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依稀共采薇-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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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太后别放在心上。”
太后诚惶诚恐道:“儿臣不敢。”
萧琮笑道:“皇祖母嘴上这么说,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约莫是担心朕向您要贺礼狮子大开口,因此才这么晚到,也未可知。”
太皇太后乐不可支:“呸,亏你还是皇帝,跟哀家要东西,也不怕臊!”
众人皆自赔笑,太皇太后见我和刘娉仍站着,奇道:“哀家进殿就听见你们在说鼓瑟弹琴,热热闹闹的,怎么哀家来了反倒不提了?”
国师虽四十上下,却容颜温敦俊秀,看不出风霜痕迹,此时专注于我和刘娉道:“如此说来,能听见二位娘娘仙乐,臣有福气了。”
早有乐师搬了琴瑟上来,我已无从推辞,只得按捺下心中的厌恶,温声道:“既然皇上有此雅兴,嫔妾遵旨便是。只怕学艺不精,让大家笑话。”
刘娉瞥我一眼,眼神凌厉。她早早调好瑟调,开始了前奏。
我虽然很久没有弹奏过古琴,偏偏平日练习的正是《高山流水》,此时倒也不慌张。端正坐下,摆正古琴,双手熟稔一挥,圆润古朴的音色便从指下滑出,随着琴瑟的合拍,曲中有了三分真切的感慕,像是俞伯牙真的遇见了钟子期,高山流水,惺惺相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隐隐觉得,随着琴声深远,太后的脸色越发苍白难看。
悠悠曲终,帝妃尽兴。人人觥筹交错,笑语欢歌。
“当真想不到,你我会有今日。”刘娉趁着周围笑语喧哗,低声道。
我不看她,回道:“今日不过合奏一曲,有何稀奇?你我俱为妃嫔,为妻为母,没有什么是料想不到的。”
刘娉嘴角上扬道:“你可知昭仪已是我的囊中物?”
我睨她:“与我何干?”
刘娉作势为我整理衣带,十指撩动若葱:“妹妹就是这样恬淡,呵呵,我为昭仪之日,必定好好照拂妹妹。”
此女何等嚣张!
我为之气结,她还真是一旦得势便猖狂无匹,仗着太后宠爱元伋,狐假虎威如斯,当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一并连我背后的萧琮也不顾忌了?
太皇太后喂福康吃奶油酥,扫视我与刘娉道:“你二人倒还谈得来——哀家令皇上挪了地界儿给两个曾孙办满月,你们为娘的不会恼吧?”
刘娉抢先道:“嫔妾怎么敢?元伋是皇子,祖宗保佑着他福大命大,不拘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永定公主满月与元伋一起操办,嫔妾着实过意不去,宝婕妤别计较才好”
她字字句句“皇子”“公主”,不过是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生的是男丁罢了,又说什么过意不去,也不外乎想多刺激刺激我,让两位太后并帝后以为我心存怨言又眼热她。
我瞥见国师淡淡的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收敛心神,扮出最诚恳的笑意道:“嫔妾有什么好计较的?民间说弄璋是喜,弄瓦也是喜,都是皇族的血肉,嫔妾能蒙祖宗庇佑生得永定,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况且两个孩儿满月一起过,既不没节俭之风,又喜上加喜,嫔妾高兴还来不及呢!”我睨一眼刘娉,一字一句道:“元倬是皇上与皇后嫡子,他都没有在承天门设过满月宴,其他人又如何受得起?”
果然,刘娉脸色顿时铁青,元倬虽然天生残疾,但皇后年轻,还会再有孩子。即便刘娉有命胎胎生儿子,若无变故,今后也不过封王封爵,“嫡子”这个阶梯却永远也跨不过去!
裕妃最喜欢看热闹,憋不住笑道:“怎么你们两个最文静的人,扎到一堆儿却好似变了性子似的,一个急吼吼的,一个酸溜溜的。”
皇后嗔怪道:“本宫看两个妹妹都是极好的,都像你这样咋呼才叫好么?”
太后道:“行了。”转身朝太皇太后试探道:“母后,儿臣想让皇上擢升珍淑媛为昭仪,您看?”
