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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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桐看完了,也用两根手指头夹着回递给何其乐,一笑,说:“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插嘴?何秘早已经有主张了吧?”
柳絮有点好奇,瞅瞅贺桐,又瞅瞅何其乐。
何其乐还没来得及把照片放回包里,略一犹豫,还是把它递给了柳絮。
最近省高院出了点事,有个打二审的农村妇女在大门口喝农药死了,影响很不好。这也是陆书记视察省高院的原因之一。郑院长这段时间情绪不是很好,放出话来想调到司法厅去。
柳絮看过了照片,也不说话,递回给何其乐。
何其乐把照片收回到包里,望着贺桐笑笑,点点头,说:“今天海风书记听了你的汇报,印象很深。现在法院的门越来越难进,和老百姓的关系倒是隔离开了,可是法官和关系户的关系却无法隔离开,这话从你这个当院领导的嘴里说出来,很不容易呀。你关于为了整治腐败,必须用严历措施建立法官与当事人之间的隔离带的想法,海风书记是点头认可了的。”
何其乐说这番话时,贺桐微微向他侧着身子,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等何其乐说完了,他把脸转向柳絮,说:“刚才我和何秘都犯了一个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等柳絮张大眼睛摇了摇头,贺桐继续道:“就是没让你上酒。来,我也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谢你提供了一个机会,让我认识了一个知音、一个忘年交。怎么样,何秘,可以这么说吧?”
何其乐也站了起来,说:“大家都把杯中的茶干了吧,一切也尽在不言中吧。”
贺桐一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意味深长地分别看了何其乐和柳絮一眼。
用完了餐,柳絮要安排活动。
贺桐抢在何其乐前面说:“算了吧,柳总已经很破费了。”
何其乐也说:“是呀,我也没时间,得陪海风书记去打球。另外,刚才挑出来的那张照
也得通知报社,他们等着排版哩。要不我打个的先走,柳总你再陪陪贺副院长?”
贺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说:“何秘办正事要紧,要打的也是我打的,让柳总送你。”
另外两个人又都不同意,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活动就不安排了,大家来日方长,不如另外找个时间。就请柳絮当司机,先送何其乐去省委,再送贺桐回家。
何其乐说:“也行,柳总说她早就想跟您汇报汇报工作了,今天是个机会。”
到了柳絮的宝马车旁边,两个男人又为谁坐副驾驶的位置互相谦让了一番,最后还是何其乐坐在了柳絮旁边,贺桐一个人坐在了后座上。
等车上只剩下柳絮和贺桐的时候,贺桐感慨地说:“何秘不错,前途无量呀。”
柳絮既不好替何其乐应承,也不好替他谦虚,只好笑笑,说:“是呀,听说陆书记很欣赏他。”
一时间,两个人似乎都有点找不到话题,闷了一会儿,贺桐说:“何秘刚才说柳总有事找我,柳总就不要客气了,有话就直说吧,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一定不遗余力。”
柳絮便跟贺桐说了流金世界裙楼拍卖的事。
流金世界是一幢二十八层的综合楼,开发商欠建行银行的钱,裙楼的一二三四层全都查封了,信达资产管理公司申请执行,最后很有可能要走拍卖程序。柳絮是做拍卖的,很想揽这笔业务。
贺桐在省高院分管执行局,这事早几天执行局的曹局长才向他作过汇报,没想到传得这么快。其实,这也不奇怪,现在这个社会是没有什么事可以保密的。拍卖又是那种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行业,象这种一两个亿的业务,要能拿下来,真的是可以两三年不用想事。难怪柳絮这么郑重其事。
贺桐刚才的表态,只能算场面上的话。不管最后怎么定,这话是一定要说的。贺桐早就猜到了,柳絮请他可能就是为了流金世界的事。问题是,通过各种关系向他打招呼的人实在太多了。有他本人的同学、老乡,也有省里头头脑脑的儿子女婿七大姑八大姨,甚至还有北京打来的电话,批下来的条子。这就让贺桐为难了。他太明白了,碰到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表态的。
首先,他要处理好跟执行局的关系,工作毕竟是他们在做,如果越俎代疱,那帮家伙可能会动不动就给他撂担子。现在领导也不好当,得上面有人拉,下面有人抬,否则,你就会被吊在半空中被人忽悠。忽悠这个词是因为赵本山而在举国上下流行开来的,想一想真叫绝。
其次,他就是真的做得了主,也不知道究竟该帮谁,因为能通过关系找到他的,都不是可以随便敷衍的,你帮了一个人,可能会得罪其他所有的人,而且,这种成本或者风险,根本无法预测。
再说了,一两个亿的业务,拍卖公司槌子一敲,佣金可以有几百万上千万的进账,说不定你就会被绕进出。拍卖公司那帮人能耐大得很,作为商人,他们最会算投入和产出之间的账,何况这账其实也不复杂,傻瓜都算得清楚。
作为省高院的常务副院长,又管执行,贺桐在廉洁方面的口碑一直很不错,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巨大的定力,必须时时刻刻克制自己的私心杂念。贺桐太清楚不过了,谁没有腐败的倾向?谁不追求利益的最大化?一个廉洁的干部和腐败分子之间,难道真的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所以,他采取的策略,就是尽可能地远离那些诱惑,远离那些当事人。上午接待陆海风书记时,他的发言看起来象是即兴的,其实私下里准备了很长时间,不过,却也是有感而发。贺桐心里很清楚,他要是真的帮了谁,既使真的不拿一分钱,不沾一点便宜,也会是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因为他根本无法回答那些无声地诘问:你跟某某某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帮他?
