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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零炮楼-第47部分

小说: 零炮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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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咱三大爷想起刚才叫门时咱三大娘也问的是同志。就非常不高兴地又问了一句,“俺走后,你在家里有人了。同志是谁?”
  咱三大娘笑,说:“你白在外头走南闯北了,连同志都不知道。同志不是人,同志是同志。俺也可以叫你同志。”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这是在骂俺。同志不是人,你还叫俺同志。”
  咱三大娘哈哈大笑。说:“你像是从外国回来了一样。”
  咱三大爷也笑了,说:“凤英她们呢?”
  “睡了。”
  “噢。”咱三大爷说,“饿了,去给俺打十个荷包蛋。”
  咱三大娘站在那里不动。
  “去呀!”咱三大爷又道。
  咱三大娘说:“连鸡都没有了,哪来的鸡蛋。”
  “鸡呢?”
  “都让国民党反动派杀吃了。”
  “什么?”咱三大爷听不懂咱三大娘的话。咱三大爷弯腰趴在床下去摸那麻袋,吭哧了半天从麻袋里抽出一张钱。咱三大爷把钱递给咱三大娘,说:“去买,这够买十筐的。”
  “这深更半夜的到哪儿买,”咱三大娘说着接过钱。咱三大娘接过钱顺手就扔了,咱三大娘说,“这是啥钱?”
  “咋?有假。”
  “没假,就是不能用。”
  “没假怎么不能用。这钱不可能假,这都是国军用来买俺牛的钱,都是军饷呢。”
  “这是旧社会的钱,在新社会不能用了。”
  “什么新社会旧社会,钱的事俺比你懂。抗战前用的是现大洋,抗战后用的是法币,抗战胜利后法币不值钱了,这才用的金圆券。俺这可都是崭新的金圆券,一元金圆券等于三百万法币呢。值钱!”
  “现在解放了,咱们这都用人民币了。”
  “人民币是啥?”
  “人民币你都不知道?姚抗战说,我们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了,要用人民币。人民币就是人民的币。”
  “什么屄呀屌呀的,老子不用。那个姚抗战不就是要饭的嘛,他懂啥,俺有两麻袋金圆券呢,还顶不了那人民币。”
  “你有两麻袋,你有两汽车也没用了,没人会收你那金圆券了。”
  “那原来的金圆券呢?
  “政府说,可以换。”
  “换成啥?
  “换成人民币。”
  “咋换?”
  咱三大娘拿出一块钱人民币,说:“就是这种钱,一元人民币换十万元金元卷。”
  “啊!那俺不换,换了都亏死了。”
  “俺也没钱换,谁家有几十万金圆券换呀!”
  “不行,俺去找那当兵的去。”咱三大爷急了,“俺那是五十头牛呀!这两麻袋金圆券才值几个钱。”咱三大爷说着从床底下拉出麻袋,往肩上一撂开门就走。咱三大娘拉着咱三大爷,“你才回来咋又走,你是当真不要俺娘几个了。”咱三大爷一把将咱三大娘推开,“你懂个屁,俺五十头牛都没有了,俺还不去把那些当兵的追回来。”
  咱三大爷说着就冲出了门,在院子里碰到了驴。驴走过来挡住了咱三大爷的去路。咱三大爷拍了拍驴,把钱往驴身上一搭。说:“走,咱找部队去。”驴虽不情愿,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咱三大爷走了。咱三大娘追出来问:“你这一走,又啥时回来?”
