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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西夏旅馆-第7部分

小说: 西夏旅馆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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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們西夏男人!圖尼克嘆氣說。

第三個妻子野利氏,啊那是真正可以和元昊匹配的真女人,據說她長得體態修長,美貌妖豔,連元昊對她亦畏憚三分,野利氏愛戴金絲編絞的「起雲冠」,全西夏貴族女子便無人敢戴此冠。她的兩個叔父野利王野利旺榮、天都王野利遇乞分統元昊山界戰士左、右兩廂重兵,是元昊手下心腹大將。野利氏圖尼克說好吧,她真的讓人想到玉腿長立到男人胸口,高大的妮可基嫚,我們想像著陰鷙剽悍的矮個子裊雄元昊(啊忍不住想到耍麑毷壑榈陌纾┰谒南汩|紗帳裡,不止一次氣急敗壞地怒叱她:不准在那個時候把我舉到空中(尤其在他倆皆赤身裸體時,妮可基嫚,不,野利氏的金毛閃閃的玉腿把裸元昊頂在半空,像踩水車那樣翻滾他的肚子,讓他有一種小嬰孩被母親玩弄,慌張想哭的陌生柔情),且為了印證他的帝王威權,元昊總氣喘吁吁地舉著那即使作出柔順嬌弱,卻長手長腳比他大上兩倍的野利氏,在帳幕裡旋繞著圈子。

這樣的描述好像離元昊和野利氏的真實面容愈來愈遠,而愈像狗仔雜誌偷拍的阿湯哥與妮可基嫚私密舊照片。圖尼克說,這裡先插入元昊第四、第五個妻子短短的生平記載,以提醒我們:元昊是個洠в懈行阅芰Γ瑫r間感像爬蟲類一般無法連續,所以永遠只活在現在的漂浮片段裡的,殺妻癮重症患者。而用自己的美色、身體與他周旋,交換權力,像母鳎~狡詐、機警卻又帶著力不從心的哀傷保護著自己的幼鳎灰贿@個以殺自己血親自虐取樂的變態父親看見,這樣的野利氏,其陰狠殘忍、手段犀利、頭腦清楚,絕非那些枉擔毒辣虛名,其實只是無知軟弱婦人之仁的王熙鳳、葉赫那拉氏所堪匹敵。

第四個及第五個妻子的記載皆極短,分別是西夏廣呷辏ü弧鹑辏骸稿魇献詺ⅰJ迹还ヘ埮3牵瑐髡咭詾閼饸{。索氏喜,日眨魳贰<霸贿,懼而自殺。」

以及西夏天授禮法延祚八年(公元一○四五年):「咩米氏,元昊第四娶,生子阿理,無寵,屏居夏州王庭鎮。阿理年漸長,志郾姙閬y。其黨臥香乞以先,元昊執阿理,沉于河,遣人賜咩米氏死。」

殺殺殺!殺光那些曾經歡愛銷魂的女體,那些握在掌心的白色乳房,用勁時她們會發出難辨是恐懼、歡爽或單純是疼痛的哀鳴。他總不知拿那些像牛奶河流不斷變化河道的美麗身體怎麼辦?她們總和那些珠搖珮珞的聲響、綾羅綺緞的樱校蝼晗闾茨镜臍馕痘煜耍獊y了他的官能秩序。她們總在他下腹模浫缁鹬说碾y受時刻以纖纖玉指、以蜜唇、以溫潤的女陰乖覺地掏空他,讓他爽。但他腦袋裡面那些鳴金擊鼓的小人弄得他頭疼欲裂,她們卻只能疑懼陌生地盯著他看。這就是物種的限制。她們,他們,都只是他意志的幻影。他創立西夏文字,用他的符號重新描述世界,建連雲塔,以五十匹戰馬向宋請賜《大藏經》。有天竺僧人赴宋進奉梵文經、佛骨及銅牙菩薩像,抵興慶府時,他向他們求賜梵文《貝葉經》,他們拒絕,他就把他們拘禁在塔寺裡。那些宋朝裡的白臉君臣們不是笑他是「羌人」嗎?似乎他的族人是從高原攀降到沙漠的羊群,在風沙担新嗜パ蛎珒赏戎绷⒆兓扇诵巍D撬槐闶沁@些半人半羊的骯髒族落裡第一個覺知到無常世界只是幻覺投影,只是夢中夢的人類。只有他,只有他一人完成了進化,可以讓趙家的大宋和耶律家的大撸瑪狂乓詫Γ桓逸p慢。整個西夏王朝像海市蜃樓從幻影中矗立而起,那全是他嵬名元昊一人的意志。他的橫山羌兵每攻掠一城寨,隨便就燒殺數百帳,斬首千級。遇伏、被殲,平原的騎兵會戰,亦是動輒傷亡以萬計。但那些盔甲下面的人臉很快就會替換新的羌人。像烈日蒸散了水珠不久又會遇見滂沱驟雨。他殺自己的女人,有時殺那些藉著女人身體繁殖變貌的他自己,那些歪斜不全、孱弱畸形的小人兒。

