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夕起相思-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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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归来的路上皇太极竟又昏过去了,吓坏了一干人等。御医把脉开了个方子,他却不肯服下,悠悠转醒只唤着海兰珠,但却没人理会。奇Qīsūu。сom书哲哲大惊之下询问下人才发现宸妃娘娘根本没有回宫。
这是非同一般的大事,丢了的可是皇上的宠妃。又时逢后宫多事之秋。
皇帝暴怒之下,拖了几个八阿哥不治的御医杀头。复搜遍整个皇宫,愣是没有海兰珠的影子。
无数个可怕的后果在脑海中闪过,他反复想来,已是筋疲力尽。这数日她的表现已经很不正常,只怪他自顾的沉浸在悲痛中不肯醒来,甚至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见踪影。
屋外腊月恶寒,靡雪霏霏,他不敢回关雎宫,甚至不敢多想,脑际猛然辟过一个念头,想到可能性便已一个晕眩,牢牢抓着案角撑住无力的全身。
“皇上!”哲哲伸手扶助,“您要保重身子!”
皇太极抬手挥开,紧闭着眼,仿佛一瞬苍老了很多。
“来人,备马。我要去带她回宫。”
海兰珠,无论发生什么,你也不能丢下我一人,我只有你,只有你!
当皇太极快马扬鞭赶至新墓,远远只看苍白的一簇缩在了坟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多时般。
他只觉心也凉透了,跳下马背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冰冷的娇躯,惊得脸色也变了。
她满脸都是泪水,混着扑面的片儿大雪花,很快的混在一起,水泞泞的,看不到一丝血色。
她仿佛早没有了一丝力气,他颤着指拭净她的脸,转眸看到一旁立着侍卫安达礼,立刻青筋暴起。
“你是怎么当差的?”
安达礼早已跪伏在地,整个人都压抑地颤抖。身后晚一步策马赶来的禁军们也纷纷跪倒在地。
“皇上恕罪。”
海兰珠始终一动不动,除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她连哭泣都是如此安静。他什么也无法说,细细为她擦脸,然后是手,那双柔荑已是斑斑血迹,他一阵心痛如搅,血气翻涌在胸竟险些一口呕出!
“你……你用手挖坟土了么?”
她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似乎想扯出一抹笑,却只是颤着唇突出了几句尾音,他将耳朵贴近才听清——她说的是冷。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大麾紧紧裹住她。
“海兰珠、海兰珠!”他几乎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唤着她的名字,千遍万遍!
她还是说冷,眼色空洞,仿佛几近崩溃。他俯下头,便瞧见她白皙如玉耳颈的优美曲线,她美的仿佛白瓷娃娃般,寂静无声。想起这数日来他每次恸哭的时候,她都这样不说话地依偎着自己,这样冷的隆冬,他也只有她所给予的这一点点的暖,才能够不至于沦陷丧子痛苦的万劫不复……她这样的为他着想,这样可人,怕他担心,怕他难过,甚至隐藏了自己的全部悲伤。
他的眼圈倏地红了。“兰儿——我真的……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抱着他,突然不能言语,仿佛就这样已是半生。
鹅毛大的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回头望向来时路,早已大雪纷靡,寻不到尽头……
麟趾宫的大红漆柱转眼便挂满了素白的孝花,看的贵妃娜木钟整个眼睛都快发麻。用力地将两把头上的钗饰狠狠贯在案上,怒气冲冲地说:“烦死了!烦死了!”
她的贴身侍女忙上前安抚道:“大福晋,您忍一忍。八阿哥夭折,皇后下令全宫都得戴孝。”
娜木钟本是阿霸垓郡王额齐格诺颜女,后嫁做蒙古察哈尔林丹大汗的囊囊福晋,是地位一等一的多罗大福晋。后来林丹汗走死青海大草滩,她又改嫁当时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奇*书*网。整*理*提*供),是标准的政治婚姻。而这个贴身侍女便是她自草原带来的,所以总是习惯叫她“大福晋”,尽管现在的“大福晋”应该是皇后哲哲……
娜木钟气急反笑。“不就是死了个阿哥么?用得着这么铺张?他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凭得什么我还要戴孝?难怪折寿,要我说就是死了活该!”和同是改嫁来的巴特马不同,娜木钟是个标准的蛇蝎美人,容貌美,嘴更毒。平日里担着自己贵妃的身份,虽然在皇后和宸妃之下,也没少给下面的妃嫔口气受。的69
娜木钟刚说完一阵婴儿啼哭便自门外传来,她皱眉听了听,越发气闷。
“这一准是隔壁永福宫传来的!”