  咱三大爷说:“找到队伍了,把牛换了就回来。”
  咱三大爷出了村再次踏上了那南北大道。咱三大爷在路上没走多远就下了路基,咱三大爷决定抄近路原路返回。咱三大爷下了路基走进了红薯地。只是咱三大爷这次怎么也没有走出贾寨的红薯地,他迷路了。
  他在红薯地里折腾了一夜,在天快亮时来到了一条河边。咱三大爷不明白这是哪条河,咋就不认识了呢。要知道咱三大爷是有名的风水先生,贾寨和张寨方圆几十里地的河没有咱三大爷不认识的;可是咱三大爷却怎么也不认识张寨村头的河了。咱三大爷在河边徘徊了一阵,就下定决心渡河了。
  咱三大爷要渡河驴却不干了,驴往后缩。驴望望咱三大爷在心里说:“俺不会游泳,俺不下去。要下你自己下去。”
  咱三大爷赶不动驴,恼了。咱三大爷对驴蹄子踢了一脚,却把自己踢疼了。咱三大爷疼得弹着脚在原地打转。驴龇着牙又笑了,骂咱三大爷是傻蛋,自古都是驴踢人,哪有人踢驴的,这不怪俺。咱三大爷见驴不下河,赌气从驴身上把麻袋卸下来,背在身上自己下河了。驴看到咱三大爷下河不多久,忽悠一下在河中间就消逝了。驴望望渐渐平静的河面,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待。
  驴在河边站着,一直等到第二天的太阳升起。咱三大爷再次浮出了水面。咱三大爷浮出水面也不上岸,却向下缓缓地漂着。驴在岸边就跟着水里的咱三大爷向下走。快到老桥头时,水流更缓慢了,咱三大爷被一片水草挡了,也不漂了,在那里不动。驴终于不耐烦了,望着正过老桥的行人叽昂叽昂地叫。过桥人见一头外乡驴在那叫唤,就走到了驴身边,再往河中一见,大吃一惊。一声变了调的叫喊比驴叫还嘹亮。

五十 咱三大爷之死(3)
  “有人跳河啦——”
  接下来咱三大娘和孩子们的哭声便如泣如诉地在那老桥头展开了。
  咱三大爷被打捞上来后,大腹便便的。有人从咱三大爷家里的厨屋里揭来了锅。那锅嵌在那里,咱三大爷趴在锅上。咱三大爷嘴里便开始一股一股地往外冒水。咱三大爷的肚子变小了,可是人却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咱三大娘哭诉:“呜——是俺害死了他呀——他临死想吃个荷包蛋都没有吃上呀!呜——”
  最后,咱二大爷在咱三大娘的哭诉中知道了还有两个麻袋。就带人顺着驴蹄印向上游寻,在上游半里地的河里摸出了麻袋。人们在老桥头打开麻袋,都愣住了,那是两麻袋已经不值钱的钱。乡亲们对咱三大娘说:“烧个几百万给凤英爹,说不定那边还能用。”
  咱三大娘就把那金圆券当纸钱烧。
  又有乡亲们说:“烧了也没用,这边解放了那边也解放了。”
  有人抬杠:“那不一定。是解放军死得多还是国民党死得多,肯定是国民党死得多。国民党死得多,在那边的人就多,解放军在那边打不过国民党,那边肯定没解放。为啥那边叫阴间,是和咱这阳间相反的。咱这解放了,阴间就没解放。”
  姚抗战就骂,说:“这是迷信,这是梦想变天。”
  咱三大娘就不烧了。还有一半。后来,咱三大娘用那金圆券糊成纸壳子,纳鞋底用。纳出来的鞋底十分坚硬,可就是太脆,一掰就断。咱三大娘将那一批做好的鞋子交上去当军鞋,后来都被退回来了。姚抗战还开了咱三大娘的批斗会,说咱三大娘破坏军民团结,拿这种鞋怎么能给解放军穿,只能穿三天鞋底就断了。咱三大娘辩护说,俺这一双鞋就一头牛,就是好几千块,这才叫千层底呢。这都是俺凤英爹用命换来的,俺是想让解放军穿着俺的鞋好发财。咱三大娘的辩护很可笑,批斗会该开还是开了。

五十一 咱四大爷之死
  在开咱三大娘批斗会那天,区上突然来了个通信员。通信员找到姚抗战,让姚抗战带着民兵排长去区上押一位土匪头子回来,区上将在贾寨开公审大会。
  姚抗战说:“哪的土匪?”
  通信员说:“这个土匪太可恨了,为了抓他,死在他枪口下有不少人。”
  “到底是谁?”
  通信员神秘地说:“俺来时,区上有指示,不让说。”
  姚抗战说:“连俺也不透个口风?”
  通信员说:“只能告诉你。这土匪就是贾寨出去的!”
  姚抗战说:“别绕弯子了,给个痛快话!”
