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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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宗室出征,既要以战扭乾坤,长袖纶巾便不足以示决心,显威势。朱永兴虽然不善骑马,不善战阵,也要展示出这样雄纠英武的面貌。虽然周围都是猛山克族人,并无旁人观看,但朱永兴觉得如此穿戴行军能让自己更快地适应将来的战阵,也能提升自己的信心。
落后朱永兴一个马身相随的是梦珠,虽然不喜盔甲,但她也是劲装在身,却是一副轻便的皮甲。紧身的甲胄衬得她体形凹凸有致,修长的腿,高挺的胸,纤柔的腰,再加上玉脸红唇、秀发披肩,倒显出一种异样的美丽。
大地在马蹄和大脚的践踏下,沉闷地哼着,队伍后面是长长的辎重车队,咯吱咯吱地响着前进,扬起滚滚的灰尘,更增添了行军的威势。
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这虽然是评书中的夸张之语,但在朱永兴眼中,两千兵马的浩浩荡荡,依然使他目张神驰。
现在才是兴复神州真正的开始,开始了还能停下吗?初到陌地,徬徨无着的时候;蓦然梦醒,决意入滇的时候;想到过会是如此景象吗?上天眷顾,也凭着自己的勇气和智慧,才有今日的小成就,才得到猛山克族人的鼎力相助。路漫漫而修远,迈出第一步固然艰难,但却是成功的开始。
在阳光沐浴中,朱永兴挺直了腰身,骑马还不熟练,但却不是做出畏缩样子的时候。回首望望绵延数里长的行军队伍,正对上梦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豪气和温情同在,困难与机遇并存,还真是令人感慨万千的复杂心情啊!
铁壁关,设在今腾冲城西南五百四十里的西等练山,与之相辅助的设在布岭山顶的铜壁关。两关是控制芒哈、海黑、芒莫之要塞,城垣台周二十丈,高二丈二尺,楼高五丈四尺,明万历年间各设守备驻防公署。
雄关虽陈旧,但依然矗立山巅,而独缺少了守卫雄关的猛士,却多了一些平民百姓。对,看似平民百姓,实际上却有来头儿,他们正在此等待着朱永兴的到来。
一个便服老者坐在城楼上的椅子里,似乎睡着了,但不能不注意到他浮肿的眼皮,肌肤上病态的灰色,以及两肩的斜倾。虽然无法判断他的年纪,但不能否认,他的模样可能要老得多。
“父亲,岷世子的人马距关不到十里了。”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低声说道。
“嗯!”老者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在浓密的睫毛下,竟是一双锐利的眼光。
“父亲,不必如此早便下关迎候吧?一个旁系宗室,靠着一些蛮夷——”年轻男子中等身材,肩宽臂长,体格壮实,象一个惯于忍受劳苦的人,只是眼睛里似乎总有一种倨傲和猜疑的神色。
“住嘴。”老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年轻人的话,眼睛一瞪,猛然转过身来,年老和衰弱似乎从身上甩掉,须发苍苍竟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年轻人悚然一惊,这样的神态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赶忙低头恭谨听训。
“宗室就是宗室,放眼天下,大明还剩几位?”老者厉声训斥道:“天子弃国,名将战败,满目失意景象。此时岷世子能以宗室之尊大义入滇,撑持危局,实可贵之至。削发令下,而中国之民无不人人思螳臂拒车斗,汝难道甘心易服成夷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毁伤,儿岂敢有此心?”年轻人面红耳赤,赶忙争辩道。
“复华夏,保衣冠,此为大义。”老者的语气和缓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兴家族,增福贵,此为小望。听闻岷世子得神灵指点,为父还不相信。但观其所为,察其所出之计,能令蛮夷猛山克族甘为驱使,则大有兴王图霸之象。袭蛮莫土府,伏击缅军,诈取缅关,计设连环,虽武侯在生,亦不过如此。”
“父亲说的是,岷世子确不是常人。”年轻人先是附和了一句,又不无忧虑的说道:“儿子只担心若是大业不成,我家要受牵累。”
“富贵险中求,乱世之时却也正是举勃之机。此时相助为雪中送炭,他日行事则为锦上添花矣!”老者将目光转向远方,幽幽地说道:“若真是山穷水尽——”停顿了一下,老者叹了口气,“大不了避走他国,暹罗可也。”
年轻人心中还纠结,但依然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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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未闻驼铃马帮来
“王旗吗?”老者的目光凝住了,注视着远方,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宗室出征的场景,似乎有些简陋了。可皇家,终是出了个有担当、有气魄的人物吗?大厦将倾之时,是天佑大明,国祚不绝;还是回光返照,昙花一现”
旌旗招展,大军缓缓而行,年轻人见此威势,也不禁心中震荡。停顿半晌,他才搀扶着激动不已的父亲走下城楼。
“草民郑砚北(郑昭达)恭迎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永兴望着关门处伏地而拜的一群人,心思斗转,这便是大巫所说的在滇省的助力吗?不知道是何来路,能力几何?
