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2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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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囊中。
如果尚可喜调内城兵将增援外城,战斗进程可能会更激烈,但却是明军所欢迎的。尚可喜自然没那么蠢,见外城已是难保,便紧急下令,命外城人马撤退,收缩至内城负隅顽抗。
撤退命令一下,外城清军顿失抵抗之心,争先恐后向内城逃窜。明军奋起追杀,枪打刀刺,通往内城的街巷上倒满了清兵的尸体,最终逃入内城的不过六七千人。
广州内、外城两重,互为犄角,清军失其一,则败局已定。龟缩于内城,尽管防守范围小了,可也是苟延残喘,灭亡只在眼前。明军迅速肃清外城残敌,于外城炮台架起大炮,开始轰击内城。
晚霞刚刚消退,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而就在这零星战斗还未停止的广州外城,乳白色的炊烟局已经次第升起,与灰色的暮霭交融一起,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和街口罩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从早晨开始集火轰击,到攻取外城,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当然,这其中有降将献门的因素,但不可讳言,东征明军在攻坚和巷战能力上又有了长足的进步。而广东清军的战力下降很快,倒是有些出乎朱永兴等人的预料。
究其原因,尚可喜所部藩兵,也就是他起家和建功的骨干力量,在战争中损耗殆尽是其一。而久在广东这个富庶之地,骄奢逸则更是一剂腐化毒药。
尚、耿二逆攻下广州后,直至顺治九年(1652),广东全境渐次底定。战乱平息,广州旧城便为“藩王”进驻,“城中皆其子侄及藩下官员圈住”,至于原来地方的大小衙门,统统地被赶去外城。广州旧城区内大兴土木,建造了“备极雄丽”的藩王府第。
在广东,尚可喜这个藩王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土皇帝。可以节制“(总)督、提(督)、(巡)抚、镇(台)”;可以“调遣兵马”;可以“凿山开矿,煮海鬻盐,遣列郡之税吏,通外洋之番舶”;可以建立封建割据式的庄园“王庄”;可以统制江河湖泊,以至沿海渔业。还可以纵全省市场和商业,组织“总店”,集广东政治、经济、军事大权于一身。
有权有钱,灯红酒绿、吃喝玩乐自然是少不了。以王府的“鹰犬房”为例,内分虫蚁房、雀鸟房、鹰鹞房、狗房四大处。虫蚁房养蟋蟀、蝈蝈、秋蝉、蜂;雀鸟房养鹌鸦、画眉、白鸽、斗鸡;鹰鹞房养海东青、苍鹞、麻鹰;狗房养关东猎犬、哈巴狗。四处均有专职官员如“狗监”等,饲养人员近百名。其他王弟、少爷、小姐、夫人所饲养的,还不在此之列。
平南王府之内,“猫有小姐、妞妞之称,狗有相公、小哥之号”。又经常纵狗外出,可谓是“人狗塞途”。所经肉店,都要“孝敬”猪肉与狗相公,途人恐惧回避,惟恐不及。(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广州战役(九)
至于王府及藩下官员,霸占民房、诬良为盗、勒索巨款、加征税收等更是不胜枚举。据估算,平藩每年收入在一百余万两白银以上。
“烛泪落时民泪落,歌声高处怨声高”。当时有诗人华夫作《猛虎行》,所指便是平南王府。连羊城的最佳胜地镇海楼(五层楼),也被“平南王圈楼下山地为养鹿院有司不敢过而问焉。