太皇太后并不接话,只淡淡道:“哀家看今日珍淑媛这身衣服倒眼熟得很,像是霜儿以前封昭仪时的朝服?”
太后尴尬道:“是。”
太皇太后又看了看刘娉头上的步摇,悠然自得的逗弄元伋,缓缓道:“既然你都让她穿了昭仪朝服并金步摇,六宫封赏的事情不是由你说了算吗,还问哀家做什么。”
太后脸色一红,嗫嚅道:“儿臣不敢。”
太皇太后瞄一眼萧琮道:“皇上喜欢呢,就晋她的位份;不喜欢呢,便另说。咱们这些老婆子,也管不了孙儿家后院的事。”
我不知道萧琮心里是怎么想的,玉真又忽然醒转,一味啼哭,我哄着玉真,耳边只听萧琮笑道:“九嫔无首,确是应该早立昭仪,也罢,既然太后喜欢,皇后也说好,那就封娉儿为昭仪吧。”
周遭骤然响起的一迭声的“恭喜珍昭仪娘娘!”,像雷声轰轰。
萧琮为何要这样做?我原是不在意这个位置由谁来坐的,只不过萧琮坚持了这么久,在我心中早就认定他是为了我才不肯让刘娉的位份在我之上,如今忽然松口,真是像刘娉起先说的,昭仪一位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我一时觉得无法接受,脑中空白一片,竟不知如何是好。
待众人贺完,太皇太后笑道:“哀家也有一事,想讨皇上金口一开。”
第七十九章 因风入舞袖
却说太皇太后忽然也说有事要求萧琮,萧琮道:“皇祖母但说无妨。”
“哀家想着,自皇上登基以来,妃位之下夫人位空悬十数年,等同虚置,长此以往也不妥。皇上自己的妻妾,皇上自己清楚,若有德行超群服众之人,便擢升为夫人,否则,便令礼部重新考议妃嫔品制,废除夫人之位,没得空置薪俸让人眼热。”
萧琮沉吟道:“不过是宫闱小事,何必给礼部再添重任。况且夫人乃开国高祖所立,如何能在朕的手中废除?”
皇后道:“太皇太后此言,儿臣也曾想过,只是以前宫里妃嫔较少,又甚少名门之后,儿臣也不便对皇上说。”
我看着他祖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眼中俱是精明灵动,不像事有凑巧,倒像是两人早串通好似的。刘娉刚刚加封,若要擢升其他人为夫人,太后若然拦阻,倒显得过于偏袒刘娉,未免露出小家子来。
萧琮与太皇太后此举,到有几分欲扬先抑的味道。
我忽然间释然,心里便也揣测到什么,只隐忍了腔子里噗通的心跳,若无其事吩咐着乳娘哄玉真入睡。
刘娉像是倏然明白过来,有些诧异的回望我一眼,又看向太后。太后面色也不好看,“其实偶有妃位空置,也不算什么。若是为了不让夫人之位空置便令皇上仓促决定人选,似乎有揠苗助长之嫌国师怎么看?”
国师嘴角轻扬,缓声道:“臣此来是为皇子公主送宝刹开光护身符,至于娘娘们晋位之事,请太后恕臣不敢置喙。”
太后耐不住道:“贵为夫人,要系出名门,德行高洁,本分善良,并无骄奢淫/逸之恶名”
萧琮笑道:“即便皇后三令五申,宫中仍多爱奢华似乎有点难选。”
此时福康正在萧琮膝下剥着金桔,抬头无邪道:“这有什么难的,宝母妃就节省得很,难道不可以当夫人吗?”
宁妃忙制止道:“福康!你皇父与皇祖母说话,你插什么嘴!”
福康撂了金桔,撅嘴道:“谁让皇父说难选的?儿臣又不知道什么是夫人,反正儿臣觉得宝母妃就很好!难道宝母妃就做不得?”
太皇太后拉了福康过去,抚着她的脸颊道:“小福康伶俐着呢,便是多嘴哀家也喜欢。”
彼时众人皆瞩目于我,我因为要照顾玉真,脂粉不施,又怕珠玉之器无意间伤了她,只穿着一袭素淡的棉裙,头上三两只浑圆玉钗并零星珠花。在一群姹紫嫣红的佳丽中,端的是朴实无华。
我敛眉正色,恭敬的凝视萧琮,不说自己行,也不多嘴说自己不行。
她言语凝滞,强笑道:“母后的意思是怎样?”
