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垒情关-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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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挺剑飞纵,远出三丈外,落向熊熊烈火,一沾即起,再次飞跃。
裤管着火,他无暇扑灭,三五起落,便脱离出廿丈外,扑地滚倒,滚熄了裤上的火焰飞跃而起奔入山口脱出险境。
由于纵跃快速,裤管着火但难以燃烧,因此只受到些少灼伤,他无名火起,收了剑改用弓箭隐身一座石后,射杀那些逃散的人。
他共看到三个人,两个灰影和一个穿破青袍的人,追杀奔逃的箭手。两灰影一使乌木杖,一使长仅一尺八的鸠首杖,穿破青袍的人则用剑,奔东逐北,被追上的人全无招架之力,一战便毙惨绝人寰。
有人向山口奔来,来得好。
他现身卓立山口中,一声长笑,发出了第一枝箭,领先奔来人掷倒向下滚。
“救火的不杀。”他大吼。
这一叫,救了十余个人的命,那些人不敢再逃,抡弓用刀拍打着燃烧的枯草,阻止火势蔓延。
火焰将熄,他看到并肩走上的三名救命怪人,不由一怔。
说是怪人半点不假。使乌木杖的是个年届古稀的老人,八字吊客眉,鼻大嘴大,老眼厉光闪闪,花白色的山羊胡,满脸皱纹,神色间乖戾之气外露,穿一身老羊皮袄,毛里露在外面,尘土灰垢渗在毛中,白色的羊毛变成灰黑色了,另一人穿了同样的老羊皮袄,披散一头灰发,鬓旁插了一枝手工精巧的祖母绿宝石凤头钗,脸上伤疤足有五六条之多,有长有短疤光闪亮,脸部因痕而扭曲变形,狰狞丑恶十分可怖,但五官倒是匀称,尚可从五官中分辨出是个老女人,年纪也在古稀左右了。
另一人年纪也在花甲以上,灰发挽了一个道士髻,穿的破青袍确是道袍。斗鸡眼,似乎阴森莫测令人害怕,勾鼻薄嘴唇,下颌突出表示个性坚强,灰色脸膛似乎皱纹不多,垂剑站在那儿,脸上挂着一丝莫测的怪笑,整个人显得阴阳怪气,怪异的斗鸡眼令人一见不由心中发毛。
他丢掉弓,收了剑,赶忙趋前长揖到地,恭敬地用汉语说:“武林后学林华,参见三位老前辈,并谢诸位老前辈救命之恩。”
支着乌木杖的老人,先冷然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腰肋旁插着的箫囊上,最后又目不转瞬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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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绝死逢生
他打一冷战,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疤脸老女人一扬手中的鸠首杖,阴森森地间:“你,谁要你狂妄地下令救火不杀的?”
他再次长揖为礼,欠身道:“祈连以南番人的部落,秋间焚野以避烟瘴。祈连以北,枯草亦可作牲口饲料,地无卑湿,不可放火……”
“呸!不许说题外话。”老道怪叫。
“晚辈只怕火势燎原,人手不够将不可收拾,不但惊扰居民,更恐波及诸位老前辈的仙居,因此只好借重他们救火,确请诸位老前辈宽恕。”
“你知道我们的住处?”老人问,神色不喜。
“晚辈不知,猜想而已。”
“你是苦峪的汉回?”
“不,晚辈来自中原,至苦峪不足一月。”
“你已打听出老夫们在此了。”
“不,晚辈一无所知。”
“你来做什么?他们为何杀你?”
他将出关找人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并说出至苦峪后的种种遭遇从实吐露。
“你来自中原,听说过我们的名号吗?”
“听说过,可惜晚辈生也太晚,不曾得见诸位老前辈的音容丰采。”
“那……你认识我们?”
“老前辈定是楚狂黄公仲秋,那一位定是尊夫人百劫三娘董老前辈。”
“我呢?”老道怪气地问。
“如果晚辈所料不差,老前辈定是邪剑古公春风。”
“你多大了?荡迹江湖多少年?”楚狂沉声问。
“小晚辈虚度廿六春,闯江湖十载于兹。”
“吃那一门饭?”
