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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窥视者 作者:格利耶-第20部分

小说: 窥视者 作者:格利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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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二次三次

  他一瞧见楼下的窗户开着,他就在窗外开口说话,准备就在窗台上把货色展示出来。有时他门也不敲就一直走进厨房。他到处都节省说话和手势——甚至于节省得太过分了。

  所有这些努力都是毫无效果的。他做得太快了:人们把他当作疯子。

  四点零五分时,他望见了港口。现在他只要一直踏过去就行了。他只要踏上一条三百公尺长的斜坡,然后向港口落下去。他想踏得更快点。

  自行车的链条开始发出一种难听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旁边磨擦着后轴的链轮。马弟雅思用力踏着脚蹬板。

  可是轧轧的声音很快地响得那么厉害,他决定停下车来察看一下转动的情况。他把小箱子放在地上,蹲了下来。

  他没有时间来详细观察。他只把链条向链轮上推了一下——尽可能避免弄脏手指——然后重新骑上车子走了。他觉得那个不正常的磨擦声继续加重。

  他马上又下了车,把链轮向后转了转。

  一骑上车子,他就发觉事情越来越糟。他简直一步也不能前进,整个机件差不多完全被轧住了。为了试一试一种新的补救方法,他操纵了变速器——一次,二次,三次——同时用力踏脚蹬板。等到速度达到最高度的时候,链条就脱落了。

  他下了车,放下小箱子,把自行车横倒在地上。这时已经是四点零八分。他把链条重新装到后轴的链轮上,这一次弄得满手油污,汗也出来了。

  他连手指指也不揩就抓住小箱子跳上自行车;他一踏,脚蹬板链条又脱落了。

  他第二次、第三次把链条重新装好;他连续试了三种速度,可是都不能把链条吃住,只要车轮一转,链条又脱落了。在绝望的情况下,他只好步行,半奔半走,左手提着小箱子,右手推着自行车。在“群马”海呷走那段坏路的时候,道路的颠簸一定是把自行车的一个主要零件给弄坏了。

  马弟雅思开始下波向市镇走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他也许可以不踏脚蹬板顺着坡势一直滑下去。他又骑上车子,用脚向地面用力一蹬,向前冲去。拿着小箱子的那只手,为了安全,紧贴在车子的左车桶上。

  现在链条已经小心地给搭在链轮上,再也不能去碰它,换句话说,就是不能用脚踏,否则链条又要脱落,而且和后轮缠在一起。既然链条不再需要转动,为了使它牢牢地搭在链轮上,旅行推销员甚至想拿他早上拾到的一条小绳子把链条扎牢。他伸手到他的短祆口袋里去找小绳子’f没有找到,他才记起他记起小绳子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他毫无困难地一直驶到平坦的路面上,离叉路口不远;一个小女孩漫不在意地从他前面穿过马路,他不得不刹车闪避。然后为了恢复原来的速度,他不加思索地把脚蹬板踏了一圈接着又踏了几圈。机件正常地转动起来。那种异常的声音完全消失了。

  他听见市镇的另一端响起了小轮船的汽笛声:一次,二次,三次。

  他到达广场,到达市政厅的左边。汽笛又响起来了,声音尖锐而悠长。

  那块电影广告牌上,已经换了海报。他把车子靠在广告牌上,奔过了咖啡店。里面空无一人:座位上既没有顾客,柜台里面也没有店主人。他喊了一声。没有人回答。

  店外边周围也没有人。马弟雅思想起了店主人曾经把保证金还给他。那笔钱的数目是

  轮船的汽笛发出了一下悠长的呼啸声——比较低沉一点。

  旅行推销员奔过去拿起自行车。他可以把它留在码头上,或者托付给任何人,只要把租金一起付清就行了。可是他沿着那片高低不平的铺石路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踏着的时候,他想起了车房主人还没有告诉他租金是多少。他拿到车子的时候,店主人要求付二百克朗的保证金,这个数目显然不是车子的车价,也不像是半天的租金。

  马弟雅思不敢在防波堤上踏车子,因为堤上堆满了篮子和箱子。在这一段码头上他看不见一个可以代他转交租金的闲荡的人,他不得不把车靠在围墙上,自己直奔码头。

  几秒钟以后,他已经到达登陆斜桥,那里拥挤着十来个人。跳板已经拿掉。小轮船慢慢地离开堤壁。

  现在是涨潮时候,海水淹没了叙桥的一大段——也许淹没了一半——或者三分之二。已经看不见斜桥脚下的海草,也看不见底下几级石块上容易使人滑跌购绿色奔苔。

  马弟雅思望着轮船和斜桥之间那狭狭的一湾海水正在不知不觉地扩大。要跳过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这倒不是因为隔着这一湾水——这一湾水目前依然没有宽多少——而是因为落到船上时有危险:不是落到船边上不能保持平衡,就是落到后甲板的旅客和他们的行李中间。他起跳的地点是斜坡,也增加了他的困难;身上穿的短祆,脚上的厚皮鞋,手上的小箱子,都妨碍着他。

  他转过身来瞧那些留在岸上的旅客家属,他们都半侧着身子,他们的两条平行的视线动也不动地迎接船上射过来的相同的视线。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靠在一根支持着上甲板一个角落的铁柱上,很严肃地打量着他,她的大眼睛安静地凝视着他。他奇怪她为什么要这样观察他,可是一个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一一一一ra-p是船上一个水手的身体,旅行推销员认为自己认识这个水手。他毫无目的地向斜桥走下去三步,大声叫喊:“喂!”

