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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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宫千帆听得目瞪口呆、张口结舌。本来她以为萧绰会被册为公主,韩德让为驸马,以此来嘉奖萧、韩两家。岂料这个“封赏”比她想象的还“重”,只是太过出人意表。
萧绰断断续续说完,便仰着头发呆,北宫千帆也同样无话可说,心中暗道:“其实这个辽国新君还真是个感恩图报、是非分明的大丈夫。明明已有妻室,为了感谢拥立自己的功臣,竟以皇后桂冠相赐萧家,又要将皇室闺秀赐婚于韩家。比起勾践杀文种、刘邦诛张良,倒算个饮水思源的君子了。虽然皇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这个皇帝比起那耶律璟来,契丹百姓的日子一定会好过许多。”
忽地想起赵匡胤,心中又道:“所谓‘杯酒释兵权’,赵匡胤在汉人的皇帝中,也算个客客气气、君臣分明的人,虽说是防臣功高震主不算磊落,但比起杀戮功臣的君主,已算很不错了。不过这个耶律贤,似乎胸襟更宽些,对近臣如此,对百姓又会如何呢?”
“咳咳!”萧绰咳嗽了几声,泪珠滚滚而下,喃喃道:“什么荣华富贵,全是假的!不能依照心性而为,徒然辜负有情人的青春,才是真的不开心!”
北宫千帆不再遐思,也想不出什么劝慰之词,只轻轻问道:“可有什么打算?”
“十天后入宫,还敢有何打算?”
“我会帮你!”
萧绰一看屋中无人,忽地道:“无论我作任何打算,你都会帮我?”
北宫千帆点头道:“一定帮你!”
萧绰眼睛一亮,悄声道:“你的轻功那么好,如果帮我送封信给德让,一定神不知鬼不觉罢?你在中原或是西域,有没有什么莫逆之交可以信赖?”
北宫千帆注视着她,心底忽然升起一份不安,一字一句地道:“若只是送封信,于我是举手之劳。不过若有它想,还望三思而行。但愿我所猜有误,你是不是打算……”压低声音问道:“私奔?”
萧绰迎着她的目光,毅然点头。
北宫千帆肃然起敬,敬她为了不负自己的心,连皇后也不屑做。钦佩之下,咬牙道:“好,豁出去了!只是不知韩二哥怎么想,我先去探探他的心意,回来再从长计议。”
萧绰双颊绯红,不胜娇羞地道:“我去写信,拜托你啦!”
“你还是先喝药罢!”
萧绰接过碗,仰头喝了药,立即下床铺纸,北宫千帆在一旁帮她研墨,回头笑道:“为了不让人起疑,夜阑人静之后我再出去,天明以前回来。你听到有人叩窗三次,每次三声,便是我了。你只须开窗不必开门,我会窜进来。”
萧绰犹疑了一会儿,喃喃低语:“若他不肯,我会谅解的!”
夜深人静,萧绰辗转反侧,心绪纠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叩窗之声终于响了,她此前已将丫环遣出,此刻听到声音,似乎连心跳也停了,轻轻下床去开窗,但见自己的手颤抖个不停,心中只想着:“德让他会点头吗?会吗?……”
北宫千帆扯了面巾,喘了一口气。萧绰见她面带微笑,知道韩德让已然答应同自己携手私奔,心中不胜欢喜,轻轻地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还道你埋怨去得太久呢!”北宫千帆笑道:“我去的时候,他正打算天明后接我回韩府,好替他传信,赶在你入宫之前,他要带你远走高飞。恭喜了!”
萧绰又羞又喜,吃吃笑道:“他也这么打算了,真的么,我没做梦?”
“我去这么久,便是在和他商量,如何将你掉包出府,与他相会。”
“是呀,既册为贵妃,我进进出出必不方便,这是大问题!”
