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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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正僧的动作比他快,两三步赶上来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拽回来,强迫他面对自己。“我说过让你走了么?”
杨满挣脱不得,抬起头来问他,“那么我是不是卖给你了?”
第25章
乔正僧又被问的噎住,万般不甘心的松了手。但同时心底里涌上一个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要买下杨满。可笑的是他留洋数载,在当今最文明的国度接受教育,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能生出禁锢他人自由的想法。
人内心的欲望是多么可怕,而要直面它,就更成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既然对方放手,那么自己可以逃得体面些。但离开的时候,杨满没有感到一丝丝解脱。
门外的月,大的不真切。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倒不如平日里被浮云半遮半掩来的动人。
但终究有这么一天,恰逢晴朗的夜,它要曝露出自己的全貌来。原始的不容残缺的快要满溢的,以不可抵挡之势,出现在你面前。
人们对它寄托情思,又投射到自己身上,撩起一波又一波的情潮。
所以对于中秋,秋雁是心怀期待的。最近杨满太忙,又碰上时局动荡,在乔正僧家窝了了一段时间,他们已经很久没亲近了。
得知干儿不能回家吃饭,就算是被乔正僧赎的身,又住着他送的房子,秋雁也不能不心存抱怨。好在杨满回来不算晚,她随口问了几句便腻歪上了。
杨满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他干娘。
曾经因为自身的缺陷,杨满想过要不要帮干娘找个人。直接说出来怕伤了她的心,于是他小心的试探,结果发现,秋雁完全没这个意思。慢慢的他也就死了心,想着彼此是唯一的亲人,总是要陪她一辈子的,包括在床上伺候她,也算是应尽的义务了。
脱了衣服,手臂上被紧抓的红印已经消退,但对方掌心的灼热似乎还在残留。
永远是这样不进不退的状态,秋雁含着他半硬的男根,心里也是忧喜参半。想着总比以往好些吧,又担心他老是这个样子,没进步。
剩下一个人闷坐,乔正僧后悔自己放人放早了。这个时间回去,他何尝猜不到那个人要做什么。想到这是个花好月圆的中秋,他就觉得……格外不能忍受。但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资格抱怨?
乔正僧看到了桌子上的食盒。
打开来,里面的小碟子上码的整整齐齐,是几个式样各异的苏式月饼。他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里面是枣泥,面皮又酥又香,做的很地道。
岚熙曾经吹嘘他家厨子白案了得,什么点心都做得来,看来所言不假。
难得岚熙还能记得他的家乡口味,但乔正僧却咽的异常艰难。他喝了几大口酒,才将这口饼送了下去。
放在平时,乔正僧是不喜欢酒的。他要控制别人,更要掌握自己,对于那种思维飘忽,情绪失控的状态,他向来都很抗拒。但是今天,他破天荒想要喝点酒,好让自己不要那么清醒。
因为就在仙月林,老板一个人在包厢间里喝闷酒,这个消息马上传到吴丽环耳朵里。想到乔正僧是和杨满一起吃的饭,而杨满又先走了,那么可想而知,两个人肯定吵翻了。
真不让人省心!吴丽环心想。大过节的,老板在这里,她又怎么能自己先走?于是她留下一位会开车的,做好了半夜扛人回家的打算。
转眼凌晨一点,舞厅的生意差不多尽了。门外霓虹灯闪的再耀眼,也掩不住夜深时人气散去后的寥落。
乔正僧已经醉的昏昏沉沉,吴丽环与一名门卫架着他往外走。上了车之后,她伸手到醉汉口袋里拿钥匙,摸了半天没找到,于是招呼门卫折回到包厢间里去找。
说实在的,吴丽环在仙月林的时日不少,从没见过乔正僧这个样子。以前她跟乔正僧说不上话,偶尔看到他,都是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后来她接杨满的班,当上了仙月林的经理,与乔正僧的接触就多起来。一开始觉得他彬彬有礼绅士风度,后来才发现,原来这个人表面上客客气气,骨子里依然是疏离的,少有温度的。
这个过程倒有点见山见水的境界了。
吴丽环用自己的阅历来看,算是明白了乔正僧。用摩登一点的话来形容就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绅士。相比之下,杨满就是板着脸来发火,也比这位温暖一百倍,也可爱一百倍。
而今天,这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竟然要借酒浇愁了,吴丽环真想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
回去找钥匙的人还没出来,吴丽环轻轻推了推乔正僧,试着问他,“乔先生,你家是在马场道二十二号,我没记错吧?”
乔正僧被喊醒了,转过身来看着吴丽环,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该把你带到天津来做事,我应该把你买了,藏起来。”
答非所问,吴丽环觉得他醉的不轻。这时候门卫找到钥匙回来,吴丽环跟他说了地址,车就开动了。
旁边的醉汉酒气熏天,吴丽环摇下窗户,让风带着月的银辉吹进来。
不该带到天津来……这句话不自觉在脑子又过了一遍,吴丽环觉得有点不对。乔正僧亲自带到天津来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刘罗新,一个是杨满。而今天晚上跟他吃饭,把他闹得这么不高兴,绝对不会是刘罗新这个狗腿子!