“晚辈家道殷实,书香世家,靠耕田过活,闯荡江湖仅为找人而已。”
“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号,该知道老夫是名列宇内三狂,位居九大邪妖之一,嗜杀成狂,人神共弃,为何对老夫如此恭敬,是怕死吗?”
他淡淡一笑,心中虽发慌,但不现于词色,镇静地说:“受人之恩不可忘,老前辈是晚辈的救命恩人,受恩而心怀愤怨,何以为人?晚辈生也太晚,可没亲见老前辈杀人狂性如何可怕可僧,岂能凭传言而先怀成见?”
“等会儿你便可亲见老夫发狂了。”
“老前辈…”
“剩下的十七个人,老夫要杀给你开开眼界。”
他大吃一惊,骇然道:“杀降不祥,他们已……”
“老夫的名号如此,不杀岂不是名不符实吗?”
“老前辈请……”
“不许你多说,不然连你也杀掉。”
他一阵惨然,瞥了仍在救火的十七个人一眼,心中一酸。杀人,到底不是好玩的。双方交战有敌无我,那时杀人是势不得已,但要杀一个毫无抵抗力无冤无仇的人,就不是正常人能下得了手的正常现象了。他似乎已看到那十七个人鲜血飞溅的幻影,似乎已听到他们凄厉可怖的叫号声,一阵寒颤通过全身,不由机伶地打一冷战。
他忘了自己的安全,脱口叫:“老前辈,晚辈替他们请命。”
“你替那些要杀你的人请命?”楚狂困惑地问。
“是的,他们也是不得已……”他将已死回人的供词说了。
楚狂冷厉地狠盯着他,冷笑着:“不行,胆敢在老夫住处附近放火,他们谁也休想活命,你给我闭嘴。”
“老前辈……”
“你找死不成?”邪剑叱喝。
他一挺胸膛,大声说:“一个行径怪异的人,必定心中有鬼。怪僻好杀的人如不是心中有鬼的,便是失心疯患了真正的颠狂绝症。诸位不是失心疯的人,而是心中有鬼,藉狂诈疯以压抑心中的不安,或者藉此以泄愤…”
“闭嘴!”
“杀了我我也得说,心中有鬼,必须自己去承受良心的重压,怎可将不幸与痛苦加于无辜的人身上?未免太不公平了,易地而处,情何以堪?试想……”
“小奴才!你好大的胆子。”楚狂怒吼,踏进一步又厉声问:“你不怕死?”
他心中一寒,但硬着头皮说:“晚辈怕死,但非死不可时并不畏缩。”
“目下你并非必死。”
“但晚辈已说出救火的人不死,他们遵从了,定然认为晚辈足以信任,因此留下救火,如果让他们被老前辈杀了,而晚辈却坐视不救,那么,晚辈这一辈子,将永远受到良心的责备,日日夜夜时时刻刻,也会痛苦无尽永受折磨,生不如死。好吧,要杀你就把我也算上。”
“你以为老夫多杀一个会手软吗?”
