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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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火光熊熊,着火的人形挥舞四肢,尖声狂叫,一会儿漫天大水,堵住了她的鼻,她的口,她窒息,窒息到天旋地转时,德卡的脸出现了,幽深的黑眼珠盯着她看,周遭的一切迅速褪色,模糊成一片,只剩下他的眼睛,深深的,定定的看着她,里面有只手,一下子把她的魂魄抓走,她挣扎,拼命喊着“我恨你”,可是没有用,她还是被抓了去,直直地坠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潭,绝望,惶乱,惊惧到无以复加的感觉满涌过来,淹没了她。她大叫,用尽全力大叫,她真的叫出了声,她听见了自己的惊叫,低哑沉重,好象是从另一个人喉咙里发出来的。
她骤然惊醒了,呆呆地瞪着天顶,喉咙里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只能呼吸。她早听说两手搁在胸口,睡觉会做噩梦,想不到是真的。
一声绵邈悠长的叹息传进耳中,可纶这才惊觉房中还有别人。她几乎有些恼羞成怒,她以为只有德卡会不请自来,但循声望去,她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怪异,他的头发眉毛都剃得干干净净,披着件白色长褂,皱纹在额头形成沟沟壑壑,他的眼角,唇角,还有皱纹,每一处的线条都是那么柔和,那么安详,那么从容不迫。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隐在一层无形的温润的雾气后面,让人只看到他的温和,忽略了他的犀利。
“‘未知’!”他轻柔地称呼她,“您终于醒了。”
言下之意,他已经等她很久了。
可纶迷惘地打量他,脑中灵光一现,她脱口而出:“你是大神官!”
他微笑着点头,“我是大神官纳鲁斯,您见过我?”
她以前从没见过他,她也不知道是动了哪根脑筋,会猜到他是大神官。也许是平素推理探案看多了,脑子里乱无头绪的思维,突然就衔接上了。他的装扮一看就是祭司之类的神职人员,在这个世界,她只可能同三个人扯上关系,其中两个已经见过面打过架了,这硕果仅存的一个不知还能不能帮到她?
“在拜谒法老后,蒙王恩准,允许我来看望您,本不该在清晨时分来打搅您的恬梦,但我必须在正午前赶回圣庙,请您原谅我的唐突!”
“您真不愧是侍奉神明的圣人,”可纶有求于他,顾不得他的唐突,只好先拍马屁,“我正发愁要怎样才能见您,您倒先来了。埃及圣庙里的人是不是都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大神官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可纶一句话就泄了底,让他胸有成竹。“我早就想来拜见您,但您的伤势不容许过多的打搅,所以拖延至今日,还请您恕我不敬。”
“您太客气了,”可纶笑眯眯地说,她也知道说客套话不是自己的长项,便决定开门见山,“要不是发生了意外,我早就去找您了。因我迫切地想要回家,而您是能够送我入圣庙的人之一。您会送我回去吧?对吗?”
“我能让您进入‘圣庙’,却没有力量送您回去。”大神官不急不徐的说,“这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如何前往神之领地。‘未知’,您是怎么来的,就该怎么回去!”
“您的意思是,我是从‘神之居’来的,就该从‘神之居’回去?”
“祝祭已经结束,‘神之居’已关起,阿蒙神已在里面安然歇息。神明只有在祝祭时才会显示它无处不在的力量!对尼罗河是这样,对凡间众生也一样,即便我以大神官的权力让您进入‘神之居’,您也得不到神的法力了,祝祭过去,神已然离去。‘未知’要再度进入‘神之居’,等候来年的祝祭吧!”
同一个调调!可她知道大神官没有骗她,他的眼神那么宁静,他的表情那么和蔼,他的语气那么淡然,他不可能是被法老命令着来欺骗她的——这么说,法老并非有意强留她,他也不过就事论事。
可是——一年啊!真是想想都要头皮发麻,谁知道她能不能活到那时?!
“难道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可纶仍不死心,恳切地望着大神官,“或者有奇迹会出现,现在让我进去,试一试,也许神会良心发现,他会及时弥补错误,要是拖到一年后,万一我真的带来劫难怎么办?”
纳鲁斯大神官深思地注视眼前的“未知”,她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她根本不会在乎埃及是否有劫难,她只想着回家。他的眼光落到了“未知”颈间垂下的护身符上,天狼星的印记刻在荷露斯神的前额,那是王家护身符没错了。莎萝王妃想这只护身符想了几十年,这个小姑娘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这到底是神的旨意,还是命运的不公平?
“我们不可违背神意,”他慢慢说,盯着护身符,“但是……”
他说的这个转折词在可纶听来真有如仙乐纶音一般动听,可大神官却欲言又止,超级为难似的。她急忙追问:“但是什么!”
“也可以借助另一种力量来祈求神的帮助!”大神官回答,“王家护身符就是现在最有力量的东西。我可以用这个护身符将‘未知’送入‘神之居’,以世代法老的名义请求神力的苏醒!”
“你是说这个护身符?”可纶低头看那个链坠,她想起了德卡给她护身符时的表情——她理解不了的表情,他说:“要不要用它,你自己决定。”他早料到了大神官会来找她要护身符吗?这是一场预谋还是单纯的料事如神呢?她不知道,这个护身符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玩意?那个美丽的大祭司一看见它跟见了鬼似的,这个不见女人的大神官会为了它主动来找她?可是对她来说,它只是个很重的装饰品而已,管它对埃及人来说有什么意义,反正它对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当然要用它,笨蛋!我求之不得地把它送出去!我要回家!
“那就给你吧!”她兴奋地扯下护身符,交给大神官,“太好了,没想到这个装饰物能有这么大用处,那就拜托你了,大神官!”