太皇太后道:“裴家世代清廉,无贪赃枉法之事,家世不错。听说裴家大小子在青海驻守,吐谷浑不敢犯边?至于这孩子嘛,婕妤之位站的也够久了呵呵,哀家不敢揣测上意,不过白说说罢了。今日冷得厉害,哀家要回宫歇歇。”
太后仍苍白辩驳道:“裴家的确家世清白战功卓越,照理说封宝婕妤为夫人也无不可。只不过她性子太过淡薄,儿臣担心她不能辅佐皇后。”
太皇太后朗声笑道:“又不是封妃位,要她辅佐引导皇后做什么?”
太后不意太皇太后句句驳回,别扭道:“母后既然有了人选,儿臣也不敢驳。”
言尽于此,太皇太后飘然离席,留下太后一脸铁青。
萧琮自然是喜笑颜开的,当即道:“今日桩桩件件俱是喜事,宝夫人,你还不上前向太后叩头谢恩?”
我整理仪容,对太后下拜行稽首大礼。太后扬了脸道:“皇上且慢!哀家听这个‘宝’字实在觉得别扭,既然昭仪为‘珍’,夫人再循旧时封号,听起来似乎容不得珍昭仪似的。不如另换封号,既不委屈珍昭仪,也方显出新意。”
萧琮一怔,许是没料到,刘娉款款道:“皇上向来看姐姐与别个不同,即便沿用旧时封号,嫔妾也不敢觉得委屈。”
太后冷笑道:“如此更不可以了,宫里没有恃强凌弱的规矩!”
我见她又开始拉脸子,忙屈膝回道:“嫔妾不敢妄自尊大,一切任由皇上太后做主!”
太后道:“其实有没有封号也不算什么,婕妤连越三阶封为夫人已是越了规矩”
我蓦地一震,看来太后的意思是想连我的封号一并抹去!若是没有封号,一个空头的夫人和有封号的昭仪地位能有几许差别?她终究还是向着刘娉,总是不想我位居其上!
萧琮打断她道:“母后喜欢哪个字,便封哪个字,母后看可好?”
太后白了他一眼,面餍上现出一丝笑意道:“依哀家?哀家倒是喜欢那些花啊草的,拿那些字给她做封号,皇上可会同意?”
她眼角俱是笑意,众人却不敢笑。
良久,太后问萧琮道:“听闻慕华馆附近种满了广玉兰,‘兰夫人’如何?”
国师闻听“兰夫人”三字一愣,缓声道:“前朝周太妃曾经被先帝封为兰妃,且兰妃不得善终,这个字终归不太妥当”
萧琮蹙眉,旋即道:“婉卿喜欢紫薇花,朕与她初遇也是在紫薇园,便封薇夫人,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还未说话,刘娉看似关切,先声夺人道:“薇乃是青草一株,如何做得姐姐的封号呢?还请皇上三思!”
太后眸子蓦然一转,笑道:“哪有那么多穷讲究,便依皇上的!就封薇夫人!”又刻意对皇后道:“太皇太后适才也说过,无须让薇夫人料理六宫事宜,以后便让珍昭仪跟着和妃多学着点,也懂得眉高眼低。”
皇后并和妃喏了,众人虽明白太后欲抑先扬,也不敢不把戏做足,又一一朝我道贺。须臾歌舞又起,欢歌笑语不绝于耳,一杯接一杯的酒在我面前的琥珀杯里满斟,到最后我不得不悄悄倾倒于坐席的毯子上。
玉真早由乳娘和锦心抱回慕华馆了,我托词要回去照顾,悄悄离了酒至半酣的人群。
走到文德殿外的回廊上,冷风一吹,才忆起大氅丢在了正殿。嫣寻让我等在原地,自己转回正殿去拿。我扶着雕龙大柱有些踉跄,酒意突突的往上涌,因在拐角处,向外远眺也看不到什么守卫宫人,反倒满目皆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