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纤-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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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使宫女,再未宠幸之。
可见皇后便是皇后,纵然无宠,也是大皇子和太子的生母,也不容他人慢待。
所以大家都说,圣上还是重情的。
因而后宫女子不乏羡慕皇后,也不乏嫉妒,只有少数部分,则是嘲笑,讽刺——虽为皇后,自己的丈夫却连见也不愿意见到她,大约心怀愧疚,能给与的,也便只有这些面子上的光鲜了吧。
巳时,皇后处理后宫事务,包括有宫内换季的衣物发放,正在修葺偏殿的进度,各尚房的账目,新增宫人的配置等等一些,另外还有临近节气的礼单,宫内如何,宫外如何,虽然有各太监总管负责,却仍需皇后的垂问统管,一一布置,方才不乱方寸。
虽然一日两食,但午时膳房会送来一些点心,羹汤,皇后用后小歇片刻,便到新孕的美人宫里看看,再去知闻殿过问各位皇子、公主的读书情况,看看他们习字如何,这天太子书背得好,得了太傅的赞誉,皇后含笑勉励了几句。
皇后每日作息固定,就算略有改动也不过那几样,若是这一日这个时辰见她在那里,隔日同样的时辰她也绝不会出现在别的地方。
也许没有人注意,也许有人注意了也没有说出来,皇后的一日,与皇后的一年,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不知何时开始,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在做着同样规律的事情,就像逐渐失去灵魂,仍留着肉体按着固定轨迹在人间行走一般。
申时用膳过毕,除非风雨,皇后必是会散步消食,今天却一反常态哪里都没有去,而是站在殿前一直看那夕阳。
残阳如歌,声声啼血。
但这还不算是一个引人注意的转变。
真正的转变是卯时,皇后让人送了一坛子北狄出产的烈酒到椒房殿,然后将所有宫女太监,都清退了出去。
如无宴会,皇后是从不饮酒的,何况北狄酒太烈,也不适合女人引用,宫人虽然奇怪,但谁都不敢说什么,也许皇后是兴致来了要尝鲜呢?
今天,皇后的确是来了兴致,她嘴角含着异样的笑容,她这个被誉为大昭王朝最为典范的皇后,要做一件以往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也是历史上所有皇后都没有做过的事情,这一次,就看史官如何记下这轰轰烈烈的一笔了,或者说和当年一样,再用一笔抹杀,粉饰一个天下太平!
今天的一天一如既往的开始,但注定不会同往常一样结束,她笑着将酒泼在纱幔上,窗帘上,榻上,被子上,帐子上,然后坐到铜镜前,最后一次为自己描眉。
烛光映照下,美人如虹,三十多岁的她看上去,没有显得很老。
但她知道自己是真的老了,无论再如何藏起白发,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她从梳妆盒里取出一根凤簪,望着这根昔日的定情信物,她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其实要伤一个女人的心,何其简单。”皇后魔障一样自言自语:“只要成为她心爱的人就够了。”
“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信我……罢了,我已经……”
“如果可以选择……”
皇后抿着唇,簪上凤簪,镜子里一个含泪的美人,那般哀婉,足以揉碎任何一颗铁石心肠。
当她举着火烛,坐在榻上,只要她的手一松,火烛就会引燃沾了酒液被褥和纱帐,就在她准备引火自焚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屏风后传出响动。
“是谁!出来!”皇后怒道。
不曾想,她的声音刚刚落,屏风后果然站出一个人,竟然的她的大皇子,赵荻。
大皇子赵荻如今十三岁,因皇后产后虚弱,一直未曾养在身边,加上一些缘故,母子并不亲近,赵荻突然出现在此,实出皇后所料,她此刻精神已经异常,几乎歇斯底里的叫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荻为什么会在这里?
皇后讶于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却忘记想一个问题,赵荻既然能够从屏风后站出来,那么还会不会有另一个人也藏在那里?
“母后,你怎么了?”赵荻手捏一个玉佩,闻到满室酒香,察觉皇后神色有异,反问道。
皇后瞪着眼睛看着他,神情似悲含忿,怪异莫名,忽然又大笑起来,笑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像是秋风中挂在枝头不肯零落的枯叶一般。皇后是堪称典范的皇后,就算是赵荻,也从未见她笑得这样失态过,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
皇后将火烛放在床头的小柜上,眨眼收敛起痴癫,罕见的温柔的拉起赵荻的手,道:“我可怜的孩子,你吓到了吧,到母后这里来。”
赵荻十分奇怪,自他懂事的时候开始,父皇不假辞色,母后对他不闻不问,虽是嫡长子,无大过错却连太子之位都得不到,这回母后对他这样温柔的言语,还拉他的手,可以说是他从未享受过的。
赵荻有一种本能的不安,然而从未被生母拉过手的他,此刻被拉着手,令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于是错失了抽离出来的机会,他被皇后拉着一起坐到了榻沿上。
皇后笑着,慈爱的抚了抚他的额角,就像她平时对太子做的那样。
“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心里怪母后不疼你,只疼你弟弟,其实母后心里是疼你的,你不知道而已,母后不说出来,是不想害了你,你的父皇他……”
赵荻从来没想到过,他的人生会有这样一天,知道一个这样的秘密。
赵荻乃是大昭的皇长子,三岁之前一直小病不断,三岁那年父皇请人为他相命,说是与宫中犯克,需要养在宫外才能成活,于是被长公主接入公主府中,这一养,就是六年。
长公主对赵荻十分好,赵荻自小长在她身边也对她视同其母,与她的女儿昭荣郡主张纤,也是一同长大的玩伴。
因不受关注的缘故,赵荻性子乖张而偏激,而张纤则得宠骄纵,两人本是南辕北撤的个性,但自幼相处久了多少也有些情分,后来赵荻搬回宫中之后,张纤也常常留于宫中,两人也常顽在一起。
这一次,张纤便是抢了赵荻的玉佩引他追逐,两个孩子东躲西藏的,不知怎么就混进了椒房殿中,藏在了屏风后。
被皇后发现,赵荻出来了,可张纤还在那里,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又是亢奋,又是害怕,自己居然知道了一个这样的秘密:原来赵荻还有这样的身世?!
