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凤钗-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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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她绝色毫不夸张,因为那张俊俏的娇靥,足以闭月,足以羞花。
夜凉令人有衣衫不胜单薄之感,而她,却是一任夜风飘荡衣袂,拂乱云鬟,一动也不动,有如一尊玉女雕像。
那双清澈深邃的美目中,好像笼罩着一层薄雾,显得那么的迷述蒙蒙。
弯弯的黛眉微蹙,似乎心中充满着难解的愁怨,娇靥凝霜,比夜色还要冷上三分。
那露在月色的肌肤,白哲晶莹如玉,隐隐具有一种惑人的威力。
人儿、夜色、山景,组合成一幅静的图画……一切,一切,都凝结在一片静寂之中。
蓦地,宁静绽开,一缕低吟的清音自她那失色香唇间袅袅透出:
“寻寻觅觅,冷冬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度酒,
怎敌他,晚来风息?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
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
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声轻叹,闻之令人心酸,两排长长的睫毛一阵眨动,两颗泪珠儿,随着夜风飘逝……
敢情,她是一个对月抒怀的断肠人儿。
吟的,是李易安的“声声慢”。
她清音微顿,正待二次张口。
突然间,一缕萧声呜咽而起,直透长空。
这萧声,来自她脚下峰崖间百丈处一片树海中,莫辨确实所在。
但有一点却是母庸置疑的,那就是萧声中蕴含着大多的东西,悲伤、忧郁、凄凉、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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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这吹箫的人儿,也正藉着一管洞萧,吐露着伤心的往事。
黑衣人儿神情微震,连忙将那已到唇边的词句咽了回去,美目投注脚下箫声飘起处,微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讶异.紧接着又转变为一片黯然,身形一阵轻颤,睫毛翕处,泪珠儿又扑簌簌洒落满襟。
她讶异的是,吹箫人似乎身怀武学,而且功力绝高;黯然的是,此时此地居然还有比她更伤心失意的人,她出身皇族,当然可以在这禁区之内对月抒怀,那么这吹箫人莫非也……
美目突睁,竟然寒芒暴射,娇靥上神色刹那间变得更冷,举袖一拭泪渍,飞身下掠,姿式轻盈灵妙,闪动般向半山腰那片树海扑去。
她想会一会那位比她更失意的吹箫人儿,是男人,她要探个究竟;如果和她一般地是个女儿家,倒可以月下对坐,互诉衷肠。
下掠不远,她找到了箫声的来源。
远远地,只见五、六十丈外一处危崖上,盘膝独坐着一个白衣人儿,正自对月弄萧。
她目力本就不差,何况还有那不太暗的月光,她已可以看得很靖楚,那是一个文士装束的男人。
那白衣文士面对山下,正好背向着她,所以她无法看到他的面目,不过根据身形。应该有张俊俏的脸儿。
穷搜记忆,她想不出当朝皇族中有这么的一个人,她对这文上完全陌生,那么这文士不是皇族的人,胆子倒大得可以。
她黛眉双挑,如飞般扑了过去,转眼便至近前。
按说,对方白衣文士既然身怀武学,而且功力极高,似她这般毫无忌惮地飞身逼近,万无不被惊动之理。
可是,事情大谬不然,竟是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白衣文士对她的扑近竟是浑无所觉,依然对月弄箫如故。
已经近得不能再近了,相隔两丈她只有住足,而就在她黛眉一扬,方待张口发话的刹那,箫声陡地一泻干丈,戛然止此,那白衣文士一声轻笑,已自先发话道:“姑娘无端扰人清兴,难道不觉得唐突么?”
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不仅早巳发现了她,且一言便道破她是个女儿身,黑衣人儿不禁暗吃一惊,呆了一呆,旋即冷冷答道:“该觉唐突的恐怕不是我,我正想责问你哩!”
白衣文士大笑站起,愤然回身,竟然是面色焦黄,一脸病容,哪里是什么俊俏面孔。双目冷芒如电,微注黑衣人儿:“是么?我以已度人,斗胆妄测,姑娘想必也是个伤心断肠人吧?”
