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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游侠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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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身沉吟,对童瞳和那少女的举动,却不甚注意了。

但土窑外却又有人轻轻咳嗽了两声,按理说在这种狂风之夜,土窑外的咳嗽声很难听见。

但奇怪的是这两声咳嗽声音不大,但却像是那人在你耳旁轻咳一样,一听而知,土窑外的那人内力火候之深。

谢铿是什么人物,从这声咳嗽里,他极快地就判断出这人功力之高,尤在自己之上。

他不禁大骇:“此地何来如许多高手,此人又会是谁呢?武林前辈中功力比我高的并不大多,更从未听说西北亦有如此高人。”须知谢铿在武林中已属顶尖高手,知道有人功力高过自己,自然难免会惊异,也自然难免会有这种推测。

童瞳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法,闻声后面色亦为之一变。

只有那少女,两条长而秀的黛眉轻轻一皱,低啐道:“讨厌,又跟来了。”肩头一晃,也未见如何作势,人已飘然逸出窑外。

童瞳和谢铿面面相对,他们之间恩怨互结,到了此刻,却无法作一了断,童瞳尚好,谢铿此时心中的矛盾,是可想而知的。[ …wWw。QiSuu。cOm]

尤其是当这事又牵入第三者时,他更觉棘手,就事而论,那少女无疑是站在童瞳一方,自己敌童瞳一人,自信还有把握。

但是如果加上这年纪虽轻,武功却高,又会施毒的少女,那么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何况童瞳又于自己有恩,那么在情在理,自己怎能动手。

若是自己不动手,那又算个什么,自己那么多年来,还不是就为了将父仇作一了断。

他眼中闪烁着不安的光芒,黑铁手幼年混迹市井,壮岁闯荡江湖,什么事看不出来,他当然也知道谢铿此时的心境。

他轻叹了一声,沉声道:“我已活了五、六十岁了,人生什么事都早已看穿,这六十年来我所经历的也许比人家一百年还多,此时我就算一死,也算可以瞑目。”他抬起头,目光紧紧盯住谢铿的眼睛,接着说:“你动手吧,我绝不怪你。”

童瞳此时若和谢铿翻脸,谢铿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动手了。

但他这么一说,谢铿却越发难受,这是每一个男子汉所有的通性。一时之间,他怔在那里,脑海更加思潮混乱,不能自解。

人影一晃,那少女又掠了进来,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玉手一扬,带起一阵极为轻柔的掌风飘在谢铿身上。

谢铿一惊,身形后引,猛往上拔,他怕这少女的一挥掌,里面蕴含着那种霸道的毒性。

哪知他用力过猛,这土窑高才不过丈许而已,他这一往上窜,头立刻碰着土窑的顶,“砰”的一声,撞得脑袋隐隐发痛。

那少女“噗哧”一笑,道:“别紧张!”谢铿落在地上,满面通红,他自出道以来,从未遇见如此尴尬的情形,脑袋虽痛,连摸都不敢摸一下。

童瞳此时可笑不出来了,他心有内疚,自愿一死,这倒不是他畏惧谢铿在江湖上的势力,而是他当年在掌击虬面孟尝之日,的确做了亏心之事,虽然那也并非该由他负起责任的。

他苦练黑铁掌,在深山里一个极隐秘的所在,筑舍而居。

就在这时候,他无意之间救了一个中毒的少女,那时他并未学会解毒之法,但经他的悉心调护,那少女又是此道的大行家,清醒时一指点,也是童瞳天资极高,竟将那少女救活了。

那少女自称姓丁,叫丁伶,其他的什么都不肯说,对童瞳的救命之恩,愿意以身相谢。

但童瞳虽不善良,却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肯乘人之危。

了怜这才真正感激,对童瞳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原来这中毒少女竟是江湖上闻而色变的无影人,她幼遭孤露,不到十四岁,就被七、八个无赖少年轮流摧残。

