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剑传奇-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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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清见金风神色有异,讶然回头,却见女儿凶神恶煞地瞪着金风,而金风则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不由暗自失笑,也怕玉露气恼之下失礼人前,便柔声道,“露儿你先回房,娘一会便去看你。”
连娘你也向着他!玉露真是有冤无处诉有气无处撒,一甩手怏怏往内堂走去,半路却又回过头来,看着金风忽然微微一笑,威胁似地露出了小虎牙,意思是“死小子你等着,本姑娘我跟你没完!”这才进去了。
是家里的床更软?还是家里的被子更暖?还是家里的气息更让人心安?反正玉露脑袋一沾到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银灯初照,却见娘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娘,”玉露坐起,“爹呢?”
“去送金甲王父子了,”雯清凝视女儿清灵面孔,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不禁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儿,我的露儿也要出嫁了。”
“谁要嫁给他!”玉露刚要辩解,却见烛光流转打在雯清的侧脸上,那柔美轮廓亲切感觉忽然叫她想起另一个人来,不由脱口叫道,“娘――”却又迟疑了。
“......”得知她被优昙掳走的那一天,自己和萧大哥便知道该说出来了――雯清,不,绮梨儿微微叹了口气,“是夜拂晓说的?”
“不,不是他,是夜阑珊,”玉露抓住她的手,“可是娘,我要你亲口告诉我,我只信你说的话,只信你!”
她并没有责怪自己的隐瞒――绮梨儿欣慰地笑了,也回握住玉露的手,“告诉姨妈,”不自觉已经改了口,“夜阑珊说了什么?”
她果然是自己的姨妈――玉露不知道该放心还是悲哀,打起精神,将夜阑珊的话一一转述。
“她说的是真的,但不是全部,”绮梨儿听罢,安然道,“她漏下了最重要的,也难怪,姐姐和萧大哥之间的事,他们是既不知晓,也不能了解的。露儿――”看了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叫玉露吗?”
“因为爹爱茶,所以我们都以茶为名,不是吗?”
“那只是个巧合,你名字中的玉,是取自你娘的‘瑟’字,而‘露’字,则是为了纪念你爹娘的相识之处――屈露多国。”
屈露多国?玉露曾浏览过相关记载,后来夜阑珊也对她有所讲述:屈露多国乃是优昙的发源地,优昙巫女被屈露多王室奉为神明的使者,上至天象气候,下至兵战稼穑,都要请巫女卜算,以知天意。优昙在屈露多国生根几百年,可谓与王室同进同退同声同气,有多位巫女都曾嫁于王族子弟为妻,直至几十年前,新国王暴虐好战,彼时优昙崖正由玉露的外祖母执掌,她卜得兵乱国亡之兆,力谏不得,不愿见属下国人蒙受战祸之苦,便带了优昙诸部请辞而去。国王正嫌优昙掣肘,自然毫不犹豫地准许。于是优昙崖进入中原落脚,而后不久屈露多国破宫倾,粗略算来也有数十年了。
“其实你爹不是不想亲口告诉你,可要让他重温那些往事――唉――”绮梨儿轻叹一声,“还是让姨妈开这个口吧。因着昔日渊源,你外婆临终嘱托要将骨灰葬在屈露多的雪山上。你娘继任了巫主,第二年头里便带我前往。本是一切顺利,谁知刚要回程却遇上了百年罕见的雪崩,你娘为了救我,自己被暴雪卷走,而我也滚入深谷摔伤。我清醒过来,拖着伤腿四处寻找姐姐,却是遍寻不获,山高雪深野兽出没,我以为她遭遇不幸,如若母亲姐姐都不在,干脆自己也死了算了。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却听到有人呼唤我的名字,竟是你娘找到了我,身旁还有一个青年男子,就是你爹萧茗。原来你娘被雪卷走后,遇上了深山雪人,那雪人粗野凶悍成群结队,你娘纵是巫女也难以一当十,幸亏你爹经过出手倾力相救,自己却也被雪人所伤,你娘反过来为他疗伤,便这样相识。因我伤了腿脚,一时无法回崖,我们便在雪山中找了一处洞穴躲避疗养。想姐姐美慧无双,萧大哥清雅绝世,自然是淑女君子日久生情......”一朵笑容在她唇角悄然绽放,似乎时光倒流,又看到那一对神仙眷属比肩立于雪山之巅,“可优昙崖规甚严,你娘身为巫主不可嫁于外人,然而他二人的深情,又何人能敌?不久后,他们便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妇,一个舍了优昙,一个抛了江湖,立誓从此后携手天涯相伴终老,而我会回到优昙,应付巫相夜拂晓。过了两个月,我已然痊愈,本该就此分手,你娘却忽然心生凶兆,你知道,巫女天性极其灵敏,即使优昙崖远在千里之外,她也能觉出异常。优昙有难,她如何袖手旁观?当下和你爹约定大事一了,在‘醉茶缘’相见,便与我一同上路――”她停下,眉间现出一条深深的沟壑,声音悲沉下来,“以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这便是人生,别离易,相见难,一帆过后,已是天涯,今朝别去,再会竟只能碧落黄泉。玉露的泪水落下来,是为了他们那一场短暂的邂逅,还是为了那一生的永别?“夜阑珊说我娘难产去世,是真的吗?”