黑衣人儿入目对方那冷电般的两道目光,禁不住心神一懔,强持镇定,美目深注,冷然说道:“何以见得?”
“很筒单,姑娘何必故作矜持。”白衣文士微微一笑,笑得很潇洒:“玉泉空寂,夜静更探,我这箫声何以没有惊动别人,单单惊动了姑娘?这说明在这夜深露寒,冷寂凄清的玉泉山上,除了我这伤心断肠人外还有姑娘,如此,便足证姑娘心中也有伤心断肠之事,否则断不会于此月色昏暗之夜,留连在这不足留连的玉泉山顶,迟迟不归。”
这解释很俏皮,也很不俗,黑衣人儿深深惊服于白衣文士的口齿,可是一向任性倔强的她,却不愿近乎示弱地流露出来,娇靥上的神色,仍是那么冷冰冰地,好像笼罩了一层寒霜:
“这也很简单,你休要自作聪明,静明园为当朝亲贵游乐之所,只要是当朝皇族中人,纵然在此住上几天也不足为怪,何况我难得来此,对此间景物未免特别喜爱。”
白衣文士“哦”了一声,笑道:“这么说来,唐突的果然是我,我孤陋寡闻少见多怪,那么……”目光微转,扬眉轻笑:”姑娘怎会脸上泪渍未干?我以为赏览夜景还不至于……”
黑衣人儿疾抬皓腕,一抹粉颊,是羞也有些薄怒,涨红了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衣文士似乎不忍使她过分难堪,有意转移话题,目光深注,淡淡一笑说道:“当朝亲贵中,我很荣幸地也认识几位,姑娘芳名……”
刹那间,黑衣人儿已恢复下原先的泰然、冷漠,黛眉微挑冷然道:“我认为彼此素昧乎生,没有通名报姓的必要。”
“诚是区区冒失。”白衣文士朗笑说道:“既是这样,我不敢多做攀谈,姑娘请吧!”洒脱举手,竟然下令逐客。
黑衣人儿朱唇徽绽,咯咯脆笑,笑得很冷,美目凝注,寒光逼人:“阁下反客为主,岂不有点神智不明,事理欠通?请教这是什么所在?”
白衣文士答得甚妙,他道:“玉泉山,姑娘岂不也多此一问?”
黑衣人儿脸色更沉,语气更冷,道:“你很会说话,也很机 譬,怎不说这是静明园?静明园为本朝亲贵游乐之地,近百年来,一直列为禁区,你可知道擅入皇族禁区者该当何罪?我还没有按律降罚,你反倒先……凭什么?……”
白衣文士突然仰首大笑,声震夜空:“我不凭什么,也不相信谁又能拿我怎么样。姑娘,别用皇族亲贵来压我,这四个字我还没有把它们放在心上,我只知道‘林泉孰宾主,风月无古今’,天下之地,天下人去得,若真要论起宾主来,这莽莽神州该是汉家基业,贵朝强行窃据,恐怕连个宾字都谈不上,又何来什么禁区?”
这番话听得黑衣人儿芳心连震,花容巨变,美目圆瞪,满射惊怒,怔了好半晌,才贝齿紧咬地憋出一句话:“你是什么人?快说!竟然这般大胆,难道不怕……”
“我这个人从来就不知怕为何物。”白衣文士淡笑接口道:
“姑娘这‘什么人’三字指的是身份,还是姓名?”
黑衣人儿气得娇躯微颤,脱口说道:“两者都是!”
白衣文士却没有一丝火气,摊摊手,笑道:“身份,我可以奉告: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武林一介落魄书生。至于姓名,很抱歉,彼此素昧平生,没有通名报姓的必要。”
他后面半段话儿显然是针对黑衣人儿适才那句话而发这对出身满室亲贵的她,委实刺激太大,她既羞且怒,简直就不明白眼前这白衣文士何来偌大天胆。
美目圆睁喷火,黛眉倒挑含煞,顿时发了那任性惯了的皇族千金脾气,这脾气使她忘了适才由箫声中听出对方身怀武学,而且功力绝高,暗一咬牙就想出手,但就在她纤纤玉手抬 起一半的刹那,一眼瞥见白衣文士手中那管雪白的玉萧,立有所觉,脑中灵光电闪,芳心一跳,玉手掩上了檀口,有点不知所措地说道:“你,你可是人称玉萧神剑闪电手的夏……”话出口,忽然觉得这样问法太过“客气”,脸色又沉,飞快改口道:“……可是那个自命不凡的夏梦卿?”