侍女接到。“这也没法子的事,庄妃新生了九阿哥,今天洗三,正是闹腾的时候。”
娜木钟看了看满宫的缟素,在这八阿哥新丧的时候,九阿哥却在洗三?她不由得冷笑,端起茶碗,漱了口奶子便狠狠吐道痰盂里:“哼,就她会生!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我可听说皇上都没稀罕去瞧一眼。”
“那是,皇上都守在宸妃那里,寸步不离的……我还听说今儿个送葬出去后便不见宸妃影子,皇上急得刚搜遍全宫就快马出宫去找了,皇后为此气得不轻。”
“哼,科尔沁的大小狐狸精,早晚没一个好报应!”突然心思一转,仿佛想到什么。“有了!”
侍女回过神,便瞧见自家主子朝自己招手,忙不迭凑了上去。
“你立马到皇后那里去,就说咱们宫里突然病下了两人。如果皇后再问,你就说——太医瞧过了,疑似天花。”
侍女立刻变了脸色,张惶地瞅了眼主子。
“主子……您这到底是……”
娜木钟冷笑,意味深长地道:“我要让关雎宫,不复存在!”
回宫的路上,她蜷在他的怀中不说话,他为她裹了那么厚的外衣,她仍旧瑟瑟发抖。
他心疼地不断拂去她发髻上的飘雪,不时轻哄几句。可是她还是不肯说话,陷入自己的世界。
刚入大清门,便瞧见翔凤楼上团团浓烟夹杂着火星张扬宣肆。一行侍卫见御驾临此,忙不迭打千请安。
皇太极策马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什么人敢在后宫放火?”
一个侍卫恭敬回道。
“是皇后娘娘,她说天花是恶疾,全宫避豆。必须焚烧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
皇太极听至此已经明白三分,气得半面脸色涨红。
“尤其是什么?给我把话说完!”
那侍卫不敢一丝犹豫。“皇后娘娘说尤其是关雎宫,必须得全烧了。”
皇太极一马鞭抽了下来,惊得所有人都是一怔。
“混帐!”
怀中人仿佛听进话,终于抬起头。
“兰儿,你在偏殿等我。”转身欲走,却被一把拉住。
“皇太极——”她只低低唤了一声,他已便心软,只得回首又道:“我很快回来。”匆忙踏上宫阶,方踩过翔凤楼高高的门槛,便瞧见索伦干下堆了一大簇烧得正盛的火团,一旁还不时有太监从关雎宫里向外搬物什。
“都给我住手!”他一声怒喝方落,便瞪眼瞧见皇后缓缓迎了上来,方弯腰行礼,他便一巴掌掴了上去。
惊愕的众人立刻跪了一地,哲哲张着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嫁来足足二十多年,这竟是他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动怒。羞辱与委屈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咬着牙当着这许多奴才面,硬生生忍回泪水。只若无其事地唤了句:“皇上吉祥——”
“你都干了什么?”
“八阿哥得的是天花,我是六宫之主,为着这许多无辜的宫人,我也不能留下一丁点儿病根!”
“好哇,那是不是要连海兰珠一起撵出宫,这样你才满意?”
“她是皇上心坎上的人,我怎么敢?”哲哲冷笑。
“怎么敢?我瞧着你是越来越没有当年做大福晋的贤淑了,就算你是六宫之主,可我还是你的天你的地!我看就算要废了你也不见得会难如登天!”
哲哲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等狠话,瞪大眼看着他。
“皇上!你发过誓永不弃我的!”