此后许多年,她更是受尽蹂躏,等她得到一本百余年前的武林奇人“毒君金一鹏”所遗留下的秘籍“毒经”时,她便不借冒着万难,走进深山大泽,将毒经里所载的,全学了去。

毒君金一鹏一代奇人,当年与“七妙神君”共同被尊为南北两君,声誉之隆,不同凡响。

这本毒经,就是他一生心血之粹,被当时另一奇人辛捷得到后,辛捷天资绝顶,竟又悟出许多施毒的妙方,附加这本毒经之后,只是辛捷壮年时武功大成,技倾天下,虽有这本毒经,却未有大用。

晚年辛捷明心悟道,福寿双修,已不是年轻时刁钻古怪的性子,变得淳厚,对这本“毒经”,当然更不会用了。

但是这种秘籍,他又不舍得毁去,于是他就将它埋在当年他巧遇“七妙神君”梅山民,奔牛所闯入的那个五华山的秘谷里。

也是丁伶机缘凑巧,竟被她无意之间得到了,最妙的是那本毒经里,还夹着一张修习“暗影浮香”心法残页。

那是辛捷晚年时将自己一生武功之得,手录成书时的一面残页,他一时笔误就将它随手夹入毒经里,哪知却造就了百余年后的一个女魔头呢!这自不是辛捷当时始料能及的。

丁伶亦是聪明人,竟从这篇残页,修习到一身上乘轻功,想这“暗影浮香”乃是辛捷成名秘技,岂是普通轻功可比。

所以虽然只是一面残页,已够丁伶受用不尽了。

哪知她终日在毒里打滚,自己也有中毒的一天,当她在采集一种极厉害的毒草时,一时不慎,自己也身受巨毒。

于是这才有童瞳救她之事发生,当她将这些都说给童瞳知道时,童瞳当然也将自己的一切说给她听,丁伶一生受辱,从未有人帮助过她,此时受了童瞳的大恩,又见童瞳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由自主对童瞳生出了情意。

哪知童瞳对她却仅有友情,而无爱意,世事之奇妙,往往如此。人们喜爱的,常会是不爱自己的人,而爱着自己的人,却得不到自己的喜爱,人间之痴男怨女,何尝不是由此而来。

同样的道理,童瞳越是对丁伶冷淡,了伶越觉得他是个守礼君子,一缕芳心,更牢系在他身上。

这样她竟陪着童瞳在深山厮守了许多年,童瞳的黑铁掌能有大成,陪伴在他旁边的丁伶当然给他不少帮助。

后来黑铁手济南寻仇,丁伶竟不等他动手就在虬面孟尝身上施了毒,等到童瞳知道此事后,却已经无法阻止了。

于是童瞳心中有愧,远遁西北,二十多年来,丁怜也未曾找过他,他也渐渐忘却了这一段情孽,只希望自己能在这寂寞凄清之地,度完残生。

这样,他的心境自然是困苦的,让一个一无所成的人这样生活,他也许还不怎样。

但是黑铁手在江湖已有盛名,又值壮年,每值春晨秋夜,缅怀往事,心情落寞,自然有一定的道理。

二十年过去,他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浪费在这种生活里,只道世人已忘去了,因为他已习惯于忘去一切了。

哪知造化弄人,今日偏又让他遇着此事,当他第一眼望见那妙龄少女时,他就知道她必定是丁伶的后人,因为她们太像了。

于是往日他最痛心的两件事,此时便又牵缠着他,这寂寞的老人怎么还会有笑的心境呢?

那少女依然巧笑情然,看起来像是快乐己极,哪知人们的内心所想之事,又岂是人从外貌上可以看得出的呢!