“诸位请起。”虽然心中不太确定,但朱永兴还是跳下马来,伸手相扶。此时断不是摆谱拿架子的时候,有一分力量便多一分胜算,自己的班底还是太少了,这些全是汉人,正合自己的心意。
“谢殿下。”郑砚北带着手下叩头后才起身,脸上满是恭敬和谦卑,“守备驻防公署已经收拾干净,还请殿下不嫌陋荜,暂请安置歇息。”
“战乱危急之时,却不是奢华讲究的时候。”朱永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在郑砚北等人的引领下,直向驻防公署走去。
驻防公署早已经破旧不堪,经郑砚北差人打扫布置虽然难现新颜,却也干净整洁,比缅关的简陋宅第还强一些。
朱永兴与郑砚北等人在厅中落座,两个侍女便端上茶水果品。梦珠看见明女服饰,立时视线不转,显得十分喜欢。
“不知道现在滇省形势如何?”朱永兴目光只在两个明眸皓齿的侍女身上一扫,便询问起大事来。说起来,他在缅甸不过耽搁了十余日,只是心中急切,生怕事不顺遂,冥思苦想的计划到头来是全费工夫。
“李晋王在磨盘山战败后,清军乘胜进军,占领腾越,又西追至南甸(今梁河),至孟村,因粮草不继而停止追击,回师昆明”
与历史上没有太大的差别,朱永兴听着郑砚北的讲述,对照着记忆中的资料,对目前形势有了更充分明晰的了解。
说李定国磨盘山战败并不准确,如果从双方兵力对比来看,应该是惨胜才对。李定国所部固然兵将损失严重,但清军也伤亡惨重,被斩杀的包括两名国公,十八名都统(内有赵布泰的侄子多波罗、祖大寿的长子祖泽润),是清军与南明作战以来阵亡高级将领最多的一次。
如果没有叛徒告密,这很可能是南明军队大翻盘的转折点。朱永兴深自慨叹,名将啊,有没有运气也非常关键哪!
郑砚北一边讲述,一边暗中观察朱永兴的神色。如今的形势可以说是万分不利,云南三江以内的大城要地基本上被清军占领,残余明军虽然为数尚多,但都退到边境荒凉地区,各自失去联系。而面对危局,朱永兴的神情相当平静,好象早已预知一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非常人所能也,郑砚北心中对朱永兴的评价又提高不少。
事实上,朱永兴当然知道将要面临的恶劣形势,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变颜变色。只是,他心中起了疑惑。按照目前的信息传播途径,口口相传,以讹传讹,这郑砚北如何能得知这许多情况,而且较为准确可靠。
“不知郑老先生作何职业?”既想依靠他们,朱永兴自然要打听清楚底细,待郑砚北一讲完,他便开口询问。
“可不敢当先生之称,草民不过是个小商人。”郑砚北恭敬地欠身回答道:“先祖不怕险阻,披星戴月,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风雨冰霜,才挣下了现在的小小家业。”
朱永兴眨着眼睛,琢磨着郑砚北所用的这几个形容词,蓦然,几个字跃入了他的脑海,他试探着说道:“茶马古道,马帮”
郑砚北愣了一下,神情更加恭谨,“殿下聪慧,一猜便着。”
原来如此,朱永兴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身体放松,向后靠去。
茶马古道起源于于古代西南边疆和西北边疆的茶马互市,兴于唐宋,盛于明清,二战中后期最为兴盛。在抗日战争中中华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也曾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因康藏属高寒地区,海拔都在三四千米以上,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是藏民的主食。在高寒地区,需要摄入含热量高的脂肪,但没有蔬菜,糌粑又燥热,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而茶叶既能够分解脂肪,又防止燥热,故藏民在长期的生活中,创造了喝酥油茶的高原生活习惯,但藏区却不产茶。
而在内地,民间役使和军队征战都需要大量的骡马,且供不应求,而藏区和川、滇边地则产良马。于是,具有互补性的茶和马的交易即“茶马互市”便应运而生。藏区和川、滇边地出产的骡马、毛皮、药材等和川滇及内地出产的茶叶、布匹、盐和日用器皿等等,在横断山区的高山深谷间南来北往,流动不息,并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而日趋繁荣,形成一条延续至今的“茶马古道”。
而“茶马古道”是一个有着特定含义的历史概念,它是指唐宋以来至民国时期汉、藏之间以进行茶马交换而形成的一条交通要道。具体说来,茶马古道主要分南、北两条道,即滇藏道和川藏道。
但需要指出的是,以上所言只是茶马古道的主要干线,也是长期以来人们对茶马古道的一种约定成俗的理解与认识。事实上,除以上主干线外,茶马古道还包括了若干支线,是一个庞大的交通网络。它地跨川、滇、青、藏,向外延伸至南亚、西亚、中亚和东南亚,远达欧洲。
在当驴客的时候曾游览过茶马古道,听过导游了讲解,朱永兴心中也大概猜到了郑砚北消息灵通的原因,他笑着赞道:“秘境云南茶马道,普洱遗风茶马香!你的先祖能无惧盗匪、不畏艰辛,以勇往直前的气魄开拓家业,吾甚是羡慕,甚是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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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慧眼识珠善拢络
在古代,被人称赞祖先,那是莫大的荣耀。郑砚北见朱永兴不以其商人身份而轻视,竟由衷激赏其祖,不禁感动莫名,立于其身后的儿子郑昭达也面露激动之色,而另一位瘦削枯干的中年人则目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望了朱永兴一眼。
“殿下——您如此激赏草民先祖,草民——”郑砚北几至泣下,yù说出什么结草衔环、誓死相报之类的忠言,却已经被朱永兴抬手打断。朱永兴笑着问起了更详细的事情,郑砚北抖擞精神,一一作答。
其实这并不全是朱永兴邀买人心之语,而是他确实很欣赏茶马古道上的拼搏者,而这些人的冒险精神,也是朱永兴身上所拥有的。
说到茶马古道,就一定要说行走其间的马帮,他们的冒险性是人所共称道的。哪怕在今天,那些职业探险家所谓的壮举,跟当年茶马古道上的马帮生涯相比,也会黯然失色。
为了生存,为了贸易获利,马帮们几乎是以自己的生命去冒险。而这种冒险往往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生意上的冒险。马帮大多活动在现代商业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