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鼎食-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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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吓道:
『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样撒泼打滚的胡闹,有冤情尽管细细说来,主子何尝会冤枉了你去,若再这样撒泼胡闹,也不必回了姑太太,一并的先打板子,让你长长好好记性再说』
谢桥平日里在这府里哪里发过威,惯常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子。即便下面的奴才们都知道这位姑娘兴许不是个好惹的,可却真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因此她首一发作,却真镇唬住了下面的婆子。
边上一个何府的老人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瞧着前头谢姑娘的脸色,竟不由得想起了旧年的大姑太太,那可是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主,想在她眼前弄鬼,再生几副心肠都不够使唤的。遂忙着伸手去拉扯地上的吴婆子。
吴婆子傻愣了片刻,刚要再闹,抬头却瞧见那谢姑娘扫过来的目光,清明冷厉明镜一般,仿似能照到你心里最隐秘的所在,不禁吓了一跳。一时也吃不准这位姑娘到底是个菩萨还是个阎王,却也不敢太放肆了。
谢桥见她老实了,转头道:
『我倒是听了个糊涂,姐姐可否告诉我知道,却是什么东西没了,值得这般闹』
玉兰被吴婆子气的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坐在那里只是不说话,玉梅却道:
『若是旁的也就罢了,是祖父最爱的那套龙泉青瓷酒壶杯盏,原是一套的,如今忽然少了两个杯子,问她是谁摔了,却也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我们姐妹这才疑她,谁知还没等问的清楚明白,她便这样闹了起来』
那婆子一听心里却有些敲鼓,本来寿宴上的器皿多的数也数不过来,那些粉彩福寿花样和青花缠枝纹饰的杯盘都惹眼的很,她却也没敢昧下。只瞧着这套青绿色的酒杯,一无纹饰二无花样,想着并不怎么起眼,便说摔了,想来也容易混过去,却哪里明白什么青瓷白瓷的,如今听了,心说难道是套金贵稀少的物件。
谢桥余光打量那婆子两眼,扫过地上跪着的那个小丫头,遂站起来,走到她身前和悦的道:
『你叫什么名儿,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如今可都在何处当差』
那丫头怯生生的抬头,见谢桥温柔带笑的样子,不禁放松了一些,诺诺的道:
『我。。。。。。我叫小莲;过了年就十二了,家里还有大哥和二姐;大哥叫来生;是庄子上的,二姐叫翠荷;在府里的针线房里做活,吴妈妈是我二姐做主认的干娘,便于平日里照顾些许』
谢桥点点头,仔细瞧了瞧地上的碎瓷片,伸手挑拣出一片还算大的来,对着灯影儿仔细瞧了瞧,却笑了,扭脸对玉兰玉梅道:
『以前看过古人书上的记载,言说宋处州龙泉县人章氏兄弟均善治瓷器。章生二所陶名章龙泉,又名弟窑。章生一之哥窑其兄也,哥窑自不必说,有金丝铁线之称,人尽皆知。这弟窑又称龙泉,以其釉色青如玉、明如镜、声如磬称誉世间,如此粗劣的瓷片,却哪里看得出丝毫来』