北宫千帆道:“二天之后,我来替你易容,你扮成我便可以大摇大摆出去。我随后扮作小丫头跟上去会你们。碰头之处,就是你们常去的那间酒肆。待天一亮,我便去市集预订三匹好马,是你介绍我认识的那个姓台的马贩,二天后你去取马,他便会将你当作我,把马交给你。牵了马,你直奔那间酒肆,我出去后再替韩二哥易容。我们三人会合之后,由我护送你们出辽国边境。”
萧绰又惊又喜地道:“来回两个时辰,你们便商量得如此仔细?我听德让说过,韩伯伯的师父是位易容国手,可这位前辈连自己儿子也没传授易容术,韩伯伯也不会,你怎么会?”
“韩伯伯的师弟是我逍遥宫右护法顾叔叔,顾叔叔他爹易容术的惟一传人便是我,因为顾叔叔被他爹扫地出门、没机会学。而稍懂易容术的北斗和蕊姐姐,都是我的传人,厉害吧?”
萧绰见她不无得意的表情,虽不认识她所说的人,却也替她开心,更为自己高兴。
辽国上京南郊,三人三骑谈笑风生。
正是春风拂面、暖日醺人的时节,有情人的携手,更加显得甜蜜珍贵。
是否所有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
是否所有终成眷属的有情人都能够不离不弃、相伴白头?
是否所有相守到老的有情人,最终都不会怨恨对方的拖累,不会因厌倦而互相心生懊恼?
是因为相思的距离使人甜蜜,还是因为相守的琐碎使人不堪?
北宫千帆将萧绰扮作书生,韩德让扮作随行侍卫,自己则扮为普通书僮,三人三骑,向南而去。
北宫千帆道:“我们出了辽国的边境,再向西而去。我送你们到吐蕃投奔南郭驸马,先安顿下来再说。想再远些,可往波斯投奔波斯的镇国大将军仲长伯伯。你们若隐姓埋名、不露锋芒的话,没人会想到去那么远逮你们!”
萧绰低头道:“娘听了圣旨,本来很高兴。这下我留书而去,她一定气死啦!她身体一直不好,姐姐们又不在身边。”
韩德让也道:“不知爹会不会气厥过去!”
北宫千帆一收缰绳,静静地看着他们,让他们自己决定。
韩德让与萧绰对视良久,各自叹息一声,不再疾驰,任座下的马徐徐而行,不加鞭笞。一见可知,二人均是满怀心事。
忽听一队人马从身后奔来,遥遥望去,乃是一队辽兵。
北宫千帆低声道:“镇静些,遇到熟人不可相认,人家便认不出我们来了。见机行事!”
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不过数丈之遥。三人不敢回头,皆强自镇定,任座骑缓行。
忽听一人吩咐道:“你们先回去,我要会几个朋友!”乃是一个中年男子,声音甚是耳熟。韩德让听在耳中,面色一变。萧绰也是神色惨谈。
那队人马走远了,身后那中年男子才道:“临风丫头果然尽得顾门易容术精粹,可惜你小子却处事不慎,换了衣赏易了容,却仍套着有韩府标记的靴子出来。若非如此,我不还真的认不出你小子。”
韩德让一声长叹,回头道:“叔叔好眼力,德让粗心了。您是奉皇命来捉我回去的么?此事与燕燕无关,我回去自首。”
来者正是韩匡嗣胞弟、韩德让叔父、辽国南京都统韩匡美。
韩匡美绕骑到三人面前,向另二人道:“不知哪一位是萧贵妃凤驾,哪一位是北宫节度使?冒昧冲撞,得罪了!”
萧绰与北宫千帆相对苦笑。萧绰拱手道:“韩叔叔,放我们一条生路好么?”
韩匡美听她说话,确定了各人身份,便叹道:“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痴男怨女,若连累家人也罢了。皇上一心欲封临风丫头为云州节度使,辽中第一汉家女臣,你们却将她也牵连进去,岂不悲哉?”
北宫千帆本在一旁冷眼不语,忽听到与自己也有关系了,只觉头大如斗,不胜其烦!
韩匡美见三人均是低头不语,又道:“不管萧、韩两家如何立功,但皇上就是皇上。他册封的贵妃留书而逃,与他要赐婚的功臣之子私奔,你要一国之君的面子往哪里搁?拿不到你们,自然会问罪家人,那时候功臣也变罪臣了!”