这个小姑娘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我的提议,王家护身符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提,纳鲁斯大神官在心里冷笑着,年少的法老啊,你任性的对她抱着幸福的希望,可那正是你毁灭的开始呢!
“得到‘未知’的允许,僧侣们将会准备仪式送您回去,”他淡淡笑道,“您想在哪天进入‘神之居’?”
“现在!马上!”
“此地距离圣庙有半天路程,开启‘神之居’的仪式都在拉神起程时举行。倘若‘未知’急于成行,今晚我会遣祭司迎候,并亲自送您前往圣庙,在日出前抵达,不会耽误仪式。您以为如何?”
她心花怒放,但随即想起,也许法老会阻止她,哼,晚上嘛!他有美相随,不会有功夫来抓她的!就算他阻拦,她也会想出办法来的!
“我很愿意!”她发自内心的笑道,“一言为定!”
纳鲁斯大神官点点头,算是一言为定,也算是告别,因为他很突兀地转身走了,仿佛目的已经达到,连多呆半秒都不愿意。他一手握住掌心的宝物,一手拄着权杖,一步一步走出宫去。王妃应该还在等他,等他为她带去“未知”的决定。自从佩特拉被德卡无情地拒绝后,王妃忽然之间对“未知”加倍关注起来。她担心这个小姑娘会抢走本该属于她女儿的幸福吗?那她可真是多虑了,这个小姑娘根本不在乎护身符,不在乎德卡,也不在乎埃及。只要能回去,即使是埃及王室世代相传的珍宝,她也随随便便就送出去。与其担心“未知”,不如多想想自己图谋已久的大事吧!努比亚的活动引起了德卡的注意,更牵涉到哈夫拉的性命,朝中已拉拢的大臣又都被荷德布看得很紧,动弹不得,要想推翻德卡,让哈夫拉顺利的成为法老,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依靠神庙的力量了。
从德卡插手‘未知’这件事开始,一切已昭然若揭:法老并不是固执地对预言的实现抱着幸福的念想,他只想借此公然干涉神庙方面的权利。不可一世的埃及王,正想籍由此次的干涉,在未来的统治岁月中也无视祭司们的权力!
这次我绝不能再坐视不理!德卡妄想要削弱神庙的势力,这是我绝不允许的!大神官对自己说道,我将违背在先王面前许下誓言,以神之名义,毁灭德卡!也许哈夫拉并不是最合适的法老人选,但重要的是他非常敬神,神庙方面会从新法老那里得到更多的尊重。王妃从来就没相信过埃及诸神,然而她很清楚,要想让自己的儿子获得王位,就要得到神的认可。在奉行“女性继承权”的埃及王室,只要哈夫拉能娶佩特拉为妻,加上神庙的支持与王家护身符,即使不是先王认可的法老,也一样可以统治上下埃及。
……
起风了。
收获季的风,溢动着温和的喜悦,吹过底比斯城。
底比斯城,埃及的心脏,尼罗河从城中流过,将它分成了两个世界。西岸住着亡灵,东岸住着王族,西岸耸立着荒凉的峭壁,东岸矗立着雄伟的圣庙,在活人的世界里,圣庙本是最华丽最了不起的建筑,王宫在它面前都相形见绌,历代法老只知道花费时间金钱修筑神的居所,至于自己住的地方,他们倒从不上心。
对神庙约定俗成的优待,从德卡成为法老的那天起,不复存在。
年轻的法老自即位之初,就撤消了每年对神庙的例行赏赐,无视僧侣们的意见,驳回神官们的请求,干涉神庙的事务,他不再修缮扩建圣庙,却神速为自己造了一座新宫。他把先王们的妻妾及与之形影相随的陈规陋习,一同遗留在旧宫,他在一个没有先王阴影笼罩的新宫里,按自己的心意统治埃及。这是危险的,法老以神之子自居,如果丧失了神庙方面的支持,王权如何能稳固?
该有人提醒德卡,但德卡不会采纳他的建议,即使他全无觊觎王权之心,即使德卡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们生来就注定要相互猜忌,彼此倾轧,他年少气盛的弟弟啊!
哈夫拉王子站立在旧宫露台上,在他身后的乌木卧榻上,先王的王妃——佩特拉公主和他的母亲,正侧身躺着,静候大神官到访。佩特拉呢?躲在某个角落哭泣吗?她一出生就被教养成了一名王妃,德卡却选择了那个敢拿刀威胁他的女孩。弟弟啊!你何其残忍!我不在乎你如何对我,但你何必这样伤害全心爱你的佩特拉?谁能猜透你的心思?希望有一天,也有人能让你尝尝伤心的滋味!希望有一天,你的世界也会因为别人而崩溃!
风迎面拂来,他机伶伶打了个寒战。
“起风了……”他转身朝向母亲,征询地望着她,“还是到屋子里去歇息吧,母妃?”
“你总是像这风一样的温和,哈夫拉,如果你能有德卡一半的锐气,我也不用为纳鲁斯的犹豫不决而等候这么多年了。”王妃拉住她儿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母妃并不认为你有任何一处会比不上德卡,但是要成为埃及的统治者,没有点霸气和心机是不行的。”
“母妃,我永远都是德卡的臣子,我不会觊觎王座的。”哈夫拉王子肃然道。
“哈夫拉,你是先王的长子,在将近十年间你一直是王位的唯一继承者,这个王位本来就是你的,如果德卡没有出生……”
“母妃!”他急忙打断母亲的话语,“请别说了,我能明白母妃的心意,但那是不可能的,薇兰王妃不但生养了德卡,更将德卡培养成比我更优秀的继承人。”
“哦,哈夫拉,你在怪我那时不曾用心养育你吗?”莎萝王妃伸手轻轻抚摩儿子的脸庞,低声道,“母妃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