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花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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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位是申屠大人。大人不但是当朝红臣,更是老爷的忘年之交。”带着客人来到面前后,嬷嬷兴奋地向好禀报。
无音瞧了瞧这位名唤申屠令的人一会后,她发觉和叶行远初时相遇般,感觉这不是她与他的头一回见面,只是,她是在哪见过他呢?因她很少见外人,故而只要有人进到园子来,她便会将客人的面容牢牢记住,但这个人怎就是在她脑海里搜不了个踪迹?
她两眼缓缓滑过他的面容,在那张看似刚正不阿的脸庞上,她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记忆起点——他右眉上的痣。
他不会是……十年前,那个卖四神镜的镜贩?但她分明记得,那时他的模样也如此刻一般,难道变老长大的人只有她,他该不会和叶行远一样,都是个……
她决定不动如山,朝他福了福,“不知申屠大人何故造访花相园?”
申屠令的脸上泛着朗朗的笑意,“听说雷姑娘所种的芍药无人可及,本官是特意来赏花的。”
“小姐,申屠大人指定要住在这。”在旁的嬷嬷又加上一句。
这下她的眉心真的皱起来了,“指定?”
“花相园之芍药,大名京兆皆知,本官既是来府上叨扰,怎可不住在这好好欣赏美景呢?”自她眼中看出了不欢迎的申屠令,带着无害的笑意轻声解释。
“大人这边请。”不等无音答允,嬷嬷照着雷府主人的指示引他进屋。
无音默然地颔首,目送他与嬷嬷偕同入内,但盛阳下,他的影子和常人相较之下却显得……很淡,她默然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一阵窸窣声在她身畔响起,她侧过首,就见叶行远站在她身旁,双目炯炯地盯着申屠令离去的背影。
风起雨落,屋檐上的雨声叮咚清脆,滴滴的微声,落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分明。
无音闭着眼睫,任那双熟悉的大掌在她脸上游走。
半梦半醒间,她很放肆,也很沉醉。
近来这双手的主人,变得更像个人了,他有了形体,碰触她的感觉也不再那般冰冷,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贴近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脸上,似在她的梦土里再多扎根一分。
指尖依然继续游走,专挚地抚过她的唇瓣,当她再一次想挣开眼看他时,唇上的温度变了,两片温热的唇熨贴了上来,令她游离天外天的神魂当下全都回笼,不敢相信他竟逾越至此。
努力挣脱梦海,无音在唇上的吻被抽离后迅即醒了过来,错愕的她抚着被亲吻过的唇,试着在幽暗的房内寻找他,但这雨夜太过黯淡,丝毫光线也无,她找不到轻薄她的凶手。
一线摇曳的光芒自屋外渗了进来,她忙下榻穿鞋,搭了件外衫便匆匆推门走出去。
踩着无声的脚步追逐着灯笼浅淡的光芒,来到廊上的无音,与在夜半里提着灯笼四处走动的申屠令撞了个正着。
“有事吗?”她两手环着胸,在他的身后淡问。
申屠令一惊,半转过身子,“雷姑娘还未睡?”
