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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银牛角-第2部分

小说: 银牛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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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不着人家,我这几下子庄稼把式也难怪一上去就跌了个大马爬,三爷,你老看看该怎么办?咱们总得想个法子回去交待,干耗在这里淋雨也不是那么回事……”万三叶难堪地沉默半晌,恨声道:“这样,陈头儿你带着你的弟兄快马赶回大宁府报讯,并请伊大人再宽限几天,请顺便向伊大人票报,就说老夫我首次失着,也请他看在我俩多年交情份上莫予怪罪太甚,且等哥儿们转回总坛,面禀掌门,一则自请处置,再则由派中多遣高手,缉拿逃犯,太苍派方面,也得遣人通知……”青皮狼陈昭生打了个哆嗦,拧了把鼻涕,失魂落魄地道:“也只好这样了,三爷,这次事儿,还请你老多担待,钱大哥的脾气你知道,三句话不对就撕下脸来翻桌子,唉,在下说着说着就心里发毛……”点点头,万三叶牵过自己的坐骑来,招呼了一声与百隆派的一干人翻身上马,临走,他转头道:“陈头儿,地下躺着的无论死活你都给我招呼一下,老夫先走一步了。”青皮狼陈昭生裂着嘴答应了一声,脸上雨水湿渌渌的,分不出那些亮晶晶的水珠儿里包含了些什么?不晓得那些水珠儿是老天爷的泪呢还是陈昭生的泪?在他答应的时候,百隆派的十多名铁骑在万三叶率领下冒雨而去,蹄声渐远,留在这里的,只有一片浓重的怅苦与凄凉……黄骡马的四蹄飞扬着,嘴里喷着一阵阵的雾气,在一蓬蓬的泥水进溅里,它已朝着一个十分陡斜的山坡冲了上去,山腰半坡有一片树林,不怎么太广,但枝叶盘绞纠缠,如果不识得此路径,也够走的。

马背上,秋离牵着缰,左手环背着紧围在那何姓老人的腰上,两个人身子都早湿透了,马儿的毛也全向下刷,一路上滴着水,现在,他们隔着方才打杀的地方,已有五十多里路了。

天色早已黑了下来,灰蒙蒙的,暗黝黝的,只极西的天边还有那么一抹要死不活的惨白,雨已小得多了,从滂沱喷注转成为细细丝丝的牛毛小雨,这种天气,实在令人喘不得大气。

树林里垂斜的枝牙滴着水在秋离与那老人的头顶掠擦而过,半炷香后他们已走了出来,林子外,有一条小路通过山坡直达顶端,那里益着两间小石屋,没有灯火,自这里看去,那两间小石屋显得有些儿孤零。

秋离一甩头,脸上的雨滴儿被洒掉不少,他低沉地道:“老前辈,快到了,前面就是。”坐在后面的老人喘息了两声,沙着嗓子道:“壮士,为了老夫之危,累及壮士担冒如此风险相救,老夫实是于心木安,老夫老矣,任他们如何逼害欺侮,也不过就是这么一把快要人士的老骨头而已……”秋离坐骑往坡顶上爬着,他笑一笑,微翘的眼里一片膜陇的光彩:“老前辈,在下素来恩怨分明,滴水之恩都应该涌泉以报,何况前辈予在下之惠又是如此深厚?”老人似乎惊愕了一下,他迟疑地道:“壮士并非是闻得老夫遭此冤屈心有不平才来施救?”哈哈一笑,秋离道:“在下行道江湖十余年,来去都是单人匹马,只要不犯在下,在下亦很少去惹人,不关己身之事,前辈,在下从不插手。”“那么……”老人犹豫着道:“壮士是为了什么才搭救老夫呢?老夫自认与壮士素昧平生,想不出曾在何处何时见过尊颜?更谈不上有过恩惠了……”马儿忽然颠簸了一下,秋离用劲一提缰绳稳住了,他深沉地道:“前辈,可还记得十年前一个暴风雪的晚上,有一个瘦弱饥渴的少年晕倒在你们门前的故事?”老人大大地震动了,他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道:“什么?壮士,你你你……你是说,你就是……”秋离平静地朝远处凝望着,而远处是一片无际的黑暗:“是的,在下就是当年那个贫病不堪,饥寒交迫的少年。”马儿吃力地喷了口气,来到了那两间石屋之前,秋离一按马头,飘身而下,轻轻举臂,已将老人抱了下来。