  由于船上机器开动的声音,水手没有听见。登陆斜桥上站在马弟雅思身边的人们立刻转过头来望他——然后其余的人也由近及远,纷纷回过头来望他。

  船上的人们看见岸上的人头都朝马弟雅思这边转,也向这边望过来——仿佛很惊异似的。水手抬起头,也瞧见了马弟雅思;马弟雅思向他挥舞着手臂,又喊了一声:“喂!”

  “喂!”水手回答,挥舞着手臂表示告别。他身边的小女孩动也没有动,可是船的转动改变了她的视线的方向:她现在大概是望着斜桥上面的防波堤,堤上通向信号台的那条狭窄的路上也站着一群人。这群人的视线也转向马弟雅思。他们并没有改变脸上那种紧张而凝固的表情。

  他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到得还不算太迟。”

  小轮船像往常一样开始转弯,以便把船头对着海口。岛上的居民一个接一个地离开防波堤,回到自己家里去。旅行推销员自己问自己今晚在哪里睡觉,还有明晚,后晚——因为轮船要星期五才回来。他还捉摸着岛上有没有警察。接着他又想,不管有没有警察,反正是那么回事。

  不过他最好还是能够离开这里,因为这是他的原定计划。

  “应该叫喊!他们会开回来的。”

  马弟雅思回过头去瞧那个对他说话的人。那是个像城市居民打扮的老头儿,他脸上的笑容可以解释为关切,也可解释为嘲讽。

  “算了!”马弟雅思回答,“这没有关系。”

  何况他也叫喊过了——当然,他没有马上叫喊——而且也不太坚持。那个水手仿佛没有懂得他是乘不上轮船。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那时为什么要叫喊。

  “他们会开回来的,”老头儿又说了一遍,“在潮涨的时候,轮船掉过头来是很容易的。”

  也许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是一定要离开这儿。”旅行推销员说。

  再说,他还要把自行车还给人家,而且要付清租金。他望着海水拍打斜桥——现在大概是海水既不涨也不落的时候。在斜桥的凹角里,回头浪并没有激起高潮。

  小轮船的螺旋桨激起了一长串的小浪。可是港口空无一人。只有一艘小渔船在港口中间摇晃,船桅摆动得很厉害。在斜桥下面有被海水溅湿的危险,马弟雅思走上去,到了防波堤上面,独自一人在篮子、渔网和渔具中间走着。

  他把没有拿东西的右手放进短祆口袋,摸到了那股卷成8字形的精美的小绳子——在他收藏的绳子中这是一件珍品。人们经常告诉他:从前他收藏过满满的一盒绳子——那是二十五年前或者三十年前的事了。

  他记不起那些绳子现在变得怎样了。在他的短祆口袋里,今天早上才摄到的那股精美的小绳子,现在也没有了。他的右手在衣袋里只换到一盒香烟和一小袋糖果。

  他认为现在是吸烟的时候,他拿出那盒香烟,发现里面已经少了几根——正确点说,是三根。他把香烟放回到衣袋里。那袋糖果也吃过了。

  他沿着石头堤道,靠着没有围墙的堤边,慢慢地走着,水面又高了几公尺。防波堤尽头的码头边上,海水已经淹没了那狭长的一条垃圾和污泥地带。再过去就是一排排的房屋和商店:广场角上的五金店,肉店,“希望”咖啡店,那家什么都出售的店——出售女衬衣,手表,鱼,糖果,等等

  马弟雅思用手在衣袋里瞎摸,打开了玻璃纸袋,随手拿出一颗糖果。这颗糖果是用蓝色纸包着的。他继续用一只手把纸卷扭开。把糖果放进嘴里,然后把那块长方形的包纸卷成一团,扔到水里,让它浮在水面。

  他把身子更俯下一点,望见了脚下笔直的堤身插入黑色的水里。在这时候,防波堤投下来的那条暗影一定变得很狭窄。可是现在没有太阳,天空一直盖满了云。

  马弟雅思在一簇灰色的平行线中间走着,最外面的一条直线是港内水面,最里面的一条直线是围墙墙项近大海的边线,中间是围墙墙顶靠里的边线,围墙墙脚和防波堤大道连接处也构成一条直线,防波堤的没有栏杆的边沿也是一条直线——所有这些平列的直线,除了有些地方被缺口切断以外,都笔直地伸向码头。

  
  











  那张新的电影广告上面画着一幅风景画。

  最低限度马弟雅思认为自己在广告上那些交织着的线条中看出来一片荒原,上面分布着一簇簇的小树,可是这幅画上一定还叠印着一些别的什么:因为画面上到处都出现着某些描形或设色不可能是原画所有的。不过,谁也不敢说的确有第二幅画加印在上面,因为两者之间看不出有任何联系,也猜不出加上去的东西用意何在,充其量只能把荒原的起伏的地形弄得糊里糊涂,使人怀疑上面画的到底是不是一幅风景。

  主要演员的名字印在广告的上端——全是些外国名字,马弟雅思觉得已经见过多次了,可是他记不起他们的脸。广告的下端用大号字印着的大概就是影片子的名称:《X先生和双循环路线》。这个片名和流行的片名不一样——不很诱人,似乎和人类没有任何关系——简直叫人看不出是哪一类的影片。也许是侦探片,或者是科学幻想片。

  马弟雅思再一次想看清楚这些交织着的弧线和角度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什么也看不出——他甚至不能肯定上面究竟是叠印的两幅画,还是仅仅一幅画,或是三幅甚至好多幅画。

  他退后一公尺,想把整个画面看清楚些,结果越看越糊涂,只觉得这画轮廓模糊,变幻无穷,难以理解。这片子要到星期六晚上或星期日才上映,他不能去看了,因为他准备在星期五下午离开这儿。

  “漂亮的广告!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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