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晚·帝宫九重天-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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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竞明便向稳婆一使眼色,稳婆领命,急急奔回囚室。
片刻后再传出的声音,却在稳婆在和声劝慰二嫂放下心事产子,又有婆子送了热水、剪刀、布条等用具进去。
几乎同时,有灯笼高高在囚室外挂起,又取了纸笔,却是俞竞明的谋士亲自在笔录供状。
绝地恨,嚼齿穿龈血(三)
俞竞明道:“好吧,现在就让我们听听,大名鼎鼎的秦晚将军,为了一已之私,是怎样做出淫奔卖国之举吧。。。。。。”
凭他将我说的怎样荒淫无耻贪恋富贵,我眼睛也不眨,只依着他们的意思往下胡扯。
到后来连南梁宫变公主被囚都是托我的福,是我看上了南梁的轸王年轻英俊,不惜卖国求荣千方百计将他勾引到手,又扣押了公主以便多留在梁国数月,才好和他寻欢作乐。
无非说我是个荡妇、小人、卖国贼而已,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我甚至还在庆幸,司徒永应该可以保住性命。
他们要我招承,是司徒永执意救我才打破了我的一枕鸳鸯梦,又救走公主挽回大芮颜面,
他后来给南梁送信求援也是因为年轻气盛,又经不住我再三耍狐媚子手段诱惑。。。。。。
他们并不想司徒永死。
秦彻已经不再看向他的妻子,只是痛楚地望向我,淡色的嘴唇已给他自己咬得不成形状。
秦瑾卧在地上,却也安静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的黑眼睛里滚落下来。
一时供状写完,谋士拿了纸笔送到我跟前,让我画押。
我也不去看,淡淡说道:“若她们母子平安,我立刻画押。”
话末了,便听里面传来一阵婴儿啼哭,软软的,细细的,竟听得我眼眶一阵发热。
秦彻勉强支起身,低低咳着,向里望去。片刻后,已见稳婆抱了个小小的婴孩出来,说道:“恭喜恭喜,母子平安!是个男孩,生得气宇不凡!”
婴孩托到我们跟前,果然是个男孩,正在一件沾着血迹的破衣里蠕动手脚。
他通红通红的皮肤,鼻子眼睛哭得皱成一团,却依稀见得秦彻眉清目秀的好看模样。
秦彻的喉间发出微微的哽咽之声,伸出手指来正要碰一碰那幼嫩的皮肤,旁边已有俞竞明的随从一把夺过那婴孩,向我说道:“人犯还没画押呢!”
这是我们秦家下一代的孩子,也许还是唯一的一点骨血。
我嗓间也似给堵住了,却向俞竞明道:“请俞相立个誓吧!”
俞竞明皱眉,待要发怒,又似强行忍住,不耐烦道:“立什么誓?”
我道:“我犯的罪过,我兄长阿弟并不知晓。便是他们连坐当诛,这刚出世的孩子应该罪不致死。我请俞相立誓,保他一条性命,我便立刻画押。”
他身后的闵侍郎等人显出愤怒不屑之色,俞竞明思量片刻,竟不曾发作,笑道:“好,本相立誓,一定保这个婴儿性命。否则,你们秦家把我们俞家人活活烹了,怎样?”
我抬眼看向秦彻。
他也正望向我,然后慢慢地垂下眼睫。
满是灰心,却因那小小婴孩的模样不至绝望。
“阿姐。。。。。。”
秦瑾还是无力地伏卧地上,却沙哑地唤了我一声,竟哭了起来。
可即便那孩儿能成长并成才的机会千中无一,我也不能放弃那万一的几率。
“俞相,请记住你所发下的誓!”
我言罢,提笔一挥而就,将供状签下。
谋士把供状递给俞竞明,他拿到手中,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满意地大笑,然后向后退开两步,叫道:“还等什么?”
提着婴儿的俞家随侍抓过婴儿两腿,用力一扯。。。。。。
血肉横飞中,细软的啼哭戛然而止。
有一点两点的温润,溅到脸上,手上,嘴唇上。
干涩的舌尖一卷,苦得怕人。
凝窒的沉寂当中,蓦地爆发出二嫂撕心裂肺的嘶嚎:“孩子,我的孩子。。。。。。”
她披头散发敞着衣裳便要奔出来。却被身上缠着的镣铐绊得摔倒,一头磕在石板的门槛上。
秦彻无意识地捏握着落在他手边的血肉,看着他的妻子,张嘴欲唤,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正浑身颤抖地从地上支起身,绝望地看向我们,又看向满地的狼藉,忽然又一声失子母狼般的嘶嚎,扳着门槛猛地撞向墙壁。
沉闷的“咚”的一声,她的身子沿着墙壁软软倒了下去,泉涌的鲜血自她苍白的额际喷出,像从石头上骤然间盛开的血色牡丹,妖艳而诡异。
“夫。。。。。。夫人。。。。。。”
秦彻终于虚弱地唤出了声,却身体一软,已晕了过去。
他拖着病残之躯,能凭着刚强的意志挺过百般折磨,却该怎样再去忍受爱妻娇儿顷刻间惨死跟前,甚至尸骨无存!
他无能为力。
我亦无能为力。
眼睁睁,看着一切在眼前发生。
秦瑾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下子从地上坐起,和身往俞竞明身上撞去。
他身畔的差役没料到这么个半死不活的病弱少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一时惊怔,竟来不及阻拦。
而我想喝阻时,已经来不及了。
俞竞明身畔的闵侍郎奔出。飞快一脚当胸踹去,却把他的身体整个踹得飞起,重重撞在墙上,沙袋般跌落地上。
我惊痛大叫:“小瑾!”
