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海南过客-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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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克制着自己那不争气的情感,这些天我在心中已经把她杀死了一万回,可见到她时,却怎么也无法凝聚起那椎心的痛恨来。
“我来陪你过年。”
陈晨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动听,所不同的是如今却带着几分苍凉,几分凄婉。
我愣在门前,忘记了让她进屋,也忘记了该对她说些什么。我们俩个就这样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向对方跨出一步,默默地凝望着彼此,只有两双按耐不住的目光纠缠着,倾诉着离别的苦,相思的痛。
眼前这个面容有些憔悴,但掩不住令我难忘的那份清纯的女人,就是那个我曾经刻骨铭心地爱过,曾经信誓旦旦地要娶回家去的姑娘吗?恍如隔世一般,街上的爆竹炸响醒了海口冬日的太阳,也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我,这一切绝不是在梦中。陈晨回来了,悄无声息地在即将逝去的一年的最后一天里,是回来完满这充满人生百味的一年的吧,在这新旧之交时,她给我带来的是甜蜜的结束,还是幸福的开始呢?
陈晨终于无言地从我身边跨进门来,径直走进我那间她熟悉的卧室,我望着她略见消瘦的背影,默默地关上了门。
我犹豫着跟进卧室的时候,陈晨已经脱去了外衣,正从随身的背包中往外掏着东西,我瞟了一眼,都是些软包装的熟食和罐头之类的,看来她是来陪我吃年夜饭的。
陈晨把掏出来的东西摆到桌上,转身直勾勾地盯住我的眼睛,脸上显出一片安详。
“你还在恨我?”
她好象在说别人的事情,眼神静静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我不是那种高尚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我会疯狂的爱一个人,也会切齿地恨一个人,我曾经对自己说过,永远也不要原谅背叛你的女人,我曾经在梦幻中在她的胸膛上插过无数把利刃,但在开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郁积了多日的愤懑、痛苦和悲哀却都在那一刻消失得不见了踪影,好象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那场变故,好象我们已经是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丈夫在除夕之日等待着外出的妻子归来,而她终于在丈夫的期待中回来了,回来和她亲爱的丈夫过一个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年。
“晨!”
我的声音忽然颤抖了,仿佛有一股充满着苦辣酸甜各种滋味的热流涌上了喉头,鼻子和眼睛都在这一瞬间酸酸地挣扎着,终于一阵压抑已久的撕心裂腹的号啕冲破了重重顽强的阻碍迸发出来,和着泪水和哀号我扑入了眼前这让我死过一回的女人的怀里。
陈晨替我擦干了眼泪,我抬头看她的脸,两行干涸了的泪痕写在颊上,嘴角上还挂着一丝隐约的歉疚。我哭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陈晨没有解劝和安慰我,我只感觉到她抱着我的头的手臂紧紧地用着力,传达着她的怜爱和温情。我瞥见她潮湿的胸襟,分不清是我还是她的泪。
“你让我的心都碎了!”
我喃喃地对她诉说着别后的相思,分别不过十几天,我却觉得仿佛已经很久远了,这短暂的分别,在我心中却积蕴了太多太多的惆怅和哀怨,说不完,道不尽,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她的名字,一个本该忘却,却又永远难以忘却的名字。
陈晨无声地凝望着我,脸上依旧是清纯无限,目光柔和地仿佛随时会把我融化在那一片脉脉的温情中。她瘦了,掩饰不住的是过度伤感后的憔悴,白皙光亮的额上竟然细细地绽着一条淡淡的纹理,我知道这十几日心的煎熬让她不会比我好过多少。她注视我的目光却比以前更温柔,更深情了,那是一种历尽沧桑的情感的积淀,是一种成熟女人才会有的情爱的流露,感受着这样的目光,哪怕你心头凝结的是万年的坚冰,也会在瞬间融化成汩汩的春天的暖流。
“我爱你!”
我把她拥在胸前,在她颤颤地唇上印上这句对她重复过千百遍的话,却象是第一次对她说时那样激情奔涌。
“我知道。”
她把哭泣哽咽在喉咙里,艰难地点着头。
“我知道!”
她终于号啕了,紧抱了我的肩,头狠狠地撞击着我的胸膛,一下,两下,三下,好象要把我胸中的怨愤撞得粉碎,好象要把她的愧疚烙上我的心头。
太阳从窗外照进来,把一抹红红的温暖洒在她的背上,洒进我的胸怀。
3
尽情宣泄了半夜的鞭炮和烟火在午夜的钟声敲过之后渐渐平息下来,街上安静了许多,只是间或炸响几声零星的爆竹声。
我和陈晨相拥着挤在我那张单人床上,默默地谛听着彼此激荡着的心。她赤裸着的身体爽滑细腻,却仿佛没有一丝生气般的冰冷,任我火热的躯体的温暖,依旧在我胸前泛出一片寒意。
“你冷吗?”
我关切地问。
她摇摇头。
“怎么身上这么凉?”
我抚摸着她的肌肤,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你在发抖?”
