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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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烧得发烫,但没什么好解释的,杨满问,“我干娘呢?”
乔正僧竟然也不理他这茬,只是告诉他,“外面有人,你被监视了。”
杨满吓了一跳,下意识探头到窗口去看,被乔正僧拦住了。“别看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怎么走?”杨满问,门口守着人呢。
乔正僧的态度相当自若,他说,“修房子的时候,我让他们在后面开了个暗门……忘了告诉你。”
杨满又是一惊,心跳的通通响,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边乔正僧已经收好了枪,拉他到后厨,穿过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储藏间走了出来。又绕到车子旁边把他塞进去。此时杨满又问,“我们去哪里?”
乔正僧还是不答,只顾埋头开车。车子开的很快,一路飞驰进租界,在他自己家的门口停下来。
杨满从车子里出来,看到常妈陪秋雁站在门口等他。
“都进去吧。”乔正僧停好车子,把所有人都赶进屋子,然后关好大门,又检查了一遍窗户。
杨满问秋雁,“你怎么在这里?”
秋雁看了一眼乔正僧说,“乔先生派人送我过来的,他说你要在这里住几天,让我过来陪你。”
杨满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知道乔正僧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乔正僧知道些什么。这些天他一直苦苦思索,廖枯人的目的是什么?然而毫无头绪。总觉得,线索明明就在自己手里,自己却是被牵着走的。
轮到乔正僧下指令了,他吩咐大家,“常妈正常每天白天过来,其他人都不要出门了,熬过这几天就好。”
杨满忍不住问,“这几天有什么事?”
乔正僧走到杨满跟前,把手枪还给他,非常严肃的说,“保护好自己,不要相信陌生人。如果……如果出了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坐船走,我们一起回南京。”
对方还是没有如实相告,但杨满明白,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被猎艳那么简单了。总之他是相信乔正僧的,这么多年来,这个人几乎没有走错过。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难捱。说是静观事态,你又被蒙在鼓里。乔正僧的家里没有广播,报纸也不订,住在里面,简直仿佛身处一座孤岛。最最要命的还有,秋雁与常妈的不对付。
秋雁对杨满的纠缠,让常妈颇反感。而且常妈是勤劳苦做的女强人,厌烦秋雁身上的风尘味。而秋雁又瞧不起常妈,把她当老妈子使唤。所以两个人之间火药味很浓。
杨满很无奈,盼着这段日子快点过去。因为他觉得在这里,干娘实在是太闲了。不过他真的没想到乔正僧能让秋雁住进来,毕竟他是了解这个人的高傲的。常妈这几天的闹脾气,估计也是因为受不了这里头的落差。平常那么克制,屋子里苍蝇也没有一只,现在一下住进来倆,还是纠缠不清的一男一女。
乔先生怎么能忍?常妈愤愤的想。
可惜这段时间乔正僧人影子不见。差不多一个礼拜后他才露面,手里捏着一张报纸,进门就丢给杨满。
杨满打开来看,发现报纸是三天前的,第一版放着北洋少帅廖枯人的全国通电:从即日起遵守三民主义,服从国民政府,改旗易帜。
杨满吃惊的快要拿不住手里的这张纸。乔正僧则相当轻松的说,“西北也收复了,这下全国统一,我们又走对了一步。”
秋雁对时政毫不关心,但她看到乔正僧过来了,就问他,“乔先生,是不是不打仗了?外头太平了,我们可以出门了吧?”
杨满这才想起廖藏林来,他有点不解,“怎么是廖枯人发的通电,他爹呢?”
乔正僧点上一根烟说,“儿子窝里反,把老子扣押了。”
这下杨满手里的报纸真的落地了。
乔正僧捡起地上的报纸,慢慢跟他解释,“这是好事,廖藏林是个死顽固,如果不是他儿子来这一手,我们还要打半天。”
这下常妈插进来说话了,她平常是不多嘴的,但既然已经乱了套,也就不管了。老人的想法相当朴实,她的第一反应是,“那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
乔正僧的烟三两口就抽到了底,他的脸色暗沉,眼睛里有血丝,这几天似乎也不好过。他很不耐烦的说,“常妈你先走吧,今天放你假。”
常妈当然求之不得,立即手脚麻利的收拾自己,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接下来乔正僧坐到杨满对面,“有件事我得告诉你,知道廖藏林是在哪里被捉的么?”
杨满摇摇头,但人却慌张了起来,不自觉逃避对方的眼神。
乔正僧说,“就在你家。”
秋雁惊呼,“什么?”
乔正僧又补充了一下,“确切的说,应该是你们以前的家。”
杨满猛然记起来了,廖藏林身边的副官,怪不得这么眼熟。他就是那天自己被救后,尾随而来,帮廖枯人善后的那个人。
乔正僧并不知道赵金盘强奸未遂,最后被杀的那件事,但他看穿了廖枯人的计谋。
“很显然,他们拿你当诱饵,设了一个局。”
杨满恍然,原来要他参加晚宴,跟廖藏林重逢,是出于这个目的。这么说来廖枯人是知情的,那么乔正僧呢?他满心惊惶,几乎不敢正视对面这个人。自己在他眼里已经够丑陋了,如今又掀开一片遮羞布,露出了里面久伤不愈,血淋淋的伤口。
此时的心情是无法言说的。愤怒是短暂,悲伤却是绵长。努力抗争却又难免被击倒的主题,仿佛是他生命里的伏线,一直在蔓延。
杨满不知道自己还没有力气站起来。
万幸的是乔正僧接下来说的话,让杨满稍稍松了一口气。他说,“老头子倒有眼光,看你一眼就惦记上了。也算是色令智昏,被玩了一招瓮中捉鳖,真是活该!”