老人显然已为方才突来的意外怔住了,他双目不眨地注视着秋离,满布皱纹的面孔上刻画着无尽的苍凉与老迈:“十年了……壮士………果然已有十年了……假如你不说,只怕老夫永远也认不出来你就是那个孩子……”秋离微微叹了一声,将马儿牵到屋侧一间简陋搭就的厩房里,随意将缰绳丢下,他过来扶老人,推开石屋之门,屋子里很暗,而且有了一股霉湿的气息,看样子,这个地方并不时常有人居篆……将老人安置在一张吱吱作响的破旧竹椅上,秋离找寻着火石点燃了一张白木桌上的桐油灯,昏黄的灯火沉沉地将两条人影拖在灰白的石壁上、一股深邃的落寞之感向他们袭来,在这里,欢欣与喜悦是隔得太遥远了,太遥远了。

老人咳嗽了一声,暗哑地道:“壮士……到现在,老夫尚不知道壮士尊姓大名?”秋离站到老人面前,苦涩地道:“前辈,在十年前,那孩子曾告诉过前辈……”人连忙点头,道:“是的,那时你曾说过你叫‘恨生’,但老夫知道这是假的,壮士,你那时才只十四五岁,老夫已觉得你在眉宇神韵之间有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嫉世妒仇、桀骜不驯的煞气,壮士,看你如今身手之绝,十年以远,该已有了非凡成就?”秋离黯淡地一笑,道:“没有,只染上两手的鲜血,唯一未变的,就是留在心中那股无法消、不能消、死不了、忘不了的耻辱与冤气!”老人一震之下,惊愕地道:“耻辱与冤气,壮士,你是指……”吁了一口气,秋离目光幽淡地凝注着桌上晃动闪烁的灯火,眸子里有着浓重的迷蒙与抑郁,在这些悠悠忽忽的神思里,就象弥漫的烟雾中有一股强烈的红光,他的眸子深处,也有一片那么稠,那么刻骨,那么明显的仇恨光芒,这光芒是发自灵魂深处的,不可磨灭的,血淋淋的!

老人抖动了一下,低哑地道:“壮士,现在,是否可以赐告老夫以真名?”秋离缓缓展出一抹笑容,道:“秋离,秋天的秋,分离的离。”这两个字就象两个突然出现的厉鬼,吓得老人摹地打了个寒颤!他骤骇地瞪视着对方,舌头宛如打上了结。

“鬼手?你你……你是鬼手秋离?”秋离无奈地耸耸肩,道:“这是他们硬给扣上的混号,假如有时间与闲暇,在下自己取一个将会雅致得多。”、老人活动了一下脖子,象刚从一双无形的手掌扼钳下挣扎出来似地长长吐了一口气。