“我知道你不会,同时,我也不会甘心受死,来吧,我等着你。”他无惧地说,急退三步伸手拨剑。
邪剑哈哈一笑,说:“我邪剑要和他玩玩,仲秋兄闪开。”
声落人间,电射而至,伸手便抓,显得狂妄已极。
林华心中火起,这岂不是太轻视人吗?飞凤剑是武林中有数的名剑之一,可断金切玉破内家气功,对方却徒手进击,未免太瞧不起人了。他不闪不避,起剑迎面点出,剑花倏吐,从容迫进了。
邪剑身形一闪,便从剑侧切入,手搭向他持剑的右手脉门,疾逾电光石火。
他心中一懔,难怪老邪魔如此托大,果然利害,身形闪动间形影乱闪,令人无法猜测究竟要从何处切入,诡异奇奥神秘莫测,盛名之下无虚士,名列两大邪魔名不虚传。他收敛了怒意,立即定下心神全神应战,旋身侧转剑向下沉,拂剑反击,洒出一重剑网,沉住气六合如一避免冲动暴躁,以静制动寓攻于守,先支持片刻再说。
邪剑咦了一声,双掌一分,内家劈空掌力倏发,要用掌力震散剑网以便抢进夺剑。
邪剑古春风在武林名号响亮,与魔箫名列两大邪魔,但名号并不代表他们的为人,而是指他们的武功不同流俗,并非武林正宗,以名之为邪魔,当然,他们的为人也并非无可非议,全部性情怪僻,喜怒无常,行事显得亦正亦邪,并无常轨。大凡身怀绝技而又不同流俗的人,大部个性孤僻性情不同常人,他们也不例外。
魔箫之所以称为魔,是指他的箫音可以令人着魔,可以主宰听者的喜怒哀乐,在行家眼中看来,那是他的声律造诣已修至出神入化境界了,可是行家不多,因此大惊小怪不足为奇。
邪剑,是指他的剑术专走邪门,神鬼莫测,武林中的剑道名家,皆认为他是旁门左道,甚至不认为他会剑术,因此视为邪魔外道。
林华早怀戒心,不退不进,真力贯注剑尖,全力振剑,振散了袭来的可怕掌劲,有宝剑在手他不怕内家掌力袭击,但也感到气血一窒,剑势一缓,退了两步。但他的剑尖,仍然遥抵着邪剑神情相当镇静。
邪剑一击无功,大感意外,不再迫攻淡淡一笑道:“你的内功火候不错,有此成就证明你下过苦功。你的剑是不是飞凤剑?”
林华不敢丝毫大意,戒备着说:“不错,是飞风剑,可破内家气功。”
“你是太白门下的弟子?”
“不是。”
“那……你的剑是偷来的?”邪剑的脸色一变,凶恶地问,先前的笑意全消。
“不是偷来的,而是夺来的……”
夺来两字出口,邪剑已怪眼睁圆,一声怪叫,双手箕张猛扑而上。
林华还不知这老邪魔为何变脸,赶忙出剑自卫,侧身一剑向抓来的手削去。
剑攻出,邪剑人影换位,已到了他的左侧,左手已伸近他的左肩了。
他大吃一惊,暗叫好快。按常情论,他该向右闪退,左旋出剑反击,以阻止邪剑跟踪迫袭。可是,他却前冲,右边大回旋,招出“回龙引凤”,出奇招走险着。
果然被他料中了,邪剑一抓落空,立即俯背追袭,他的“回龙引凤”恰阻止了邪剑的快速进攻,剑尖直指邪剑冲来的胸间七坎要害。
那剑果然了得,冲势倏止,在尖前突然消失,避开了出人意表的一剑,接着从剑侧切入,戟指便点。
林华以静制动的如意算盘落了空,邪剑委实太快了,快得令他难以应付,三五照面被追得手忙脚乱。正慌乱间,他突然下定决心,把心一横,总不能被人主宰了全局处处被动。
人的名,树的影,起初他确是被邪剑名号所镇住,心中发毛,精神上所受的威胁太过沉重,斗志消沉,只求自保而完全丧失了取胜的信心,因此处处受制,险象横生,幸而他的身法也以快速自豪,不然早就支持不住了。
不必胜必定落败,不进击便只有挨打。他把心一横,不再心怯,立即展开了空前猛烈的快攻奋不顾身全力施展所学,每一招皆用两败俱伤的打法,毫无顾忌地冲刺,只要抓住些少空隙,便放胆进攻,十余招之后,果然挽回了颓势,邪剑的一双手不再探近剑影所及的范围了。
邪剑大出意外,突然跃退八尺,须发无风自摇,神色狰狞地说:“想不到你这小辈居然如此高明,难怪能将太白门的镇山宝剑偷来,老夫只好用剑毙了你的。”
林华已出了一身冷汗,但却信心渐增,剑眉一挑,沉声道:“林某虽不是什么英雄人物,但还不至于自甘下流去偷别的剑。”
“夺与偷并没有多少不同,太白门的门人弟子并不出色,保不住这把剑理所当然。但终南剑客今尚健在,居然被你将剑弄到手,谅你也不是终南剑客的敌手,除了偷之外,别无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