说完却把手里的瓷片放在玉梅玉兰中间的炕几上,笑眯眯的坐在一边,再不开口,只慢条斯理的吃起茶来。
那吴婆子听了,脸色唰一下就白了,却暗暗咬咬牙,如今之计也只能死死咬住便了。伸手一推前面小莲怒声道:
『你这丫头从哪里捡来的这等烂瓷片来充数,哪里知道主子们都是火眼金睛的,还不从实招来。』
那小莲毕竟年纪小,被她这样屎盆子一扣,却小脸涨的通红,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婆子哪里肯让她辩驳,开口道:
『定是你看那瓷片是个稀罕的,私昧了起来,想着偷换出去变卖几个钱换零嘴吃,快快拿出来,咱们都得了清白,不然不止你,就连你老子娘哥哥姐姐都要跟着脱不了干系去的』
那小丫头一听却真害怕起来,更是不敢说话了。玉兰冷哼一声道:
『即到了如今这般田地,妈妈再牵三挂四的推脱,或是吓唬这丫头也没大用了,咱们势必要弄一个水落石出的才成,谁也别想逃不过去』
话刚落,王婆子一脚迈进来,瞧这情形忙道:
『我这刚出去这么会儿功夫,怎么就把几位姑娘气的这样了』
说着狠狠瞥了那吴婆子一眼。玉梅却道:
『妈妈就出去这会儿功夫,就险些出了大纰漏了,不是桥妹妹见多识广一语点破,我和兰姐姐就被这婆子以次充好糊弄过去了,等出了这个门,还不知道怎么笑话我们姐妹愚蠢好欺呢』
那吴婆子如今却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只忙拉着王婆子一声声的喊冤枉。玉梅冷冷一笑道:
『你还要喊冤枉,赶是打量着我们没拿住你那实打实的证据是不。这倒也不难,如今这个时辰了,宾客散去,下人们只进不出,即便你们昧了东西也不难查,索性今儿咱们就翻检个过子来,若是没有赃物,我们姐们情愿给妈妈陪个不是,若是寻到东西』
说着目光一利:
『谁也休想善了。』
王婆子一怔,侧头去看玉梅,心说别瞧着平日里不显山漏水的,关键时刻,却真有点子雷厉风行的气魄,却比嫡出的玉兰小姐更强些。
说话间,何氏那边也听着了信,带着一大帮子婆子丫头过了这边来。一五一十听了事情的经过,一双眼睛轻飘飘的扫过地上的吴婆子,不禁暗暗冷笑。心里说就你是个胆子大的,今儿就先借了你的由头,好好整治整治这何府里的歪风邪气。
想到此,手一怕桌子道:
『来人,封住二门,不许人进出,琥珀、青螺、你们各带了人给我挨着个的屋子搜检,我倒不信寻不出影儿来,王婆子你也过去跟着,过后也好仔细的回了您们家太太去』
王婆子忙讪笑着躬身称是,心里却不禁暗叫糟,这一搜却要出大事了。侧抬头悄悄去打量那边的谢桥,心里不禁一抖。这位谢姑娘才是真神啊,精明还罢了,最要紧人家识文断字,见识又多,想瞒过她的眼,却真真比登天还难上几分,不过轻轻点拨两句,就清楚明白了,真是个心有七窍的。如今这才多大,将来可不是更难斗了吗,怪道太太如此忌讳她,若是何府里进了这么位大奶奶,得嘞!今后她们谁也别想混了。
王婆子跟着青螺、琥珀、带着一众夜叉似地婆子去了,何氏被让在了上首落座,重新换了新茶来。何氏拍拍玉梅的手轻轻点点头,别低看了这个庶出的侄女,瞧着倒是个可造之材。
侧目瞧了谢桥一眼,更是从心里欢喜,遇事有如此的大将之风,却真真的不多见。这如何进,如何退,点在哪里,停在何处,全在一个度字的把握上,这丫头却哪里还用她指拨,心里早就门清了。
直弄到了大半夜,搜检出来的东西,即便何氏心里早有数,却也想不到有这许多。吴婆子昧下的两只酒盏在她大闺女房里搜出来的,她大闺女也是阵线房里的丫头。不止这次寿宴上失的东西,还有往常各处的值钱物件,乃至各院里厨房婆子屋子里的燕窝鱼翅等贵重食材干货,一应俱全。这还只是一夜间粗粗搜检出来的,可见平日里流出去的不知道有多少呢。
院子里拿住的婆子丫头却乌压压足有二三十人之多,就这样,青螺琥珀却还低声回话:
『只是粗略搜检,并不敢再细了的』