丁怜自童瞳远遁后,心情之恶劣与空虚,使得这女魔头居然隐居了许久,世上的一切事,她都抱着不闻不问之态。

哪知她隐居越久,心情也就越发空虚,这是世上所有的妙龄少女——尤其是思春期间的少女都有的心情,何况丁伶的心扉,已被童瞳打开,被撞开心扉的女子,又更容易觉得寂寞的。

数年过去,空虚的少女芳心终于被另一人的情感所填满了。

武当派的入室弟子石坤天,就在丁伶心情最寂寞的时候,占据了她的芳心,虽然丁伶的心目中,童瞳的地位不是任何人所能替代的。

以一个玄门正宗武当派的门徒,竟和江湖上声名最恶的女魔头成婚,这自然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幸好丁伶的底蕴无人知道,江湖中连无影人是男是女都无法推测,更不会知道这丁伶就是无影人了。

十数年之后,他们的女儿石慧也长成了,非但学得了乃母的一身功夫和毒经秘技,乃父的一身内家真传,也得了十之七、八,只是乃母严诫,“毒经”所载之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得轻露罢了。

可是丁伶对童瞳的关心,数十年未尝一日忘记,女子对她第一个恋人,永远是刻骨铭心的。

于是石慧奉母之命,来除去童瞳最大的对头、江湖上素负义名的游侠谢铿。

无影之毒,天下无双,连江湖历练那么丰富的谢铿,也在无影无形之中受了巨毒,若不是巧遇童瞳,一条命便要不明不白的丧在黄土高原上。

石慧奉命施毒,再跟踪查看,却发现谢铿未死。

最令她奇怪的是,救了谢铿的人竟是童瞳,她聪明绝顶,谢铿与童瞳之间的矛盾,她瞬即就了然了。

她也不免为她母亲昔年的情人感到难受,芳心暗忖:“我若是这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人,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

此外,她心中还有一件秘密,当然和方才在土窑外的咳嗽声有关,只是这秘密是完全属于她的,别人自然无法知道。

小小一间土窑里,竟有三个身怀绝世武功的男女,而这三个男女之间,恩仇互结,心事也各异。

唯一相同的是,这三人的心中,都丝毫没有愉快的感觉罢了。

局面是僵持的,谁也无法打开这僵局。

外面风声越来越大,风声带起的那一种刺耳的感觉,也越来越凌厉。

童瞳暗暗皱眉,他在这里二十多年,这么大的风,倒是第一次遇到的。

石慧轻轻用手掩住耳朵,悄声道:“这风声好难听。”

声犹未了,只听得惊天动地般的一声大震,童瞳面如死灰,惨呼道:“土崩!”声音中恐惧的意味如死将临。

石慧尚在懵懂之中,谢铿久历江湖,一听土崩两字,也是惨然色变。

童瞳和谢铿却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立刻便想该如何应付这突生之变,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里,他们数人之间的恩怨,倒全忘记了。

可是他们念头尚未转完,另一声大震接着而来,这不过是刹那间的事。

随着这一声巨震,这土窑的四壁也崩然而落,三人但觉一阵晕眩,眼前尘土迷乱,仿佛天地在这一刹那间,都毁灭了。

黄土高原上的土崩,绝少发生,是以居民才敢凿土而居,但每一发生,居住在黄土高原上的居民,逃生的机会,确乎是少之又少的。

就在这土原崩落之际,童瞳的土窑外一条灰色人影冲天而起,身法之惊人,更不是任何人可以想象得到的。

尘土迷漫,砂石飞扬,大地成了一片混饨,尘土崩落的声音,将土窑里居民的惨呼完全掩没了。

大劫之后,风声顿住,一切又恢复静寂了。

只是先前的那一片土原,此时已化为平地,人迹渺然,想是都埋在土堆之下了。

良久——

有一堆黄土突然动了起来,土堆下突然钻出一个人头,发髻蓬乱,满脸尘土,接着露出全身,此刻有人在旁看到,怕不要惊奇得叫起来才怪。

皆因这种土崩,声势最是惊人,被埋在黄土之下的人,居然还能留得性命,这简直是奇迹了。

那人钻出土堆后,长长吐了一口气,但呼吸仍是急促的。

一个人在砂土下屏住呼吸那么久,当他呼吸到第一口空气时,其欢喜的程度,真比沙漠中的行旅发现食水时还要强烈多倍。

谢铿此时的心情,就是如此的,有这种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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