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苏公探案全集-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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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钟声到客船。苏公见得那字轴,不觉一愣,近得前去,细细揣摩,道:“此诗意境悠长,可谓绝妙之至。只是此帖字法精灵怪异,似学张长史之草书。”严微笑道:“以大人之见,此卷轴可算得入流之作?”苏公看那卷轴题款,乃“江湖海客”所书,思忖半晌,道:“张长史之书道,神鬼莫测,肉骨兼备,已至登峰造极。唐以李白之歌诗、裴旻之剑舞、张旭之草书,并称三绝,韩退之先生曾言:往日张旭善草书,不治他技,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雷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皆寓于书。粗观此卷轴,其结体、画形虽有低昂回翔、顺逆顿挫之感,却远不及长史,貌合而神离,乃仿摹之作也。”
严微闻听,叹息道:“某初观此卷,惊其诡妙,只道是上乘佳作,故高价买下,悬于斋室之中,孤芳自赏。今被大人窥破,令严某无地自容也。”东方清琪嘻嘻笑道:“你本非书生,却也来学书生斯文,端的高雅之至。”严微叹道:“斯文扫地也,斯文扫地也。”众人皆大笑。苏公疑道:“却不知这江湖海客是何许人也?”严微愠声道:“市井闲人,不学无术之徒。严某若知此人何处,定将他擒来,打他个醍醐灌顶。”苏公笑道:“休道是你,苏某初见时,亦惊讶不已。此帖虽未得张长史之神韵,却也有独到之处。你等且看,此帖字形怪异,大出人之意料,或繁或简,或省或化,处之适当,别具风格。古往今来,诸多书家,无有此者,此可谓第一人也。苏某非惊其书,而惊奇其字也。”严微诧异,道:“依大人学识,竟唤他作第一人,足见此帖难能可贵。”苏公感叹道:“书道之巅峰,非学名家之字,亦非得其神,独到创新,方才是真我。此帖另辟方式,竟有新成,亦是难得之佳作也。”严微闻听,欢喜不已。
原来,此卷《枫桥夜泊》并非严微所买,乃是他自一商贾家盗得,苏公问其来源,不便道明,只得说是高价买得,至于所谓“江湖海客”,严微确不知其人。
且说众人歇息片刻,严微道:“一路奔波劳顿,不曾畅饮,今夜严某为北道主人,且往断桥西子阁如何?”苏公笑道:“客随主便。”东方清琪道:“却不知那西子阁有甚佳肴馔珍?”苏公笑道:“西湖便是绝世美味。”东方清琪道:“西湖怎可作馔食?大人你且吃与我看。”苏公笑道:“小姐可知‘秀色可餐’否?秀色者,即秀丽景色也。西湖夜景,岂非是秀丽景色?可餐可餐。”严微闻听,哈哈大笑。
四人出得桃花斋,前行不远,便见西湖,茫茫夜空,波光粼粼,哪望得见边际。湖面远处隐见渔舟身影,渔光点点,随波而动。近处又有画船花舫,灯火通明,丝竹簧箫,妓优歌舞,好不热闹。又见那断桥处游人三三两两,或好友同伴,或携妓随行。不时闻得书生文人吟诗作赋,或赞西湖之美,或取悦娼妓;又不时闻得男女肆意笑声。
东方清琪闻听,不免疑惑,道:“怎的皆是些淫词滥调?”严微笑道:“小姐有所不知,这西湖虽美,却只是在达官显贵、文人骚客眼中,那贫苦百姓每日为生计劳累奔波,即便身在西湖之中,亦不曾觉得西湖之美。且看那湖中萤光点点,便知养家辛劳。”苏公叹道:“苏某游西湖不下百余次,竟不曾悟出严爷一般心思。细细思来,确如你言。”严微笑道:“大人何必自谦。杭州城中,何人不言大人体恤民情、知民疾苦。”苏公感慨万千。