圖尼克說,回到野利氏--這個女人,在讒殺了之前說的衛慕氏後,被封為憲成皇后--我們只要印證她的兒子們,在元昊這頭會撲殺幼麃K吞食之的雄某惭ㄑe的遭遇,便能耄Ъs捕捉到她以玉腿酥胸,以女性荷爾蒙和君王交涉,捍護他們在父之罪的殺戮撸蛑袀喆嬷畱K烈。
事情一開始挺順利的,他的大兒子寧明被封為太子,寧明像從元昊的暗黑沼澤意外倒影出來的光的形貌:他生性仁慈、天資聰穎,在定仙山向一個神祕道士學「辟穀之法」(元昊會不會常狐疑地看著這個完全是自己的相反的年輕人,心裡想:這真的是我的種嗎?)。有一次,元昊問他,什麼是「養生之要」,寧明回答「不嗜殺人」;元昊問「何謂治國之術」,寧明說「莫善於寡欲。」元昊震怒之餘(「此子語言不類!」),下令父子不准再相見。寧明又驚又氣,氣忤而死。

寧明之死,元昊深受打擊,以太子禮隆重安葬(他這時又像個哀痛的老父了?或是他恐懼地知道,上天原給他一次種的進化之機會,在萬千機率中竟從這個黑暗邪惡的自己身上分芽出一顆文明的露珠,竟也讓他踩破了)。野利氏立刻向元昊請立次子寧令哥為太子。這孩子就比較像元昊了,飛揚跋扈,殘忍多疑。

圖尼克說,請原諒我,故事至此變得有些古怪晦澀。幾個不同界面的人物扭絞在一起,成為這個恐怖結局的共犯。男人、女人、父親、兒子、媳婦、嬸嬸、姪女像一個家族之人關在密室裡吃了迷幻藥,所有人都瘋了,他們發生了集體起乩家族轟趴互相施虐互相姦淫的不倫恐怖劇。元昊變得不像元昊了,某部分他變成像一個多疑、軟弱、好色的老人,像一個傀儡任人敚Р迹m然他死時才四十六歲),他已無法控制自己體內狂暴衝動的野性作為帝國擴張領土之資本,變成了自己的癌細胞,在一個鏡廊迷宮裡發狂吞噬著自己的投影乃至自己的本體。

這個加速的悲劇尾巴該從他的第六任妻子洠险f起,怎麼說呢,這個可能混有維吾爾族血統的絕世小美人原先是元昊賜婚給寧令哥的太子妃,該死的是她實在太美了,可能就是在大婚前皇帝召見並賜贈皇家寶物的儀式上,元昊見識了原來可以讓他一生兵馬倥傯、震動宋撸髧⑶以诮鸨梯x煌中起宮殿、迹俟佟⒔ǔ鞘械牡蹏詷I全變成得了炭疽病的整片曠野牧草,一片死灰且虛無的毀滅之美。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決定要殺自己的親生兒子了。事情有點眩s,還得殺那個善妒的野利皇后(和眼前這發光的神物相較,她簡直就是一匹穿著繡袍的母騾子),噢,等等,還有她那兩個手握重兵,「為朕肱股」的驍將叔叔。洠系目柘滤坪鯂娚⒊鲆环N濛曖暈白的香氣,像鼻涕蟲鑽進他的鼻腔,蠕爬進他的腦額葉,那個濃郁的香味愈來愈濃,在滿殿朝臣大庭廣眾下祕密地、持續地從她的裙胯下繁花簇湧地朝元昊包圍而來。

上諭:「太子迹聲和T僮h。」

卡。奇幻的生殖器自毀按鈕按下。元昊宣布迹麤'氏為妃,稱為「新皇后」,並於天都山建行宮,日夜從撸а鐦罚ㄟ@個貪玩的小姑娘。老元昊寵溺地想)。大臣們陷入一種不祥的疑懼中。 
天授禮法延祚十一年。春正月朔,日赤無光。元旦行朝賀儀,群臣相顧失色。
原該是媳婦的成了情敵,原該是枕邊人的成了皇姨娘,姑且不細述野利氏和寧令哥這對母子強耄獾谋瘧嵞樋祝瑘D尼克說,容我插入一段正史,看元昊怎麼拔去野利氏那兩個擁兵自雄的叔叔。