绮梨儿点点头,“她那天与夜拂晓起了争执,当晚便早产了,我一直守在她身旁。巫医夜阑珊接生时发现胎位不正,母女只有一个能活下来,若是让夜拂晓决定,自然保巫女,但是你娘对夜阑珊说――‘孩子没了,我一定活不下去,所以,我请求你保住她!’姐姐素来是个坚决勇敢的女子,那一次,我见到了她最坚决勇敢的时刻,或许正因如此,夜阑珊第一次没有听从她哥哥,你才会来到这个世间。”
“娘――”玉露刚刚止住的珠泪又溢出了眼眶。
“不要哭,”绮梨儿拭去她颊上的泪水,“露儿,我们不敢告诉你,就怕见你如此。你知道你娘对我说什么?她趁夜阑珊离开,把你放在我怀里,轻轻说――‘梨儿,带她去找她爹,永远不要回到这里,永远不要让她知道这一切。’她想要的,不过是你一辈子都不要伤心......”
玉露再也忍将不住,倒在绮梨儿怀里失声痛哭,忽然想起什么,骤然直起身,眼中珠泪未去,怒火熊熊,嘶声喊道,“是因为夜拂晓,都是因为他!我一定会杀了他!”
“露儿――”绮梨儿犹豫了,还是说了吧,她应该知道的,“你娘为什么回到优昙崖?又为什么没有离开?并不是因为畏惧夜拂晓。巫女职责之一,便是封印。优昙崖上禁锢着一只恶灵,它有千年之幻化,一出世便会掀起一场浩劫。古时,正是优昙的开坛巫主收服了这只恶灵,才免去了屈露多国生灵涂炭,此后每位巫主都潜心修炼,一次次加诸封印,以求它永不能再肆虐人间。邪不胜正,如此安稳了几百年。可那一年,恶灵忽现不祥之异动,你娘拼尽平生之力,终令它无法破印而出,然而也因此元气大伤,几乎小产,若不是夜拂晓日日将真气输给她,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你了,可是,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还是令她气息不保,最后难产而去。恶灵封印是优昙的大秘密,为防有人心怀叵测意图不轨,除了巫主巫相,旁人都不知情,还以为那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若不是当日你娘向我吐露,我也不会知道,所以夜阑珊一直以为是她哥哥囚禁了巫主。”
“难道不是吗?夜拂晓这个小人!我敢说,即使没有恶灵,他也不会让我娘离开!”玉露怒火未消,“看看他如何对我便知道了!千方百计都要把我抓到崖上留在崖上,这次要不是惧怕金甲王府,他又岂会轻易罢手?”