不止玉梅玉兰谢桥有点傻眼,就是何氏也颇为震惊。一下子发落何府这么多人,即便是她也不能大包大揽的做主,遂低声道:
『青螺,你去前面速速把大老爷请过来。』
思祖母谢桥回谢府
何云清今儿晚上依旧歇在了侍妾张氏的屋子里。张氏已经移挪到了明月斋起居,这明月斋离着刘氏的院子远了些,靠近前面他的书房,引了一弯碧水直接穿院而过,院子里青松翠柏,绿意森森,是个别样清幽凉爽的所在。因爱它头上一轮明月映着碧水,故此得名儿明月斋。
迎来送往了一天,何云清揽着张氏正睡的好,却不妨外面上夜的婆子扣了几声隔扇门,轻声唤他:
『大老爷。。。。。。大老爷。。。。。。』
何云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低头一瞧,窗棂外投射进来的月光下,怀里的张氏睡的正香甜,晶莹的小脸含着甜甜的笑意,分外惹人怜爱。不禁轻轻拍抚了她两下,才小心的放在一侧,拉好了锦被严实的盖在她身上,自己起身披上外衣走了出去,低声询道:
『这么晚了,什么事?』
外面的婆子忙道:
『是二姑太太身边的青螺姑娘来请大老爷,说是有要紧事,请大老爷裁夺呢』
何云清皱皱眉摆摆手道:
『你且让她先回去,说我片刻既至。』
一路上,机灵的小厮已然大略与何云清说了个事情的大概,何云清是越听脸色越难看。等到一进了回事院子,就见烛火照的整个院子亮如白昼一般。乌压压的一院子丫头婆子,个个垂头丧气的,边上还有凶神恶煞一般的家丁小厮们看管着的,便更是冷冷一哼。
这些人一瞧见如今这大老爷都请来了,更是泄了气,一个个腿脚都软了。
何云清大步进了堂屋,见不止姑太太,玉兰玉梅甚至桥丫头都赫然在座。见过礼,何云清坐在上首道:
『倒是辛苦妹妹了,这大半夜了,还不得歇着』
何氏忙道:
『即哥哥嫂子托了我,虽不至于比嫂子周到,却也要过得去眼才成。只是今儿却让玉兰玉梅桥丫头也跟着受了累。寻常的事情我主了,倒也无妨,只今日原不过为了寻一个酒盏,却不想搜检出这许多被私昧下的东西来,也有不少平日里有些体面的丫头婆子,妹妹却也不好就此发落开去,故此劳动兄长前来裁夺一二,也让她们心服口服。』
何云清一听,就皱起了眉头,目光冷冷一扫底下的丫头婆子道:
『何用裁夺,若是私自里偷窃公中财务的,便是贼,一律绑了直接送到衙门里去审问个清楚明白就是了,一应从犯的不论轻重,一并捻出府去,我们何府一向规矩青白,没得成了贼窝。』
说着扫了地上依然半傻的吴婆子,狠狠的道:
『偏还有你这样的刁奴,私昧下东西还罢了,竟然撒泼使坏的,挤得主子姑娘们,真正是胆大包天,不知道有王法了。来人,给我速速拉出去,先打了二十板子,在一总的送到衙门里去,拿了我的名帖过去,势必让府尹周大人审个清楚明白才是。』
他一句话落下,那吴婆子早吓坏了,膝行数步一把抱住何氏的大腿,涕泪横流的道:
『姑太太。。。。。。您行行好啊!姑太太。。。。。。老奴。。。。。。老奴知道错了,您慈悲,抬抬手,饶了我这次吧,姑太太。。。。。。姑太太。。。。。。』
一声声哭求的甚是可怜,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听在谢桥耳朵里却不忍起来,刚要想说两句人情好话,却不妨姨母的眼神扫过来,未免踌躇迟疑起来。
玉兰玉梅心里也不忍,凑到父亲身边低声唤了声爹爹。何云清却没有丝毫平日里温雅和悦的摸样,脸黑的如锅底,挥挥手厉声道:
『还不给我拉出去』
上来两个威武的婆子,七手八脚就拉拽着吴婆子出去了。何云清扫了两个女儿和外甥女一眼道:
『如此刁奴怎可姑息,宽泛也要分人,慈悲心肠要用在那对的地方,管家理事该严的时候,必要严起来,才能有章法可循,不至于乱了去,你们要切记』
玉兰玉梅谢桥忙受教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