韩德让毕竟长了萧绰十二岁。本来以他的谨慎,并非未曾考虑后果。只是三日之间,由欢喜转为绝望,又好容易有机会与心上人远走高飞,冲动之下才未计后果。此时听叔叔将利害说出来,知他所言非虚,不由得噤声不语。
韩匡美见他神色郑重,知道他已冷静了下来,继续道:“如今萧、韩两家已经乱成一团。公主急切之下,吐了一口血,嫂子也吓晕了过去,尚未醒来。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希望喜事变丧事么?”
韩德让与萧绰齐声道:“娘怎么了?”绝望地再度对视一眼,各自黯然垂首,软化了。
韩匡美道:“这等大事岂敢伸张。萧、韩二家除至亲外,他人无从知晓。我与你几位叔叔、你几个兄弟各自带人分头寻找。若非这双靴子,连我都找不到你了。回不回去,你们自己定度。临风丫头,累你这一个多月奔波劳碌,还牵连你惹上杀身之祸,韩叔叔替萧、韩两家向你谢罪了!”说罢,拱手向北宫千帆深深一揖,长叹数声。
北宫千帆淡淡一笑,道:“帮人私奔、瞒天过海的孽,我造的已不止一桩了,何曾惧怕过什么杀戮之祸?即便有情人成了一朝的眷属,十年、二十年后,谁敢保证能够不厌不恨、不离不弃?他们作下的决定,我一定会成全、尽力相助。他们若有悔意,我便随他们回去。总之,要他们自己决定才好,分合总有因,聚散皆是缘!”
萧绰热泪盈眶,咽声道:“临风姐姐,咱们不过十年前的两面之缘,你便如此赴汤蹈火一再援手,却又轻描淡写不屑一提,却教我如何再忍心牵连于你?何况娘……”
韩德让忽道:“不错,上不尽臣力子责,是为不忠不孝,下愧对挚友、连累故人,是为不仁不义。燕燕,你回去做你的皇后,我答应你终生不娶,尽一切可尽之力成为朝中重臣,为你所用,巩固你的后位。他日皇上即使存了念头,不顾恩义要废你,我必笼络朝臣死谏,保你此生安坐皇后之位,荣享太后之誉……咱们回去罢,去看各自的娘,然后忏悔!”
萧绰再也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哽咽道:“傻瓜,你怎能终生不娶?你一定要封妻荫子、儿孙满堂才行。这样,咱们的儿女才能够在一起,在一起……”
北宫千帆知道他们走不掉了,一挥鞭,向韩匡美道:“你我先回去,各自回报消息,以免其他几路人马的搜寻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让他们再多聚片刻罢!”
韩匡美放下心头大石,点头道:“临风丫头,你确是一个热心肠的姑娘,真不知该讽刺你还是该欣赏你。不过这些日子你的妙计百出,实在又教人钦佩——十年如一日,‘依然故我’之号,斐宫主应该把它让给你才对!’”
北宫千帆笑道:“你们不怪我拐带未来皇后,已经海量汪涵了。只是他们这后半生……唉!”回望韩德让与萧绰一眼,心情黯然。
“所谓政治联姻无力自主,便是如此了。非但个人无能为力,连至亲的父母、手足也难加援手,古今皆然。”
“所以最讨厌和官府打交道,更遑论皇室中人?”北宫千帆一声苦笑,忽地想起大理段素丹、蜀中慧妃费含蕊、江南国主李煜、宋主赵匡胤,及其远在吐蕃的长公主曼娜、驸马南郭守拙,如今更多了辽国的未来皇后萧绰。喟叹之间,但觉世事之难料,直如棋局。却不知她自己,算棋子、棋盘、棋谱还是棋手。
又见夕阳红西天,关山古道人断肠。
最是断肠处,有情生别离。
北宫千帆再度搬回韩府,不愿见萧绰的泪水,也懒得再理会吕不古的病体。
这日,韩德崇跑来找她,问道:“二哥不痛快,怎么你也懒懒的,不再往外跑了?”
“跑不动,没人陪!”
“皇上不知如何为二哥指婚。二哥对所见过的贵族千金、皇家闺秀都不中意。今天萧贵妃进宫,我们带二哥去打猎好不好?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