她的眼中闪过一片朦胧的惆怅,无言地把脸埋入我的怀中。
“关上灯吧。”
怀里的她声音轻得象是在梦中的呓语。
我欠起身按了床头的开关,房间里瞬时漆黑一片。
黑暗中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狂跳着的心。她的身体在我怀里忽然紧缩着,蜷曲起来,一双绵软的小手在我胸膛上划过。
夜深了,天亮的时候新的一年就会降临,我和陈晨也将会有一个崭新的开始。我可以忘却她给的带来的伤痛,但永远不会忘记今夜,永远不会忘记她,她已经把她的爱深深地刻上了我的心头。
“今夜,我把我最后的珍藏交给你。”
她在我耳旁温情脉脉地说。
暗夜中,我听到两颗奔腾着的年轻的心的撞击声,身下那依旧冰凉的身体迎合着我,唤起了我压抑已久的渴望。我紧紧地拥抱着她,沸腾的热血燃烧着我的心和情,这个我爱过,恨过,却永远无法忘怀的女人,现在终于就要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那令我疯狂,让我期冀,被她执着的珍藏了二十三年的女人最神圣的贞洁即将融化在我和她激情地结合中了。
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只听到我进入她身体时她压抑着的一声痛苦的呻吟。
我吻着她颤抖着的双唇,新的一年开始了,这一年必将不同往常,至少在这一年的第一个黎明,这世界上多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和一个真正的女人。
太阳昨也大约也是激情四射地疲劳了,今天赖在厚厚的云被里不肯起来。天阴得很厚,一点都不给新年一个面子。
房间里暗暗的,我朦胧着眼看看表,已经快九点了,有美人在怀,我没有一点起床的打算,侧身去看陈晨,她正亮着一双秀目注视着我。
“你醒了多久了?”
我在她唇上吻了吻,一夜难忘的激情过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有些丈夫的气息了。身边的这个女人从我冲破她最后的防线的那一刻起就是我的妻子了,我体味到未曾有过的情怀和责任,我会把自己的一生都交托给这个女人,为了她为我付出的一切。
陈晨望着我,没有说话,黑黑的眼圈告诉我,她应该是彻夜未眠。我心里有些自责,激情过后的疲乏让我睡得很香、很沉,却忘记了她毕竟为我付出的是一生中的唯一,那一刻她是多么需要安慰和体贴呀!
“晨,你还好吗?”
我木讷着,找不出什么可以安慰她的话,这也是我生平的第一次,没有任何心理和生理上的经验,让我在昨夜和今晨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心灵上,都显得拙笨异常。
“我没事。”
陈晨淡淡地笑笑,用手抚摸着我的胸口。
“还疼吗?”
我攥了她的手,温情地问。
她的脸上泛起红潮,把头埋在我胸前。
我心中又涌起初为人夫的激情。今天我要打一个电话回家,告诉我那期盼着儿子的父母,我会立刻赶回北京,赶回他们身边,不是一个人,我要把他们漂亮温柔的儿媳妇带回去,让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新的一年。
陈晨的胸贴在我的怀里,她的心已经没有了昨夜的躁动,平静地、轻缓地跳着,象暴风骤雨过后静谧的星空,静得让人只想倚靠在她胸前,甜美地睡去。
4
陈晨起床的时候充满体贴地按住准备起身的我。
“你再睡会儿。”
我望着她那张一夜间消失了令我陶醉的清纯的脸,心中忽然有些怅然若失,我造就了一个成熟的女人,却永远失去了那个我深爱的清纯的女孩子。
我闭上眼睛,听着陈晨穿戴和洗漱时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回味着她留在枕边的阵阵秀发的幽香,脑际又开始朦胧了,隐约着又象是怀中拥着她激情四溢,无限甜蜜,渐渐地一切都苍茫起来,我又沉沉地睡着了。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天依旧阴沉沉的,象是要下雨。房间里出奇的寂静,听不到陈晨的声音,更看不到她的人影。
我接连喊了几声,也没有人答应我。我胡乱地穿上衣服跳下床来,把几个房间乃至厨房、卫生间都找了个遍,也不见陈晨的影子。一种不祥的预感撞上我的心头,莫非她
站在窗前向楼下看去,街上空荡荡地看不见一个人,只有满地鞭炮和烟花炸碎了的红色的碎尸,重重迭迭地在湿润的空气中沉重地颤着。
陈晨走了,没有和我说“再见”,只在我的桌上压了一封叠成一只纸鹤的信。我忽然从极度幸福之中跌落于出离了痛苦的麻木里,没有了悲哀,没有了伤感,更没有愤怒,如同这阴霾的天空,笼罩着的只是一重厚重的木然的大幕,不见阳光,就连风和雨也吝啬得不肯光顾。昨夜的激情仿佛已经是很久远以前的事情了,我觉得自己已是一个将死的衰颓的老人,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追忆着年轻时一段苍白的往事,那其中有一个灰色的模糊的影子,她曾经是我的爱人,而在我行将就木的时候,早已不知她飘逝于何方。
手中的纸鹤展着一双宽宽的翅膀,带了我的爱人远远地高飞而去,留在掌中的是她舒展、袅娜的化身和一颗死去了的心:
亦凡,我走了!
你可以骂我,恨我,但我只求你永远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那个曾经为你付出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可珍贵的东西的女孩子。
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你,也永远地离开了海口这座给过我无限欢乐,给了我今生第一次也将是唯一的一次真爱的城市。在这里,我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爱,我把自己的贞洁交付给了我的爱人,为此,我快乐,我幸福,我更欣慰。
当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你还沉睡在梦乡之中,望着你甜甜的睡象,我哭了,我不愿离开你,但却又不能不离开你。
你给了我欢乐,你给了我幸福,或许你将来还会带给我巨大的财富,但有一样东西却是你永远也不能给我的,那就是我的成功的事业。一直以来我就幻想着成为一个出类拔萃的歌星,在舞台上、在荧屏中令无数歌迷为我疯狂,为我喝彩。
我有一副好嗓子,却始终没有获得一份机遇,我知道,在海南,在你身边,或许我今生今世也不过是一个歌舞厅中默默无闻的歌手,终究有一天我会变老,变丑,或许我的嗓音依然甜美,但那些歌厅中的客人们眼里有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