如此享乐,如此安逸,若要尚可喜所部兵将还保持强大的战力,便有些过分了。更何况,现在的藩兵、标兵、抚兵等,多是就地补充的兵员,经验和素质更加难以与当年的“经战之辈”相比。
只不过要面对东南郑成功的威胁,广东水师倒也战力不俗,有吴六奇、许龙、苏利这三支由海寇转变而来的舰队。但是,当南海舰队在外援的助战下,击败了广东水师后,尚可喜便断了一条臂膀。
暮霭之中,朱永兴已经登上了城西木城。眺望远方,内城灯火稀少,一片凄凉。只是偶尔有天威炮的炮弹落进内城,爆炸的火光如绚烂的烟花闪现。
马宝等众将还在指挥包围内城,肃清残敌,朱永兴的身边只有一些亲卫,和长史易成。
“殿下,此时战斗未息,内城围困尚未严密,需防敌人拼命反扑。”易成委婉地劝道。
“小心过逾啦!”朱永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敌人此时已是惶乱无措,哪里还有胆量来反扑。”嘴上是这么说,朱永兴却是听了易成的劝说,步下城头,待行到城下,由亲卫团团护住,向城内走去。
没走多远,总兵阎惟龙便迎了上来,施礼已毕,请朱永兴去刚刚找好的房屋中歇息。他还非常高兴地告诉朱永兴,广州百姓真是不错,战斗刚刚结束,已经有不少人家生火做饭烧水,送出门来给明军充饥解渴。
“广州百姓,嗯,义民最多。”朱永兴颇为感慨地连连点头。
当年尚、耿二逆攻打广州时,广州百姓便显示出了全民抵抗的英勇,“城中人亦撄城自守,男子上城,妇女馈饷(送饭)。清兵环围城外,连败而不能克”
在这场军民协作的保卫战中,清军损失惨重,清将尚可福等被击毙,《尚氏宗谱》记载清寇尸体在攻城地点下堆得几乎和城墙一样高。连尚可喜、耿继茂这两狗头也差点完蛋,“明军以炮碎可喜及耿继茂案,二人方共食,幸不死。”
也正是因为军民的顽强抵抗,使广州人民遭到了与扬州人民相同的悲惨命运。尚可喜和耿精忠这两个大汉奸破城之后,恼羞成怒地进行报复,疯狂地进行屠杀、奸yin、抢劫。一位外国传教士记载:“大屠杀从十一月二十四日一直进行到十二月五日。他们不论男女老幼一律残酷地杀死,他们不说别的,只说:杀!杀死这些反叛的蛮子。”
大屠杀之后,有一个名叫“紫衣僧”的和尚,召集人力搬运尸首,集中在东门外空地上,用火焚化,堆积骸骨“成阜”(小山岗),“行人于二三里外,望如积雪”。更有“越日,所弃儿匍匐尸旁,犹吮其(母亲之)乳,过者无不泪下”的血泪描述。据比较可靠的估算,在屠杀中有“几万居民丧生”。
而尚、耿二逆犯下的罪行却不止广州一例,在攻克南雄后,也是“城内居民,屠戮殆尽”。而历史上,以汉族同胞的鲜血在清朝功劳簿上记下了“名垂青史”的一笔的尚可喜、耿继茂两大汉奸,却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可谓是老天无眼。
但在这个时空,朱永兴要的不仅仅是国战的胜利,更要彰显正义与公理。
“全歼清军后,清查户籍,对广州居民要生有奖赏、死有抚恤,免三年赋税以褒赏义举,还要树碑建园,以为万世之纪念。”朱永兴的心情沉重起来,直觉得这补偿实在是过于微薄。
“殿下仁厚,广州百姓定感恩戴德。”易成恭维了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咽进了肚里。
对于朱永兴提议所做出的对清军的严惩之法,易成是反对的。胸襟广阔,招降纳叛,无疑会加快战争的进程。清廷都能如此,朱永兴便显得有些执着,气度不够了。
但朱永兴就是无法把原则全部抛弃,可能会有些变通,但没有底线的招降纳叛却无论如何接受不了。或许会增加这场国战的困难,但因此而树立一个标准,一个不以战争中抢掠杀戮平民百姓为寻常之事的标准。战俘是战俘,战犯是战犯,分清辨明,正是朱永兴执意如此的原因所在。
。。
炮弹在夜空中象拖着炎尾的流星一般划过,那是天威炮发射的特有炮弹的引信向外出的火花。落地,翻滚弹跳,然后爆炸,流星又变成了怒放的烟花。