“你在做什么?”看他的举止,似乎是正在找什么东西,就如前些天叶行远的举动一般。
他敷衍地换上了笑,“我不过是……”
“不过是睡不着,所以就出来找东西?”她飞快地接过他的话,微偏着螓首瞧着他。
申屠令无言地笑着。
无音瞧了瞧他手上的灯笼和他的双脚后,忍不住想提醒他,“恕我给你个忠告。”
“本官洗耳恭听。”
“扮人,就要有人样。”既是不属于人类,那么他就要扮得像一点呀。
不解她话意的申屠令,扬高了一双剑眉。
她伸手指向他的脚边,“你忘了把你的影子带出来。”
他连忙往下一看,糟了,在灯笼的照映下,还真是半点影子也无。
“我希望你不会在这待太久。”不待他来圆谎或是掩盖,她又说道,现下只衷心地希望他别留在这惹麻烦。
飒凉的笑意出现在他的嘴边,“不会的。”
“晚安。”她轻巧地旋过身,往自己的房门走去。
在她步入房内后,申屠令脸上的笑意霎时收走,他转首看了廊畔叶行远搁放在地的画具一眼,弯身拾起一支画笔,在砚上沾了些许硃砂调的红墨后,走至墙边,扬手隨笔画出一个头长峥嵘双角、怒目圆瞪的红鬼。
笔尖最后一勾后,他再落笔为所绘之鬼点睛开光,脚下朝后退了两步,看着墙上所绘的红鬼如有了生命般,无声地破墙而出。
“去吧。”他笑咪咪地抬起一手,指向无音的睡房,“你的目标在那。”
回到房内再次上榻休息的无音,方要入睡,便感觉到有一双手抚上她的脸。
以为是方才梦中的男子又回来了,无音习惯性地放松身心,但抚摸着她脸的长指感觉是那么粗粝,指尖也过分尖锐地刺痛了她,骤然发觉不对的她,飞快地张大了双眼,触目所及的,是一个面带一双血目,红面獠牙的厉鬼,正淌着口涎骑压在她身上低首看着她。
无法动弹的无音骇目相视,喉间似梗住了,怎么也叫不出声,她挣扎地想自底下挪开,习惯性地想向住在邻房的碧落求援,却忽地想起碧落出门去了尚未返家,在红鬼使劲地压住她后,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红鬼尖锐如刺的指尖爬至她的颈间,扬高了便要刺下。
“砰”的一声,房门骤被打开,红鬼转首看了一眼,便遭折庭外花枝做剑的叶行远一剑刺来,负了伤的红鬼嘶声惨叫,跃下榻面往窗边一跃,破窗而逃。
费力喘息的无音,无言地望着红鬼遁逃的方向。
一阵温柔的光影照亮了室内,她眨了眨眼睫,见叶行远不知何时捧来了一盏烛火,烛火下的那张脸庞,看来是如此令她感到心安。
“没事吧?”来自幽夜里的关怀,淡淡漾在空荡的房里。
外头的雨声绵绵密密,她听不清他的声音。
见她没有反应,他担心地坐在床旁一手抚上她布着汗水的额,她一怔,为他的手势和动作,这份触感,意外地和那名总会夜夜来梦中访她的男子的那双手是如此相似。
不知何时,雨势渐渐停了,凝结在树上的水滴,滴落在地面的积雨上,清脆回荡的回音,缠绵有韵。有近处凝视着他,她能感觉,在他身上有一种古老遥远的气味,那种熟悉却又说不出是在哪感受过的感觉,令她有种坠入苍茫迷雾中的感觉。
他凝望着她,俊脸上写着担忧,“方才的事,常发生吗?”
“不,这是头一回……”她眨眨眼眸,犹如大梦初醒,“谢谢你的及时赶到。”
叶行远却自责地摇首,“我来迟了。”
“怎么说?”虽然她不想去追究他是如何知道她有难的,也不想去追问他是如何能赶到并驱走那个鬼的,但为了他脸上的那份自责,她却很想探究。
“你受伤了。”他伸手轻抚她的颈间,心疼地看着上头遭掐出来的红色指痕。
“我没事……”她羞赧地转过螓首,但他的指尖却勾着她的下颔将它勾回来。
他慎重地向她叮咛,“下回若再有这种事发生,记得,大声唤我,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她点了点头,复而抬首望进他的眼,“方才,你又去园里找东西了吗?”
他选择沉默,并将放在她下颔处的手收回来,再度明显地隔起一座与她之间的高墙。
她实在是难掩好奇,“你掉了什么?”
“夜了,睡吧。”叶行远轻轻推她躺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无音及时捉住他欲离去的指尖,“你所失去的东西,就在这花相园里吗?”