  通信员趴在姚抗战耳边说:“贾文灿。”
  姚抗战说:“俺已猜到了。”
  通讯员说:“不让说,主要是怕贾文柏思想上过不去。上头想先让你做做他的工作。”
  姚抗战说:“这个没问题,俺相信贾文柏的觉悟。”姚抗战一边叫人集合民兵,一边去找咱二大爷谈话。
  咱二大爷回答说:“他活埋了胜利娘,已经是俺的仇人了。他后来又放俺走,算是还有一点兄弟情分。俺别的没啥,俺给他收个尸吧。”
  姚抗战说:“这个没问题。”
  贾寨正开咱三大娘批斗会,刚好接着开咱四大爷的公审大会。姚抗战和民兵排长去接压送咱四大爷的队伍,让咱三大娘的批斗会继续开。为了等咱四大爷的公审会就把咱三大娘多批斗了一会儿。不久,黄土路上就出现了一群人影,孩子们三五成群地欢呼着,“来了,来了!”
  土匪铁蛋被抓住了,姚抗战走时还让人准备了鞭炮。有人把鞭炮举着多高,嘴里的半截烟屁股被吸得烟火弥漫。黄土路上的人群近了,黄土被脚步踢腾开来,尘灰将行人笼罩着。人们远远地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五花大绑的大胡子,在他身后两名解放军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一步不离地押着。姚抗战和民兵排长脸上毫无表情地跟在区长身后走。但是,队伍里没有贾文柏。村里人都在议论,这铁蛋啥时候也留大胡子了。
  在鞭炮声中,贾寨人站得像一排风中的杨树,人们伸长脖子瞧。姚抗战一挥手:“大家继续开会,开铁蛋的公审大会。”
  铁蛋费了很大的劲才抓住的。据说他带着手下进了桐柏山,在“母猪峡”占山为王。那里四面都是悬崖绝壁,只有一条小道与外界相通,那地方处在六县的交界,便于出动,也便于逃避。那里曾经是土匪“白朗”的老窝,后来是土匪“老洋人”的山寨。铁蛋在那里占山为王,和解放军打起了游击。他神出鬼没的还经常化装,让人弄不清本来面目。解放军派人来贾寨了解铁蛋的情况,姚抗战专门派了贾寨的人去帮助解放军认人。姚抗战说铁蛋就是扒一层皮贾寨人也能认出来。
  贾文灿被押回来开公审大会。姚抗战带头呼口号:打倒土匪贾文灿!
  贾文灿五花大绑地被押上了老窑顶。枪响了,咱四大爷像只笨鸟俯冲着从窑顶上栽了下来。
  在开贾文灿的公审大会时,咱三大娘一直陪站在那里。人们几乎把她忘了。贾文灿被押上老窑顶枪毙时,咱三大娘也糊里糊涂地跟着走。枪一响咱三大娘便一屁股坐在那里,尿了一裤子。人们把咱三大娘弄回来,从此她裤裆就没有尿净过。和任何人吵架了,就会用食指和拇指比画着:“枪毙你,枪毙你!”
  咱三大娘认为,这句话是骂人最狠的一句话。

五十二 结尾
  咱二大爷们有兄弟五个,只有老二贾文柏是善始善终的。老大贾文锦受伤不愈暴死,老三贾文清迷路淹死,老四贾文灿被枪毙,老五贾文坡被鬼子用刺刀挑死。
  咱二大爷贾文柏却活了下来,还长寿。
  咱二大爷老了经常在老寨墙边说书。那老寨墙被阳光涂抹着暖洋洋的,在墙边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晒暖的老头儿,个个像是已睡。咱二大爷歪在老墙边,阳光下那脸上的纹路一道一道的,就像是对往日辉煌的记录。咱二大爷歪在墙边并没打盹,细细地瞅就会发现他的眼皮正眨动着,有一种声音细如抽丝地从他唇齿间吐出,那声音开始像蚊子声,后来越来越清晰有了音调。村里老人便随那音调摇头晃脑地沉醉,像是很知音的样子。咱二大爷哼了一阵,戛然而止。寨墙边坐着的人便停止了东摇西晃的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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