说话间,却见得前方一楼阁,高约四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东方清琪正欲询问,严微先道:“此便是西子阁。”苏公惊叹,道:“好一座西子阁。苏某在时,却不曾有此阁,想必落成未久。此阁建于断桥处,眺望西湖,万千风光,尽收眼底,端的是好去处。”严微冷笑道:“你道此阁是何人所建?”苏公怎知,追问道:“甚人?”严微低声道:“非是他人,正是杭州知府王敦王大人。”苏公大惊,道:“他乃朝廷命官,怎的在此做起买卖?”严微笑道:“严某曾言,世间如大人一般官员者,屈指可数矣。今天下官吏,无不谋官牟利,高官牟大利,小吏牟小利。牟利之法,或贪污、或索贿、或经商。官吏经商,即谓官商,其中便利,不言而喻。大人少见多怪也。”苏公痛惜不已,叹道:“既如此,我等且回桃花斋。若上得阁去,无意逢着王大人,岂不尴尬?”严微笑道:“我笑大人迂腐当不为过。那王大人乃是朝廷命官、杭州父母官,此处何须劳动他大驾前来?自有下人张罗。实不相瞒,那王大人在杭州城并余杭诸县有数处酒楼、妓院,此外另有绸庄、茶庄、银庄等。”
苏公听得,连连顿足,叹道:“荆公误也,荆公误也。”严微笑道:“怎的误了?今朝廷用的便是这般官吏。诸如苏大人、张睢大人一般官员,皆不可用也。”苏公叹道:“常言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苏某虽读得万卷诗书,却也学不得严爷言语。”严微笑道:“还有一事不曾告知大人。”苏公道:“何事?”严微道:“大人勘破明珠奇案,寻回夜明珠,而后完璧归赵,送回王敦之手。实不知,那王敦并不在乎此夜明珠。”苏公诧异不解。严微道:“王敦巴结朝中权贵,非止王荆公一人。其运送京城之财宝,何其之多?岂只这一小小夜明珠?所谓遣人护送夜明珠进京,不过是其一诡计也。”苏公大悟,道:“他早料到沿途必有事端,故此以明珠投石问路,引出劫贼。”严微笑道:“正是。”
正言语间,黑暗中二人迎面冲将过来,险些撞倒苏公,幸亏严微、苏仁眼急手快,拉过苏公,避开来人。那二人冲将过去,丝毫不理会苏公等。接面之时,苏仁瞅见得二人面目,鼠目獐眼,神色甚是惊慌,一眼便知此二人非为善辈。严微、苏仁恼怒,飞身追将上去。那二人如兔子一般跑得飞快,严微、苏仁追出数十丈远,忽的不见二人踪影。正东张西望时,忽闻得后面有叫喊之声,严微、苏仁急忙回头来看,却见得七八人追将过来。苏仁暗道:“却不知那二人干得甚勾当?”严微恼道:“恁的腿快,若被我捉得,定叫他下辈子不敢走夜路。”
严微、苏仁正欲返身,却不曾料那七八人追将上来,竟将他二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人怒指苏仁,喝道:“你这两个腌脏泼才,兀自胆大包天,竟敢打劫魏爷,恁的不知死活。快快交将出来,饶你不死。”苏仁辩道:“那二人已逃走,非我二人。”那人怒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且将你等拿去见魏爷。”严微忽冷笑道:“却不知这魏爷是甚物什?”那人闻听,勃然大怒,挥拳便打。严微身法甚快,躲过来拳,飞起一脚,正踢中那人胸口。那人怎受得严微一脚,后退数步,仰天倒地。众人见状,纷纷扑将上来。严微、苏仁毫无惧色,一顿拳打脚踢,打他个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七八人东倒西歪,连连求饶。正在此刻,又见二人追将过来,那为首之人急忙爬将起来,道:“魏爷,他二人好生厉害。”来者姓魏,名之郎,乃是一大商贾,做些茶叶、丝绸买卖,往来于杭州、大名府间。魏之郎大惊,急忙上前细看,方知错了,连连赔礼。严微见其礼数周到,笑道:“今日若非看在魏爷面上,定打得你等不知爹娘姓甚。”自与苏仁去了。魏之郎即令众人追寻那二人,不题。