“唉――”绮梨儿摇摇头,“其实夜拂晓也很有本事,当年他因悲痛失魂落魄,我才能在花匠深白衣的帮助下趁机带你逃出。这些年来我隐姓埋名,与你爹不问世事,却还是被他找到。他是孤儿,自幼长于优昙崖,与你娘也算青梅竹马,是你外婆一手将他栽培成巫相,他始终倾心你娘,也的确为她作了很多事,但终有失度量,难过情字羁绊。你娘虽不是因他而死,可若他愿解开心结,陪你娘去找你爹,世间奇药奇人无数,你爹又交游广阔,或许今日便完全不同,坐在这里等你出嫁的,就是姐姐了。”
“出嫁?”玉露一扭身子,“我不要!”
“嫁给金风也不要么?”绮梨儿这次毫不松口,“他可是你自己认识的。即便千挑万拣,怕也不会有更好的人选,金风不仅能够保护你,我瞧他对你更是真心实意,这也就很难得了。”
“我――”玉露想拒绝,却不知从何说起。
“露儿,别耍性子,”绮梨儿的神色有几分凝重,“现在,你爹和我,只想要更强大的力量来保护你,所以才会答应王府的亲事。金甲王府名震天下,你一成为王府的媳妇,优昙崖便奈何不得。难道真要我们看着你在优昙崖上寂寞一生?他日九泉之下,我又如何向你娘交代?”
娘――想到绮瑟瑟那几句遗言,玉露心里酸软下来,一时默然,不再执拗,拉起绮梨儿的手,“姨妈,夜拂晓爱着我娘,那你对我爹――”
“不,那是不同的,”绮梨儿面带微笑,坚定地摇摇头,“我不是你娘的替身,你爹也从不那样认为。我们之间有信任有依赖,更因为同样的怀念,同样的珍惜,有着一种非常特别的感情,也许就是――心有灵犀、相濡以沫吧。”
“......”玉露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对于这个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姨妈,这个为自己付出了半生光阴和心血的女子,那种感激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谢谢你――娘――就让我还叫您娘吧,我想,我娘也会这样希望的。”
“露儿!”绮梨儿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往事尽吐,心中无碍,她终于绽开了由衷的笑容――
――姐姐,你的女儿,长大了。
按照双方长辈的意思,婚期就定在一月之后,萧茗虽然生性洒脱,不讲繁文缛节,毕竟是与王府结亲,不能委屈了女儿,各项事体准备起来也颇为紧迫,幸好还有三个聪明能干孝顺的弟子――
――大师姐回来了,拉着风风火火的大姐夫。
――二师姐回来了,携着清清冷冷的二姐夫。
――三师姐回来了,带着嘻嘻哈哈的三姐夫。
于是,一向清净的“醉茶缘”,忽然间鸡飞狗跳了,哦,是忽然间――热闹了;)
萧家有女羞待嫁,盛颜发艳欲衣裳,雀钗明珰飞翠羽,罗帷绮箔脂粉香――绮梨儿刚刚过来,放下新制的嫁衣让女儿试装,那大红嫁衣上盘龙飞凤祥云缭绕,并蒂百花如意百蝶,好不富贵华丽――玉露的手慢慢拂过去,却还是撂下了。
“小师妹!”人未到声先到,三个师姐你说我笑地挤了进来,见玉露正对着嫁衣发呆,不由得相视一笑。龙晴先走过来,手搭在玉露肩上,俯下身子取笑她,“啊哟哟,当年是谁拉着我的衣襟,鼻涕一把泪一把,直嚷着大师姐嫁了人就不理人家了,人家以后才不嫁人呢!”
“师姐,”云真还是略带寒意地微笑着,“小师妹反口的事情又不只这一件,你还没习惯这丫头的出尔反尔么,何苦咬着不放?”――见人掉进沟里再补上一脚,她倒是会解围。
“好啦,你们就别调侃她了,”亏得还有温柔善良的碧落存在,推推两位师姐,坐到玉露身边,“这嫁衣真美,”仔细端详那龙凤呈祥的图案,忽然感慨起来,“真是流光易逝,一眨眼的功夫,连我们家的小师妹都要出嫁了――”
她这一句话,引得龙晴也唏嘘起来,“可不是,想当年我在塞北草原......嗡嗡嗡嗡嗡嗡......”
云真素来是不喜多言的,却也不免感叹,“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