他没有回答,一动不动地躺着,生死不知。
我拖着断了的腿,按着一地的血污爬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挪向他,凄厉地喊着我的弟弟:“小瑾,小瑾,回答阿姐!”
颤抖的手指快要触到他的臂膀,却被人狠狠踩了下去。
绝地恨,嚼齿穿龈血(四)
闵侍郎辗着我的手指从我头上跨过,问道:“相爷,他们怎么办?”
俞竞明道:“再留一两天吧,待我请过皇后娘娘懿旨再说。”
便有人过来把我拖起,揪了我散落的长发拉走。
我已感觉不出头皮的揪痛,蜷紧失去知觉的手指,努力转过脸,冷冷看向俞竞明。
他正笑着向闵侍郎说道:“本相发的誓的确很毒,可本朝已废除烹刑。何况,他们秦家人死绝了,又谁来烹我?谁来烹我?哈哈哈!”
我看着他狰狞的笑容,居然不可扼制地,比他更狰狞地大笑起来。
秦家之人素来狠厉。
斩尽活人,他便不怕死去的人化身为魔吗?
何况,我还没有死。
也未必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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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掷入囚室时,腿部的疼痛让我浑身发抖,许久透不过气来。
但我不敢耽搁,以手做腿爬到墙边,撕开腿部被夹烂了的衣料,找出桂姑留下的用剩的伤药,颤着手指仔仔细细地撒在伤处,拿了衣带草草包扎完毕,又寻出内服的丸药来吃了。
但夹棍造成的伤,皮肉外伤只是小可,筋骨间的伤害才是最难痊愈的。
右腿骨骼折断处再不想法固定,这条腿就废定了。
桂姑已经离去,所幸带入狱中的东西都是简易不扎眼的,并未有人过来处置。
俞竞明等要的是我的供状和秦家人的性命,以便掐住那十五万秦家军的脖子,让他们想救人也将师出无名,并且群龙无首。
至于太子曾经怎么暗中照应我,以及我在狱中的具体情形,已不是他们所关注的了。
我够着茶壶,摇了摇,见还有半壶,遂仰脖喝了几口,将剩余的茶扑在脸和手上,拭净血污,然后爬上竹榻,拿一件单衣覆了双腿,才拔下簪子,拿梳子慢慢梳去头发里的碎屑和灰尘,让它们柔顺地垂过面颊。
片刻后,有人自门缝下递入一碗菜饭,粗嘎着声音道:“吃饭了,吃饭了!”
我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大哥,可否麻烦帮我把饭菜送进来?我走不了路。”
便听那男人低低咒骂一声,不耐烦地说道:“管你原来怎样千金万金的公子小姐,到了这里还想吆三喝四充什么主子?”
我叹道:“既落了难,又怎敢狂妄?想来我也没几天日子了,只盼大哥能仗义相助,多多怜惜几分。”
外面停了停,但闻锁镣声响,牢门已被推开,那狱卒已走了进来,弯腰捡起地上那碗饭,大摇大摆走进来,啪地把碗筷摔在我坐着的竹榻上,却惊异地说道:“哟喂,这里收拾得倒也整齐。”
再低头看我一眼,立时呆住,惊艳地“啧”了一声。
这人正是最初监管我的狱卒。
自从司徒永遣了人过来,他们便给远远支走,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待今日司徒永失势,遣来的人带了桂姑消失无踪,他们却又回来了。
我端起碗,仰起面庞向这狱卒轻轻一笑,婉然道:“还有一事要请大哥帮忙。”
我坐的位置,正挑选了牢门开启后光线恰好能投到我面庞的角度。
诚然,此刻我衣着简陋,模样清瘦憔悴,但这些日子不见天日,肌肤应该更是白净柔和。当年的盈盈一身僧袍禅巾,便可以引得堂堂的南梁轸王频频回顾,一见动心,二见倾情,何况这等满眼只见惯腌臜粗鄙人物的小小狱卒。
果然,他咽了口唾沫,竟坐到我身边来,打量着我道:“你且说说,什么事儿?若论这个地儿,是专囚死刑重犯的,换了旁人,闲了不把你当条狗磨挫耍玩一番,已是客气。遇到我,也算是你福分了!”
他说着,粗糙肮脏的手指已摸在我面颊,贪婪地蹭动着。
我侧了脸避过,拿筷子拣着碗内散发浓重馊味的米粒,脸上笑意不变,依然柔声央告道:“大哥,我的腿断了,别的不敢求,能不能请大哥帮忙找两块木板来让我固定伤处?”
我拿了筷子比划给他看,“大约这么长,这么宽也便可以了。”
他点头道:“这个好说。只是……姑娘你怎么谢我?”
他一边说着时,那张黑胖得变形的脸已经凑了过来,几乎快要碰到我面颊。
我屏住呼吸,不去闻他口鼻间令人作呕的异味,垂着头躲闪道:“若我能从这里出去,日后自有重谢。”
他的鼻子里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微笑道:“便是无法出去,待我好些,也不会忘了大哥好处。”
他这才满意,站起身道:“我给你找找去,你只别忘了……”
他笑得淫邪,顺手又在我身上重重地捏了一把,才大踏步走了出去,紧闭了牢门。
囚室里便一片黑暗。
墙角有原来遗下的油灯,可我连爬过去点燃它的力气都没有。
便是有那力气,我也得节约着,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按着铁栅的小窗有极黑暗的光线透进来,照着我披散下的头发,投于墙上的长长身影,宛然便是从地狱爬出的女鬼。
我甚至听到了女鬼尖厉而恐怖地笑了一声:“咯!”
声音回旋在空荡荡的囚室,如此刺耳,连我自己听着都觉森冷。
那真是我的声音吗?
绝地恨,嚼齿穿龈血(五)
我便低低地又笑一声,端起碗来,闭着眼睛把馊饭一气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