“我不该把你带到天津来做事,我应该把你买了,藏起来。”
吴丽环反复在心里念了,念得心也狂跳起来,她赶紧靠近车窗,呼吸了几下外面的新鲜空气。接下来她仔细回忆平日里两人的相处,竟然找不到一丝痕迹。乔正僧不是正跟成王府的贝子爷打得火热?刚刚还看到刘罗新拎了一盒子月饼……那么这件事,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吴丽环完全糊涂了。
车子开到了乔正僧的家,因为没有打电话过来,中秋夜常妈一个人孤守空宅。听到外面的车子喇叭,苦不堪言的从沙发上爬起来开门。
看到雇主醉的不成样子,旁边又是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常妈把一腔怨气都发泄在吴丽环身上,嘴上唠唠叨叨的说些不好听的话。
吴丽环懒得跟她计较,既然家里有人在,就不用留下来帮忙了。她甩下乔正僧后,故意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肢走路,扮演一个送了欢客回家的交际花。
第26章
这是个一错再错的中秋之夜,项宝通很不满吴丽环的晚归,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就更加敢怒不敢言了。
吴丽环解释给他听,项宝通则说,“就算全天津的女人死绝了,乔正僧也不会没人陪,要你送?”
放往日里吴丽环是听不得这样的话的,但今天她心有所思,就恍恍惚惚的回答,“没有错,真是奇了怪了……”
她这个样子,项宝通反倒消了疑心,认真问她,“他真的是一个人在喝闷酒,还喝醉了?”
这时吴丽环才警觉,冷笑道,“怎么了,不相信老娘?”
项宝通尴尬一笑,上去搂住她,“姑奶奶我怎么敢,你东家也是个荤素不忌的,跟他娘的赵金盘一模一样,这号人老子都闹不清,鬼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吴丽环听了好笑,“这你也知道?”
项宝通想起赵金盘,嗤之以鼻。“这种破事,你以为老子想知道!就在去年,盘爷看上你们那位杨经理,老拉着我去仙月林,后来要下手了才发现他是乔正僧的人。你说你们东家,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倒好……”
吴丽环听到这里打断他,“你说什么,杨满是乔先生的人?”
“对,他亲口跟盘爷说的。”
不常喝酒的人,第二天宿醉起来更加痛苦。但要是乔正僧知道自己昨晚上说了什么,恐怕以后更加不能喝酒了。
如今的中国是危机四伏的,乔正僧何尝不明白,统一的大旗下实则四分五裂。自己人尚且还在争斗,何况还有国外的一帮虎狼。但生在乱世了无从选择,该做的事还是要做,见缝插针的做,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撤股办船厂的念头,乔正僧还没放下,但不能像以前那样独断独行了。他不得不找机会再跟杨满谈一次。想起刚来天津的时候,那个虚心又温顺的青年,如今已经能直起腰跟他叫板,乔正僧难免恨在心头。
但不得不承认,这点恨的后面又有几分醉意,好似投石入水后带出的涟漪,荡荡漾漾使人回味。因为乔正僧清楚,这是他一手打磨的结果。
也真的说不清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上的心。现在想起来,就算第一次看他头脸上盖着书睡觉,那个样子都是让人心痒的。更不要提小春楼黄昏的那一幕了。
所以无论如何乔正僧心想,他是不可以放手的。
这份心境,倒是有几分秋雁的样子了。而使乔正僧苦恼的是,他不仅要提防外敌,还要从这个女人手上,连骨带皮的把人一点点抠出来。这在以往被他视作畏途,也想了辙绕别的道,但事到如今才发现走不通。
被自己的心墙层层阻挡,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而走错了路的残局,还摆在那里等着他收拾。
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处理的私事太过棘手,公事上就疏忽了。日本要派几个浪人暗杀廖枯人的消息,乔正僧知道好几天了,一直忘了报上去。虽然情报部门也已经收到通知,但还是对他有了不满。
因为廖枯人的改旗易帜,北伐戛然而止,战火没有在华北蔓延,这对老百姓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是廖枯人自己,却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国民政府没有对日本占领东北提出抗议,几乎是默认了廖藏林把持北洋时签下的卖国条款。廖枯人出离愤怒,但黄鹤却安慰他说这是在情理之中的。
“国民政府根基未稳,需要各国的支持,他们现在不会对抗日本,也没有这个实力。这已经是好的了,要是他们要你去打,你怎么办?”
“那就打啊。”
“幼稚。”
嘴上说幼稚,心里却是欣赏的,否则黄鹤也不会留下来给廖枯人当参谋。
他们廖家父子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在跟这两个人的接触中,黄鹤发现,廖藏林的长处在廖枯人这里没有体现,但廖枯人却又有着着廖藏林没有的优势,两个人几乎形成互补。可惜事到如今,再没有上阵父子兵这回事了。
难得的廖枯人有一腔热血,这是他父亲缺少的,并不是说在漫长岁月中被消耗了的。盛世中或许无处发挥,但在乱世中却使人向往,黄鹤决定追随这个年轻人,哪怕他在政治上还略显稚嫩。
这段时间的风雨欲来,任谁都感觉到了。日本人要动手的消息,黄鹤不是没有耳闻,但因为敌人在暗处,自己这边除了加强防备也别无他法了。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让廖枯人非常疲惫。他不曾想到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父亲,白日里躲在拉紧了窗帘的屋子,出门则一刻不能停歇的冲进装了防弹玻璃的车子里。
原来身在什么样的位置,就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无论做对还是做错。
廖枯人想起他对父亲曾经说过的话。
第27章
现阶段的天津,有点像是还没煮沸的水,但是已经生出了相当的气泡。其他的友邦还好,尚且在观望,日本方面却是出离愤怒了。听说天皇直接发电给政府,要求立即释放廖藏林。
第二个惶惶不安的就是皇上了。本来已经打算好了,去满洲国登基,重新当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