第22章
办了件惊天动地的事,眼下廖枯人是深明大义的英雄,万人敬仰的北洋少帅。但他自己却觉得,脑袋上扣的屎盆子还没拿掉,心里烦躁得很。
对于儿时玩伴在南京时忽然失踪,到底是为什么,其实廖枯人一直不知情。直到去年在天津遇到杨满,这才起了追潮往事的念头。
于是他托黄副官去查。
黄鹤是廖藏林的副官,也是他的亲信。他与廖枯人投契已久,两个人都不满廖藏林把持大局后的所做作为。特别是后来向日本人靠拢,割让出东三省给溥仪建伪满洲国。
毕竟十几年了,时间隔得太久,黄鹤也查不到确实的真相。但他得了几条线索,推断出了一种可能,让廖枯人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黄副官在廖藏林身边多年了,知道他的习性。而以廖枯人对父亲的了解……
后来廖枯人去找了秋雁一次。秋雁怕得罪人,不敢吐露真言,但从她的态度里,廖枯人又确认了一分。
这期间廖枯人还秘密去了一趟武汉,跟国民政府的人接洽和平统一的事情。对方提出解除他父亲的一切职务和权力,而黄副官也是这个意思,于是他们开始策划行动。
在北平没法动手,廖藏林的根基太深,所以只能在天津。
也是因为时局紧张,最近廖藏林行事极其谨慎,到了天津就窝在两个姨太太处。这两个地方是他在天津的据点,守卫甚严,而且安放的都是自己人。所以要把他引到一个陌生场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黄鹤的确是个做参谋的材料,但他提出的这个计划,最开始被廖枯人一口否决了。于是他单刀直入的问,“你是不是还心存幻想,觉得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这不是你私人情感的问题,而是关系到全国亿万民众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这是一个机会,等到你父亲见了杨满,我会让他给你一个真相。”
黄鹤四十开外,平时廖枯人拿他当长辈。所以急起来,他也顾不上对方的少帅身份了,说话相当直接。
晚宴之后,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两天后黄鹤又给出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告诉廖枯人,廖藏林已经下命令,要他去调查杨满的下落。
因为晚宴后的那几天,对廖藏林来说,算是偷得浮生之闲了。
满洲国促成后,日本方面已经给出承诺,愿意提供大笔资金和军备援助。这件事情落实了,长期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再加上故人重逢,就难免想起来要重温旧梦了。
廖藏林对黄鹤说,杨满是他的旧情人。但掐指一算,对方当年才十三岁。于是廖藏林又得意的补充,他也是他的第一个男人。
“男人跟女人就更不一样了。女人要有肉,要体态丰腴,要柔若无骨。男人呢,要有身架子,肉不能多,骨在皮下,轮廓分明最好。哈哈哈哈美人在骨不在皮嘛……”
廖藏林津津乐道他的美人经,这是他多年经验,说过不止一次了。
“小满儿,也就是杨经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按说我开的苞,应该把他留在身边,可惜这里头有人使坏,把他给抢走了。这么多年你说多可惜,白白浪费了。不过现在我们碰上了,也算天意,他这模样倒也没有大变,是我想的样子。黄副官,你帮我去查查,他现在家住哪里。”
这一段话被黄鹤一字不漏的转给了廖枯人。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好似晴空里的一个霹雳,把他击的粉身碎骨。一种又恨又悔的情绪炸裂开来,让廖枯人生出一种冲动,那就是掐死他父亲,然后再往自己的脑袋上开一枪。
黄鹤知道对方受了刺激,但他必须趁热打铁。“这是个机会,少帅。成功了,他任你处置。如果你还念及他是你父亲,我们可以送他出国安养晚年,不移交给军事法庭。”
这一刻,廖枯人下决心动手。
事后廖枯人问黄鹤,何以能忍受他父亲这么多年,一直留在他身边当副官。以他西点毕业的高材生身份,本不必屈就自己,去跟随一个荒淫无度的恶霸军阀。
“恶霸军阀,荒淫无度。这就是你对你父亲的评价?”黄鹤笑了,随后非常认真的说,“人不能只看一面,谁也不能十全十美。只要在大方向上把握住了,我不介意他那些龌蹉的小癖好。”
“私德上完美,是可以锦上添花。但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在中国这样的非常时刻,这些都成了小节。所以你呢,也不要太苛求自己。”
这是黄鹤对廖枯人的忠告。
第23章
所以这段时间内,廖枯人无时无刻不想找到杨满,把事情给解释清楚。那天对方拂袖而去,对他打击的很大。但是黄鹤,也就是他父亲的亲信黄副官,一直阻拦他。理由是,国家大事为重,儿女情长先放一边。
什么儿女情长?廖枯人被他说的晕头转向。
黄副官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看来少帅还搞不清状况,算了,以后会明白的。”
他们派了人去监视杨满,也是为了保护他。万一行动失败,可以第一时间护送他撤离。但想不到半途杀出个陈咬金,把人给劫走了。廖枯人差点又沉不住气,最后还是黄鹤让他清醒,“查出来了,是乔正僧干的,不过人在他手里更安全,这样反倒好了。”
看到廖枯人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他又安慰道,“大局为重,不要争一时之气。你对他这么上心,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手头的事情确实千头万绪。要安抚廖藏林的旧部下;要应付日本方面的苛责;要跟国民政府开会商量政权分配……
这样无休止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