“壮士,秋壮士,老夫做梦也想不到名震天下,向以残毒狠辣闻名的鬼手秋离就会是你,会是十年前晕倒在老夫门前的那个瘦弱少年。”秋离背着手走了两步,淡漠地道:“而今,前辈,你已知道了。”老人喘了口气,急急地道:“告诉老夫,壮士,告诉老夫你为何会在十年前晕倒于老夫家门之前?又为何在老夫替你调养了三天之后就在夜里不告而别?你又遭受了什么羞耻与冤屈?又如何知道老夫遇此危难?来,壮士,请告诉老夫……”秋离淡漠地一笑,沉思了片刻后,他道:“前辈,假如你要知道,在下便告诉你,但是,请莫中途插言,请莫予责评……”老人连忙点头,连忙道:“当然,老夫静静聆听便是……”轻轻依着桌沿,秋离的瞳孔深处又在隐隐闪射着那一股强烈的仇恨之火,这发自内心的怨毒,宛如一条绝毒的青竹蛇,在围绕着他的灵魂,也在绞绊着聆听者的心脏;他们的呼吸逐渐相合,脉搏逐渐一致,于是,秋离沉缓的语声象来自另一个世界,缥渺地响着:“当我来到这个人间,我就尝到了颠簸流离,贫困无告的苦涩,未满周岁,我的母亲便已去世,五岁时,父亲又因替官家凿石筑城而被巨石压伤成了半身不遂的瘫残,在这种绝境,我父子两人只有依靠典当与少数亲友的接济度日,父亲在愁郁的煎熬下,没有熬过我十岁的生日就弃我而去,我只得搬出了那间残破的小茅屋,用那间埋葬了我整个童年的茅屋换来父亲入了土,由那时起,我知道自己是孤单的一个人了,我明白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关心我,关怀我了,于是,我离开家,开始流浪的生活……”秋离的神色晦暗,他垂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讲:“自小,父亲便不以生活的艰困而忽略对我的教育,因此我读很多书,那是在黯淡的油灯下掺着父亲的泪来读的,很苦,’是真心在读,我的祖父曾中过进士,父亲幼时也曾被人称过小才子,哦;这都是很长远的事了……我离开家,就心去寻求我自孩童的时候起就仰慕的武林游侠生涯,我受了很多罪,吃了很多苦,到了高山……”老人目光一闪,道:“那是少林派的发祥地……”秋离没有理他,接着道:“我上了少林寺,但是在半路上就被他们拦下,我说明我是来求师学艺的,却被那些年轻和尚讽笑了一顿,但我决不灰心,我跪下求他们,哭着求他们,后来来了个中年和尚,轻淡地问了我几句话,又打量了我很久,似乎十分勉强地将我带到一座残旧庙宇里,那里是一栋改建了的土地庙,已被他们改做了临时灶房,于是,我就成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小杂役了,我整日辛苦,干着我体力几乎不胜的工作,但我默默忍耐着,希望有一天能得到他们赏识而教我一点我自小就仰慕的少林绝技,过了两年,有天我因工作太累而晕了过去,不幸的是那时我恰好端着一堆瓷碗,瓷碗是打碎了,我当然挨了一顿戒尺,然后,我被他们赶出来,象两年前一样,孑然孤身地下了山。在经过一条山溪时,我在溪中照了照,瘦弱憔悴的模样连我自己也伤心得哭了起来.,我这两年中没有学得一丁点技艺,甚至连他们的厨僧习武也不准我旁观一眼,两年前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两年后我依然如此。”老人气得骂了一声,道:“想不到少林一脉竟是如此持名自大。”秋离摆摆手,道:“此后将近三年中。我一直在东飘西荡,做过小工、杂役、拾荒者、牧牛童,也饥过肚子,挨过揍,脸上沾过人家大爷的唾沫,睡过旷野、破庙、屋廊和坟地,晚上时常自己哭醒过来,警醒过来而除了望着冷瑟的夜空,就只有向自己的影子诉说心中的痛楚而没有人理我,没有人睬我,似我开始流浪时自己想到的,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话声低沉了下去,秋离闭闭眼,再开始述说:“在这三年中,我到过武当派,但他们以来历不明而拒绝收我,我求过华山派,他们却要我与一个年纪比我还小一岁的孩子较量一番,我被人家打得鼻青眼肿;在他们围观者的哄笑声中狼狈而逃,后来,我求到了襄阳一家镖局的总镖头,他是‘和字门’出身的好手,经我干祈万求始答允了我留下暂充了一名工役,三个月后,我因夜晚到院中沉思,撞见了总镖头与他一名镖师之妻的奸情,不但事后被他毒打一顿,还几乎被他暗置在饮食中的毒药害死。我悄悄跑了,跑得很远,那时候已是冬天,漫天风雪使得我支持不住,于是,前辈,你在门前发现了我……”.老人急切地道:“是的,但体又为何不告而别?老夫身为‘太苍派’首辈弟子,便是本身所学不能教你,尚可以推荐到派中更强的高手那里呀……”秋离郁重地摇摇头,道:“几年来受的侮辱、委曲、迫害已经够了,我实在担当不住,因此,在我身体稍有起色的时候便悄然离去,但我感激你,我将你的恩赐深藏心中,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报答你。”秋离笑笑,笑中含蕴着苦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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