☆、第三章
“身世”这两个字真是奇怪,追溯一个人的过去,可以用“出身”、“背景”这样的字眼来定义,然而如果一定要用到“身世”这两个字的,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别有内情。
皇宫里的“内情”本来就很多,跟天上的繁星一样多,但有一个“内情”,大家都知道,却还争先恐后的装不知道,还怕被人家识破。
最有趣的是,就连史官都不敢承认自己知道,他们在史书上记载着,泰安三十九年四月初,先帝出宫狩猎未归,逢承和宫部属叛乱,太子中流矢身亡,晋王赵洵领禁卫营平叛,泰安三十九年五月,晋王赵洵因品德谦恭立为太子,泰安四十年初,瑞帝因病退位,太子继位,改年号为天弘。
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承和宫就是太子府,因为部属叛乱,先太子中流矢身亡,晋王赵洵,也就是当今圣上,领着禁军把那些叛乱者都杀了,所谓一国不可无君,同样也不能没有继承人,既然太子都死了,那么平叛有功,又“品德谦恭”的晋王登太子位也就是众望所归了。
既然都有太子了,那么生了病的先帝“不堪重负”退位荣养,那么也很是说得过去了。
每一件事都有理有据,简直让人觉得事本就该如此。
但是连九岁的张纤听到的时候,都很有疑问,泰安三十九年到泰安四十年初,整一年的时间发生的事未免太多了吧。
她问长公主,当时还是晋王的皇帝舅舅不是本该在封地吗?封王无诏不得回安阳,怎么偏偏那时候他在?而且先帝那时未归,他是如何调动得禁卫营?
张纤还问,先帝后来不是活了很有几年吗?怎么就退位了呢?当皇帝的不是到死才会退位吗?对了,先帝在世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呆在自己宫里不出来?还都不肯跟皇帝舅舅说话?皇帝舅舅送给他的东西都被他叫人丢出来了……
张纤还要问下去,就被头痛无比的长公主捂住了嘴,这事长公主没法解释,就只好威胁她这些话不能问,也不能拿出去说,不然不给漂亮的衣服穿,也不给漂亮的首饰戴。
皇宫里许多事都是别有内情的,张纤知道这一点,不是因为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而是大家都不敢跟她说什么。
直到十一岁的这天,她终于从的皇后口中,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
原来,皇后她,真的是当时的当事人之一。
萧氏是赵洵的原配,赵洵当皇帝,她就是皇后,赵洵还是晋王,她就是晋王妃,二十年来,这对夫妻从最开始的琴瑟和鸣,到后来形同陌路,其中发生了太多令人遗憾的往事了,也许还有人记得,当年先帝为晋王指婚的并非萧氏,可以说,这门婚事,是赵洵当年自己苦苦求来的,为此不惜犯下众怒,惹怒先帝,得罪太子,所求的,不过萧氏一人而已。
最硬的心肠,在千疮百孔之前,也曾只是一片会痛的软肉。
海誓山盟不是不曾存在,而是敌不过彼此的猜疑。
萧氏最先,是先太子赵淳看中的,晋王赵洵捷足先登,让太子与晋王之间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彻底破裂。
数年各自为政,暗中经营,互有损伤,于是就为泰安三十九年的事变埋下了伏笔。
泰安三十九年,先帝于凤阳行宫未归,太子假传圣旨召回晋王,设计于归一寺中伏杀晋王夫妇,那一天,赵洵带的人全部被杀,妻子被擒,赵洵仓皇而逃。
随后,太子借口追拿江洋大盗而封锁关卡,意图对赵洵赶尽杀绝。
而谁想,半月之后,竟然是赵洵现身于安阳,领着禁卫营趁着夜色屠了太子府。
死地后生,虽只在半月之内,但其中过程,可谓是异常曲折,险象环生,种种过往,也不细表。
单说当时的晋王妃萧氏,太子昔日确然钟情于她,她身陷太子府长达半月毫发无损,被营救出来之后,一口咬定自己的清白,不曾屈从于太子,但是,没有人可以证明她清白,也没有人能证明她不清白,她的生死荣辱,全凭赵洵一念之间。
赵洵与萧氏夫妻情深,他信了她,至少是愿意信她。
但是赵洵转身却娶了禁卫营统领魏一程的妹妹为侧妃,在关键时候赵洵能发动禁卫营,可以说魏一程是用拼了全家老幼的性命帮他。一旦成功前途自然无限,可是失败,那也定是珠联九族,挫骨扬灰。
而且既然杀兄,开弓就已没了回头箭,先诛太子,接着就只能逼宫,抢了先机才有活路,趁着皇帝未归设计请君入瓮,这关口只能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