杜贺通过贺小君请他,他原想见见柳絮再说,没想到柳絮后面还有一个何其乐。
何其乐当然是贺桐愿意结交的朋友,只是三个人这顿饭一吃,对于贺桐来说,便多少有了一点心理负担。
贺桐还算是那种顾家男人,很少在外面应酬。再说了,院里有规定,不能接受当事人请吃请喝。所以,请他出来吃饭其实是件很难的事。当然,也不要以为贺桐是那种假正经的人。他虽然很讲原则,却也很重乡情和亲情。重乡情,说的是他在院里提拨的一些干部,大部分是他的老乡。对他有意见的人,说他拉帮结派,搞小圈子。另外一拔人,就说他举贤不避亲,之所以提拨老乡,是因为知根知底。他很重亲情,说的是把贺小君看得比亲儿子还重。贺桐从小没有妈,是比他大了十多岁的姐姐把他拉扯大的。没有贺小君,杜俊请不动贺桐,但贺桐也不会因为贺小君违反原则。他最后能来,是因为他已经在内心里说服了自己——到目前为止,柳絮还算不上当事人。
打从何其乐一进包厢的门,贺桐就知道这餐饭不好吃。
见贺桐没吱声,柳絮把音响打开了,把音量调得若有若无,是蔡琴的老歌。又过了一会儿,柳絮把头微微地往后座上偏了偏,说:“贺哥,你看我是不是太冒昧了,刚认识就跟你谈这些事?”
贺桐说:“没有没有。嗯,柳总在院里做过拍卖业务,应该是知道拍卖委托的下达程序的。院里其实没什么权利,如何确定拍卖机构,首先必须征询案件当事人的意见,由他们协商。柳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不是在随便应付你。”
柳絮笑了笑,说:“我不会那么不懂事,贺哥的话,我听进去了。”
“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副院长难当呀。”
“那就想办法当院长呗。”
“这话可不能乱说。嗯,你说的事,我会记着。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有贺哥这句话,我就满意了。我之所以以急赶急地想跟贺哥说这件事,也只是想在您这儿挂个号、排个队。”
“你把我这儿当医院了?”
“不是不是。但我知道象您这种级别的干部,要照顾的关系一定少不了。我的那些同行,也不会闲着,会削尖了脑袋往里面钻。我没别的关系,只能希望自己运气够好,能让贺哥记着我的事。不过,就是真那样,我也没有什么回报贺哥的。但是,如果贺哥看得起我,看得起其乐,大家一起找机会玩玩儿,打打麻将呀,打打高尔夫球呀什么的,这个组织部长我还是能当的。”
“其乐老弟肯给她当‘粉条’的女子,一定不简单。柳总,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我对你印象很好呀。”
“谢谢贺哥。”
“先别急着谢我,刚才在餐桌上,关于狗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其实萨摩耶犬太过友善和温顺,用它来做看家犬是不合适的,如果家里进了小偷,它也会上前和你打招呼,甚至把主人的房间钥匙也叼来递到你手里。”
柳絮听了这话不禁心里一冷,她不知道贺桐怎么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话和刚才那些话放在一块儿,似乎有点跑题,有点不合时宜。
但柳絮是不会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她扑哧一笑,说:“贺哥这话是什么意思?象我这么蠢的人,还真听不明白。不过,听了贺哥的一番话,我倒是有了养狗的欲望,这样,我,何秘的太太——我同学邱雨辰,再加上你太太,可以经常聚一聚,交流养狗的心得。不过,从揣摩狗到揣摩人,我还得多向贺哥请教。”
贺桐哈哈大笑,说:“行,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第三章
贺桐刚下车,柳絮的手机就响了。电话是她五岁的女儿格格打来的,说格格想妈妈了,格格要妈妈早点回家。柳絮平时总是把事情一忙完,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希望早一分钟见到女儿。可是,今天她却有点犹豫了,因为刚才在电话里,她听到了黄逸飞的声音。她这才想起来,按照约定,今天是黄逸飞来看格格的日子。
柳絮觉得嫁给黄逸飞是她一生中最不可原谅的一个错误。十几年前,当何其乐还在冥思苦想该用什么方式向柳絮表白的时候,黄逸飞已经开始了对柳絮的死缠乱打。
那时的大学一年级新生柳絮并没有惊慌失措。一个公认的美人胚,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便习惯了时不时地接到男生的小纸条和情信。一开始,黄逸飞并没有露面,但每个星期,他都会让她收到一幅画着她肖像的素描作品,有正面的,有侧面的,或凝神遐思或盈盈浅笑。画画的人并没有刻意美化柳絮,但对她的神态气韵,捕捉得极其准确和到位,那明亮的眸子,那精致的鼻子,那略厚的、性感的双唇,在纸上简直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同寝室的姐妹,包括柳絮自己,都无可救药地爱上了画中的少女。还有,就是这种示爱的方式也让人感到新奇,让人充满了想象与期待。邱雨辰就为柳絮担心,觉得以这种方式求爱的人,要么是情场老手,要么就是一个丑八怪。所以,当瘦瘦高高、俊朗飘逸的黄逸飞背着画夹不期前来拜访的时候,整个寝室的女孩子差不多都爱上了他。
黄逸飞比柳絮高三届,还没毕业就开了自己的广告公司,他除了有才还有财,有的是精力和财力浇灌和柳絮的爱情之花。
相比这下,何其乐的竞争能力就太弱了。从外表上看,何其乐是那种被扔到人堆里之后,就再也难得浮出来的人。
如果不是那次嫖娼的事被发现,已经跟他结了婚、准备与他白头偕老的柳絮会一直被蒙在鼓里。柳絮想破了脑袋也没有弄明白,黄逸飞怎么会那么下流,那么无耻。
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个对她满嘴恩呀爱呀的男人,会背着她干出那么恶心的事。她设想了一百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