他冷哼一声,踹倒最近的一个奴才。他一向气性大,如今刚逢丧子的痛苦,此刻又与皇后针锋相对,心情已是极端恶劣。但是说出这些话却一点也不会后悔。
哲哲突然冷笑。“我怎么忘了,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句话怕是您早想要说的吧,从哈日珠拉嫁来的第一天,你便想着让她当皇后,让她的儿子当太子!皇上,您简直是疯了,你就这么爱她?爱的发疯了么?”
“姑姑——”一声细唤打断了哲哲的话,只见海兰珠不知何时站在了门槛旁,扶着宫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火,烧得是什么?”
海兰珠的表情有些癫狂,那火苗一簇簇涌动,映在她无神的瞳孔上,仿佛连着那今日焚烧八阿哥的冥火,她也是这样,站在一旁,看着那灵柩慢慢消逝在火中,化成殲粉不见踪影……
她只觉得那是阿鼻地狱的業火,焚烬天下间一切杀戮戾,愤怒与怨念。
只有这火,才会这样的无情。
她恍惚看到火堆中一个精致的布老虎正熊熊燃烧,那时候一针一线绣出它的爱恨嗔痴还铭记于心,仿佛就在昨日。而她没想到幸福是如此短暂的,好似挂在树梢的飘絮,风一吹就散了。
“娘娘!”
“海兰珠!”的72
她回过神时,那布老虎已经攥在手中,看着手背上那骇人的烧伤和他慌张的表情,她却不觉得痛,原来,人伤心到尽处,竟是没有感觉的。
她缓缓将烧得破烂的布老虎揣在怀中,仰起头,对着天空微微笑道。
“小金子,额娘永远不离开你。”
海兰珠的精神自那日起变得不稳定,经常夜里赤着脚站在索伦杆下发呆,然而白日里却没事人一样。不曾有任何人看到过她的眼泪。
她变得不说话,终日的想事情。
皇太极终于无法忍受,带着她出了宫,借口休养暂住在了盛京东的“别宫”。
一时间,都猜测起皇上和皇后不和的消息。更有人说皇后怕是东宫要不保。
而他带着她,在这仿佛令人隔世的“别宫”,幽居过日。
他似乎不在乎崇政殿里的军国大事,也不在乎大清朝的国泰民安。只想这样抱着她,永远不放手。
她整个人都似木偶般,不说话,他就讲很多事情。有时候聊起草原上的初遇,他的神情是温柔的;时而说道她新嫁来是偶尔会想家,他是调侃的……一直以来他那么忙,有这样多的话,仿佛如今全要补偿般一遭说与她听。
她用不下去膳,他也不吃,对坐看着她,两眼对视间,他有着一生从未有过的坚毅。
夜里梦魇追逐,惊醒的她总是无法入睡。他便拍哄着她,仿佛对待一个孩子。这一世的温柔,都全部给她。
他偶尔还会拉起马头琴,铮铮弦音,柔柔低语,仿佛沧桑的沙砾刮在草原的彼方,转瞬已是半生。
那么多年了,她少女时娇嫩的如玉容颜还历历在目,那时她满身的水珠,明明那么狼狈,却对着点点萤光,跳起了舞……就这么惊艳的走入了他的生命……她最初报给自己的那一笑,是他此生从未有过的纯真爱恋。的c2
夜里,他听到她低低在问,与她在一起是否太累。
他的心便已碎成千片万片,难道她还不明白?
——对于爱她,他从不曾后悔。
偶尔四下无人,丧子的悲痛便汹涌而上,侵占他整个脑子,无法自拔。鼻血无法控制地流个不停,御医说这是鼻衄,焦虑之症,可他没有用药。
天聪六年,打察哈尔,因为葛尔泰她一度重病,他对天神允诺,只求得她一命无恙,而他决计不会再吃任何的药,即便是折再多寿,受再多病痛折磨,他也无悔。
她不知从哪里得知这件事,当他春猎归来时,便要他看着自己,哭着吃了很多的饭。那一双水眸满是泪珠,串串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