苏公、东方清琪见严微、苏仁久未回来,心中疑惑,正欲去寻,却见他二人回来,询问缘故。严微便将前后说与他二人听。东方清琪笑道:“你二人本欲擒贼,却不想贼未擒着,反成贼了。”苏仁道:“亏得我二人省得武艺,若是寻常百姓,岂不被他等拿了。”严微道:“亏得那魏之郎会言语,饶他等则个。”苏公道:“却不知那二人偷窃得甚么?”严微道:“想必是银两。此等商贾,家财万贯,挥金如土,不去偷他又偷何人?休要再言。我等且上西子阁。”
那西子阁临坡而建,楼阁前有垂柳数十余株,相传乃白居易亲手栽种,其下便是西湖水。主楼阁共四层,楼分贵贱,阁有雅俗,其价亦有高低不同。连着西子阁又有三园三院,名为红院、香院、温柔院,共有厢房三十六间。苏公见得西子阁旁又有一厅,厅前摆放十余挺轿子,厅内十余张桌椅竟无虚位,喝酒猜拳,你吆我喝。苏公、苏仁、东方清琪甚是不解。严微笑道:“他等皆是轿夫,老爷大人等自去西子阁上逍遥,他等便在此歇脚。”苏公惊道:“我见其中多为官轿,莫非”严微笑道:“大人切勿出言。若言,又恐是少见多怪矣。”
苏公苦笑道:“罢罢罢,今日只当初来西湖,还望严爷一一指点。”严微笑道:“此西子阁虽有上等佳肴、陈年佳酿、绝妙好茶,可最最令人趋之若鹜、流连忘返、乐不思蜀、如痴如醉的却非这些,而是阁楼后的三园三院,即所谓红院、香院、温柔院。红院实是赌坊,香院实是妓院,温柔院实是客栈。”苏公惊叹道:“原来如此。吃、喝、玩、乐、财、色、酒、气,皆在此也。”严微笑道:“此正是风流销魂地、温柔富贵乡。”东方清琪冷笑道:“却不知严爷在此销魂几夜、温柔几人?”严微笑而不言,苏公、苏仁大笑不已。
苏公近得西子阁下,却见数盏大红灯笼一字悬挂,阁正中有一匾额,其上有“西子阁”三字。不看则已,此一看竟惊住苏公,原来那三字竟是苏轼手迹。苏公愣道:“却不曾记起何时书得此匾额。”严微笑道:“大人且细看则个。”苏公细细看去,恍然大悟。原来,“西子阁”三字虽是苏公手迹,却非一气呵成,乃是摘剪而成。严微笑道:“大人墨宝竟成帮凶也。”苏公叹息道:“苏某之名尽毁于此匾矣。如此还有甚脸面见杭州百姓?”严微笑道:“大人休要忧心。杭州百姓心如明灯,此番伎俩怎可蒙骗千万人众?”苏公闻听,方才安心。
严微引三人径直入得西子阁,早有酒保过来,严微昂首挺胸,道:“可有上等雅阁儿?”酒保唱个喏,满面堆笑,引四人上得三楼,寻得楼角一阁里坐下。苏公坐了主位,严微、东方清琪、苏仁依下首坐了。严微道:“但有时鲜果蔬、上好馔点,只管将来。又要美酒西湖春一坛。”酒保下去,不多时便来铺下果蔬、馔点、美酒,随即又端上清蒸鱼鸡等,摆满一桌。四人饮得数杯,说些闲话。譬如杭州民风民俗、古迹寺庙、险峰幽涧、山泉飞瀑等等。
说的兴致盎然,忽闻得隔壁雅阁内大笑声,其中杂有一女子娇滴滴笑语,甚为妖媚。东方清琪怒道:“这女子怎的如此放荡?”严微微微一笑,道:“勾栏粉头,以此为生,何足为奇?”东方清琪道:“此处甚为龌龊,不如另寻清静处。”苏公笑道:“清静便在心头,任他笑去,我等且饮。”严微道:“自古姬妓中亦不乏奇女子,或才艺双全、或重情重义,切不可蔑视。”东方清琪笑道:“原来严爷竟是如此这般多情公子。”苏公道:“严爷之言,令苏某思起一人。非是他人,乃是二十余年前故去的屯田员外郎柳耆卿。”严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