经她的手心一握,他的神情顿时显得不自在,半晌,他僵硬地撇过头去。
“你……”她欲言又止。
“还怕吗?”感觉她的手犹带点抖颤,欲离开的他不放心地问。
她摇首,“不那么怕了。”
“那么……”自觉不该在这夜深时分停留在她房里的叶行远,说着说着便想起身。
心情尚未完全平定的无音没放开他的手,反而将它握得更牢,眼底犹盛着些许惊惧。
“再陪我一会。”虽说自小到大,各式鬼怪她都见怪不怪了,但她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凶恶,欲致她于死的恶鬼。
他面有难色,“但……”
“只一会,好吗?”心慌意乱的水眸瞅着他。
“好吧。”他迟疑了一会,终究敌不过她的央求,将她的手放进锦被里为她盖好后,坐在她的身畔,“我就在这,待你睡着后,我才离开。”
“嗯。”飘摇的烛影映在他的侧脸上,无音放心地合上眼,在一室心安的气息里逐渐睡去。
在房外远处廊上等候消息的申屠令,等了许久后,终于见到衔命而去的红鬼回返。
“终于回来了……”正想褒奖红鬼几句的他,猝不及防下,硬生生地遭受到扑面而来的红鬼攻击。
他忙闪身躲避,还是遭红鬼咬伤了右掌,他腾出左掌一掌击毙红鬼。没想到,所施的术法竟会失败并且受命反攻向他,低首暗想了一番后,他才明白是途中杀出了程咬金,坏了他的好事,红鬼也才会功败垂成。
“真碍事。”他啧啧喃唸。
也许,下回在动手前,他该先去和那个花妖打声招呼。
“你的手怎么了?”
一夜未合眼的叶行远,在天方破晓时分,便强行闯进申屠令所居的客房,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身分,或是此刻方不方便,盯审着申屠令裹着纱布的右掌半晌后,便不客气地将他窝藏在腹里的疑问问出。
“没什么。”正在着装的申屠令边系着衣带边答,“只是昨儿个夜里不慎被烛火烫着。”
见他的神色镇定自若,谎言答来也流畅无碍,早知他已有心理准备的叶行远走至门边,伸手合上了门扉和窗扇,将洒落一室的灿烂朝阳隔绝在外,再动作缓慢地回过身,站在正对镜着装的申屠令的身后,但在亮澄澄的铜镜里,却没有映出他们两人的身影。
空气里,有片刻的沉默。
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皆不是人后,说起话来,也就方便许多。
叶行远森峻地问:“你想做什么?”夜半绘鬼偷袭,无音是哪得罪过他?
“与你无关吧?”申屠令在整理好衣衫后,自顾自地照着镜子束起发冠。
他步步进逼上前,玻噶艘凰郏巴谝蛔蓍芟拢闼涤忻挥泄兀俊�
“咱们都是各怀鬼胎。”申屠令满面笑意地回首,挑高了眉对他眨眨眼,“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既不碍着你,那么你也别来妨碍我。”
“与她有关就不成。”叶行远一双锐眸直戳进他的眼底,含敛的眸中,隐隐带着警告。
他半笑半不笑地摊开两掌,“说来,昨夜我会那么做,不但是为我自个儿,同时也是为你着想,她若不在,日后咱们找起东西来会较省事。”
“别把我和你扯在一块。”拒与他沦为同道的叶行远,不客气地浇了他一盆冷水。
大清早就收到一箩筐警告的申屠令,朗眉一挑,走近他的身旁,弯身在他的耳边问:“脸上的伤,还会疼吗?心底的伤,痊癒了吗?”还以为这个花妖已经记取教训了呢,没想到过了百年,他还是蠢妖一个。
埋藏在心底最深的伤口突被挖掘出来,令原本就是一身防备的叶行远,刹那间更是充满敌意。
“你到底是谁?”这个伤的来历,没几个人知晓,到底他是何方神圣所以才会知情?
他淡若清风地耸耸肩,“只是个路人。”
“离她远一点。”不想再与他拐弯抹角的叶行远,索性直接道出来意。
“凭什么?”申屠令挑衅地扬高了方正的下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