怕是要将小命断送了。”
我不敢告诉她腹内胎位不正的事,强笑道:“胡说什么,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且忍着,凡事听产婆的,保你生个乖巧伶俐的孩儿。”
媜儿眼眸里闪着光彩,“我与阿琮的孩儿,自然是乖巧伶俐的。”
她四处张望,带着些许怒气,“阿琮呢?当真要等我疼死才来么?”
她一生气,反倒恢复了些血色,我心中大慰,接过绯墨递来的参汤喂她:“还说快疼死了,发脾气倒是有劲儿呢!快喝点,免得等一会发作的厉害你又没力气了。”
媜儿皱眉,勉力喝了几口,问我:“姐姐,我怎么觉得下面湿的厉害,是不是流了好多血?”
我哪里敢说实话,但见她精神还好,哄她道:“生孩子都是这样,没有不流血的,我当初生玉真,翻来覆去疼晕过去几遭,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媜儿听我说着,忽然尖叫一声:“好疼!”整个人顿时缩成了一团虾米,一群人慌的劝她舒展开身体以免伤了胎儿。
我猝不及防,手足无措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产婆声音发颤道:“娘娘别看月华夫人精神足,那是因为她身体健壮,换做别人早不行了!娘娘还是快催催太医大人吧,老奴着实害怕,老奴担不起这个责啊!”
我脑中原本一片混乱,被产婆一说倒清晰了,传太医,请萧琮,这是刻不容缓的两件事,我模模糊糊意识到,如果萧琮不来,媜儿母子堪忧,但只要萧琮来了,媜儿一定会平安生产!
陶美人看着我匆匆忙忙出来,问道:“娘娘是要去请皇上吗?”
我忙乱中瞥她一眼:“月华夫人呼号的这样厉害,妹妹端坐许久颜色不改,怎的毫无心肝?”
陶美人含笑道:“月华夫人受生产之苦,嫔妾心里虽然着急,却于事无补。何况嫔妾也不敢忘了太后的嘱咐,若是嫔妾像娘娘这样关心则乱,又如何守得住飞寰殿呢?”
媜儿呼痛一声高过一声,我冷声道:“本宫不欲与你废话,待月华夫人平安后,本宫自会向妹妹讨教。”
陶美人道:“月华夫人胎位不正乃是天意,这是历朝祖宗不想要这个孩子,太后顺水推舟有什么不好?娘娘这会儿急赤白脸的去惊扰圣驾,只怕也是亡羊补牢。娘娘怎的就不明白?”
我心头火气,她竟敢说出这样僭越的话!
飞快旋身,我一手指向陶美人鼻尖,口吻冰冷:“本宫顾念你曾经也失去过孩子,不与你计较,你若是再拦着本宫颠三倒四,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
陶映柔一怔,也是没想到我气急败坏全不顾规矩礼仪,我冷冷的看着她,毫无半点谦和忍让之意,她终究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我到承恩殿时,萧琮批了一夜的折子已经睡下,康延年犹豫着要不要通报,我心里慌乱惶惑到了极点,也不待通报,推开紧闭的殿门朝里喊道:“皇上,嫔妾有要事启奏皇上!”
里面值夜的内监小跑出来,脸吓的煞白:“哎哟,奉薇夫人,这么晚皇上已经睡下了,有什么要紧事明日再说吧,这惊了圣驾的罪过奴才们可担不起啊!”
我推开他们,径直朝萧琮寝殿去,他面朝里沉沉睡着,看样子确实很是疲累。换做别的事我断然不敢也不会打扰他的好梦,可是媜儿待产情况危急至此,太后着意刁难,我不求他又能求谁?
我硬生生将他推搡醒,哭的不能自己:“夫君,媜儿她,媜儿她胎位不正,她,她”
萧琮初醒时的怔忡和迷茫刹那间消散,他一跃而起道:“什么,她要生了?”
我潸然泪下:“是,发作至今已有两个时辰了!”
萧琮初是一愣,紧接踹翻一个跪在地上的内监怒道:“混账杀才,怎么没人通报?”
那内监筛糠样回道:“皇上息怒,飞寰殿无人通报,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