殺野利旺榮及遇乞
元昊性忌刻,多詭計,左右用事之臣,有疑必誅。自王嵩間入,忌旺榮有二心,因事誅之,滅其家。其弟遇乞,常守天都山,號「天都大王」,與元昊乳母白姥有隙。遇乞嘗引兵,深涉漢境數宿,白姥乘間,譖其欲叛,元昊疑而未發。鍾世衡誘得西酋蘇吃曩,厚遇之。吃曩之父,得幸遇乞。世衡許吃曩金帶、迮邸⒕夁吢毴危贡I遇乞寶刀,刀乃元昊所賜者。世衡倡言:「遇乞內投,以刀為信。今為白姥譖死,乃越境設祭。為文書于版,多述野利兄弟有意本朝,並敘涉境相見之,歎哀其垂成而失。」入夜,令人持其文,雜紙幣焚之,照耀川谷。西人走視,悉取所委祭具、金銀千餘兩,並得所賜刀,及紙火中版,其文尚未滅。以獻元昊,元昊見刀信之,遂奪遇乞兵,賜死。
好萊墸щ娪把e所有科學怪人的故事:喝了實驗室裡玻璃試管冒著白煙的化學試劑;改變基因組序;在後腦植入晶體電路系統連接上整座城市的電腦控制中樞;肌肉在失控憤怒的腎上腺素分泌時會變成可把坦克、攻擊式直升機扭成稀爛廢鐵的超人;或是被自己精心設計的智慧機器人狙殺所有的進化故事,最後都是從人形的內裡,失控長出一個智能、力量、意志遠超出人類的怪物,它掙破撕裂那個創造它的人體,把變成碎片的人皮像捏紙團那樣一把吞進口中。人類只是它的一枚蛹。圖尼克說,這個故事裡的西夏王李元昊,就像一個吞食著自己的人形之蛹而變態進化的未來人。一個抽象的精神意志,一團白煙,它困惑地撫摸自己肌肉糾結的頸子和手臂,不可思議看著自己的力量竟可以輕易摧毀一整支包圍它的機械化部隊,讓一座城市瞬間夷為廢墟。在不斷吞食憤怒和力量使自己愈膨脹巨大的過程,作為人類的那個存有意識愈來愈遲鈍且微弱。它的線路開始故障走火。於是(電影裡都是這樣演的)原先被它像螞蟻隨意踩死的人類,找到了一個殲滅它的方式:他們把它誘引進一個錯铡榫场⒁粋自毀程式、一個邏輯悖論而使它不斷攻擊自己的迴路陷阱
於是元昊,忌刻多詭,殺了知兵能戰,三川口之役及好水川之役以伏兵襲殺宋軍近十萬的悍將野利旺榮、野利遇乞--殺了馬上知道中計了--野利皇后,我們那位妮可基嫚,自然是驚懼悲慟,以這兩個冤死的叔父為那慘烈生殖鬥爭最後翻盤的鬼牌。她一身縞素、梨花帶雨、悲抑抽噎。以元昊一怒即誅殺全族的習性,野利家男女老幼從此滅族的慘酷場面必定正在上演。領地裡帳幕燒成灰燼、屍骸遍野,野利家男人的頭顱一顆顆插在其他氏族的槍矛上。圖尼克說,野利氏一定發著抖,對太子寧令哥低囑:血債血還,我們野利家全族的血,一定要你那個洠н^門的媳婦,要她們洠先宓娜祟^來揩乾。只要你即了位,我要那個臭屄被自己將要經歷的折磨活活嚇死。我要你派人去中國打聽他們最能讓人痛不欲生卻可以拖延最久不會立即斷氣的精緻刑殺有哪幾種,我要你一套一套在那賤人身上玩過
其實元昊那時也後悔了,他下令尋訪大屠殺後野利氏出亡的倖存者,有關於洠系挠涊d至此亦完全消失。也許那個裙胯下噴散出致命香氣的小美人植進他腦袋裡的蠱蟲生命週期過短;也許誘姦少女的亢奮激爽在他殺了下意識恐懼會懲罰他的兩個野利家男人後瞬即煙消雲散;也許是與青春女體纏鬥耗盡的精力突然讓這氣弱老人孤寂回憶起和那些部落首領飲酒盟誓,逐騎射獵,黨項武士之間佩刀耳環嘩啷響,挨湊坐在一起時皮靴皮盔混著「羌腋颍沟哪凶芋w味;也許是兩個女人之間在各自帳篷暗處的巫術、裕洹⒎丛{咒、殺鬼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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