白衣文士先是神情微震,继而望着她笑了,笑得她粉脸上一阵臊热:“姑娘认识那夏梦卿么?”
黑衣人儿冷然说道:“我没有那份荣幸,答我问话。”
自衣文士双眉微挑,笑容可掬:“想来夏梦卿也会感到遗憾,姑娘一定要我回答,自当告诉姑娘,普天之下爱箫之人很多,我不是姑娘想象中的人。”
此言一出,黑衣人儿似乎微失平静,美目中射出一丝异样光采,娇靥上浮现一丝失望之色,但只是略现即隐,呆了一呆,讶然地望着白文衣文士,谈淡地说道:“这次算我唐突,那么你是……”猛觉失言.连忙住口。
可惜已经晚了。
自衣文士微笑接口道:“没有关系……我能奉告的都已经奉告过了,姑娘如果仍不满意,一定要追问姓名,那么我就再奉告三个字:“伤心人。”
语气充满戏谑意味,令她顿生被戏弄的羞怒,花容再变,冷冷说道:“你可是要我召来守卫?”
守卫又奈得他何?但他似乎有所顾忌,皱了皱长眉,笑道:“同是伤心断肠人,姑娘又何忍逼我太甚?”
黑衣人儿冷笑说道:“也许你是断肠人,我却没有伤心事,不要跟我嬉皮笑脸的,若不想要我召来守卫,你就……”
白衣文士突然挑眉一笑道:“姑娘不必以此要挟我,须知我在这里坐坐并未过分,体说这区区什么静明园,便是深宫大内我也是要来就来,要去便去,没人拦得住我。我之所以不愿姑娘召来守卫,只是生怕俗人扰了我的清兴,姑娘若是看我不顺眼,只管站远些便了。”
黑衣人儿美目凝注异采闪动没有开口,那是因为她面对这位心智口才两称高明的文士,又气又恼,一时感到计穷,好半晌,她才突然一跺足,黛眉倒剔,狠声说道:“我就不信拿你没办法。”皓腕修扬,一掌拍子过来。
她忍无可忍之下,这一掌暗凝真力,挟怒出击,劲道非同小可,而且快疾如电,寻常一点的高手,休想躲过。
偏偏这白衣文士并非寻常高手,他不但避过了,而且避得从容潇洒已极。
“姑娘无端出手伤人,似乎有失皇族风……”
“度”字尚未出口,黑衣人儿玉手疾出如风,纤纤五指,闪电般点向他肩井要穴。
她自信这一招不慢,而且极具威力,殊料招至途中,眼前人影微花,白衣文士突然踪迹不见,方一愣神,身后已响起一声朗笑:“姑娘,凡事都须留点余地,你这是……”
她芳心剧震,霍然转身,一语不发,加提十成真力,遥空一掌又击了过来。
这一掌,白衣文士仍然未接,也未还手,只是双眉已高高挑起,目射寒芒闪身飘退,沉声说道:“姑娘,事不过三,我念你是个女流,不愿为已太甚,倘若你……”
黑衣人儿一向娇生惯养,任性已惯,几曾受过这等怨气,不容白衣文士说完,朱唇泛白,厉声怒叱:“狂徒住口,你擅入禁区,已犯大罪,犹敢口出狂言,你不必有所顾虑,有本领尽管使出来好了。”
话落身闪,一双柔荑狂挥,不顾一切地猛扑上来。
她的用心并不在置对方于死地,因为她知道那无异是痴人说梦,她只是恨透了对方那份比她还甚的傲气,伤了她的自尊,令她难堪,故拼死也要把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