苗文秀叹了口气,使劲掏着还嗡嗡作响的耳朵,对面前的饭食提不起半点胃口。
明军进行的是威慑性轰击,一会儿一炮,一会儿一炮,让爆炸不断敲打清军的神经,更让他们不能好好休息。
明天就是最后的终结啦!目睹了明军攻击手段和势头的苗文秀,已经准确预计了自己的死期。嗯,还有自己的家眷。想到父母、妻子、儿女、侍妾,一股悲凉的情绪袭上心头。
退进内城,他连家都没时间回,便被尚可喜布置在内城的北门。他手下的兵丁已不足千人,再加上被杀的总兵连得成的残部,也不过两千多点。当然,手中只有这些人马,自然不能再充当主将,只能作为实力损失不大的总兵班志富的副手,协助北面的防守。
“轰!”一声巨响,震得苗文秀身体一颤,下意识地猛然蹲低,隐在垛口之后。好半晌,苗文秀才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位置,心中思绪翻腾,扔下饭食,开始巡视城防,但却显得心不在焉。
直到差不多巡视完毕,苗文秀才发现副将吴启镇已经久不见人影,似乎进入内城后便没有看到过。难道——不,不可能,李有才只是个别现象,如此绝然,估计是早有准备,已经把家眷偷偷转移至外城。嘿嘿,还真是奸滑。苗文秀想冷笑,可脸上却是难看的苦笑。心中也浮起复杂的情绪,忿恨,嫉妒,羡慕
一彪人马由城内奔驰而来,在城下驻足,灯球火把之下,赫然是顶盔贯甲的尚之孝。苗文秀眼见着总兵班志富迎了上去,和尚之孝在说着话。离得远,听不见说的是什么。然后,尚之孝带人离去,班志富则显得有些异样,连连摇头叹气,叫过几个亲兵吩咐着什么。
“今晚可能攻破内城。”这个消息对朱永兴来说有点意外,明军已经手握胜利,夜间混战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在听取了具体汇报后,他又释然了。既然又出了象李有才这样的叛将,能够内应外合,自然要抓住这个机会。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安排,这家伙的脑子倒是挺灵的。”朱永兴摸着下巴想了想,谨慎地提醒道:“一旦有了信号,攻城时要小心一些,提防有诈。”
“殿下想得周到,末将这便去布置妥当。”马宝恭维了一句,告辞而出。
作为沙场老将,这样的提醒有些多余,但朱永兴身份摆在那儿,马宝不介意装得笨一些,把朱永兴衬托得英明睿智。
“人心散了,清军必败无疑。”易成感慨地说了一句,将起草好的稿子递给朱永兴审阅。
朱永兴略略看完,点头赞赏。都说文人笔如刀,杀人不见血。看完这篇文稿,果然如此。
“尚逆还未授首,如何下场还不可知,等到事定再略作修改便可。”朱永兴说完又不忘夸赞一句,“长史好文章,字字如箭,可令逆贼食不安,寝难昧。”
“殿下谬赞,卑职愧不敢当。”易成谦逊着,心中却着实高兴。
“孤当初出缅入滇时,兵不过数千,亦非久战之辈。然于大厦将倾、内心惶恐之时,郑家鼎力相助,助孤收拢残兵,助孤通声息于四方,实是功不可没。”朱永兴象是回忆般感慨起来,易成赶紧凝神细听。
“疾风识劲草,板荡知忠臣。随孤于万难之境中不离不弃的,孤都记在心中,亦希望能善始善终,两不相负。”朱永兴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低沉,“即便有行差走错之时,孤念旧,依然能有所担待。可若有意欺瞒,胡乱揣测孤的心思,行那暗室阴谋,孤王能容忍乎?”
易成心中一凛,眼见朱永兴的目光已经移过来,顿觉后背发潮,赶忙躬身拱手道:“殿下英明睿智,宅心仁厚,岂能有人敢暗室欺心,瞒上妄行?”
“希望不会有啊!”朱永兴将咄咄的目光转向了窗外,意味深长地说道:“孤的心思,谁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