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月-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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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重。」三郎冷冷的回。
唉声叹气了一会儿,皇上无精打采的翻开奏折,但他就是那种隐形的工作狂,不
碰就不碰,一摸到就精力百倍,和三郎一面讨论一面手挥目送,遇到意见分歧的
地方,吵得面红耳赤,勉强取得共识,又继续往下一桩事迈进。
政德帝的确是个别扭荒唐的。当初点了三郎为知事郎,也是有不利孺子之心…但
三郎实在太冷,这个别扭的皇帝又最恨用强。他喜欢慢慢拐哄上手,生冷不忌,
男女没差。
可这冯三郎,软硬不吃,被轻薄了也只是抽出帕子漠然的抹抹,神色一些也不动
。这真是没趣透顶。
但拐着拐着,御史倒是迫不亟待的参了一本,言及冯家旧事。这个聪敏机智的皇
帝冷笑一声,把参本扔到冯三郎的桌上,「酒囊饭袋。自己家里没个丫头?真要
有什么自己房里事了了,会弄到祠堂去?冯家那些大老爷们也全是胡涂虫!」
都拐这么几个月了,头回看到冰冷的冯三郎变色。软磨硬泡的,终于让三郎开了
口,虽然没提及真相,光听他那几年经历--虽然只是淡淡言及--政德帝感动
了心肠。
后来发现三郎是个能臣,又同舟共济了几桩事儿,他也熄了那种风流心思。但他
没办成的事情却被传得满城风雨,激出政德帝的倔性儿,干脆就真的袒护有加…
总不能白背个虚名儿吧?皇帝我就是宠爱冯三郎怎么了?
来!对咱叫板!
结果当面叫板的没有,三郎也真成了他的臂膀。当皇帝应该富有天下吧?可怜他
只有御书房这么一亩三分地的清静自在。
当皇帝应该风流快活吧?你试试身边围满人盯着你怎么办事、办多久,还记录下
来勒!从皇后到更衣,每个都跟死鱼一样躺着,矫揉造作,动不动就「臣妾惶恐
」…他能让皇后生个儿子叫做意志力过人好不?风流快活个屁啊!
他真腻烦透了无聊到极点的后宫,和只想着从他身上刮好处的百官。
结果能讲话的,只有一个心如死灰的冯三郎…好啦,现在活了八九成。呿,还不
是靠我给他讨了个好老婆。
「你们冯家有啥希罕事儿?说来听听。」现在他的消遣就跟宫女小太监厮混厮混
,和听听冯家那群白痴搞什么笑。
「…也没什么。我家娘子把御赐棒槌悬到修身苑匾额上了。现在那些人都绕着走
。」
政德帝拍案狂笑,还出了很多馊主意,一一被三郎冷静的击沈了。
起身要告退时,三郎迟疑了一下,「子系有信来。」
皇上的笑容凝固住,粗声粗气,「不看!」
他轻轻的放下那封厚厚的信,躬身告退了。
跨过门坎,还听到皇帝牢骚,「干什么啦,写什么信…都几年了。唉…好想回南
都啊…」
结果还不是在看信啊。这胡闹荒唐,又别扭到极点的皇帝。坦白说,论君臣,他
愿意为这个皇帝死。不是为了什么忠孝节义…
而是因为,士为知己者死。
只是现在他轻易死不得了,他的心里有了一个人,得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皇上有些话说得倒是很对。他曾经大剌剌的说,「别想啥身后名了。昏君榜我有
一份,佞臣传也少不了你一名。低头办事吧,少想那些看不到的玩意儿。」
说不得得筹划筹划,让这昏君活得长一点,让后世史官写到手酸。
深院月之二十一
归家时彩霞满天,两个跟班李大和吴银骑着马,跟在他的马左右,低声说着宫外
候着时 ??,和其他官仆闲磕牙时听到的一些可能有用的消息。
虽然满面疲惫,三郎还是满意的点点头。商家仆规矩是欠些,但八面玲珑,能言
善道。荇儿相人的眼光也是好的,就点了这两个机灵又会看眼色能抓住重点的。
还别说这些微末消息不重要,关键时刻,他和皇上才不至于真的抓瞎,能有个先
手准备。
难得的是,不会怕他,恭谨中带点热乎。
他不知道的是,李大和吴银当初被点来时委地是战战兢兢…他们以前是被培养着
接班的小厮,手里很有点武艺,跟着周老爷东奔西跑的。周老爷家财万贯,看起
来表面挺威风,身边的人才知道有多艰辛繁难。
这两个跟班年纪小小就看着周老爷对着官家打躬哈腰,连个官门管家都能鼻孔朝
天来向老爷伸手拿钱,老爷努力赚钱,还得到处打点孝敬才能在京城站住脚…
凭什么老爷辛苦赚钱还得给人当钱袋子还得官家受气啊?
他们对官家带点惧怕,和一种平民百姓的厌恶。
当人奴才,却也没有他们说不要的份。周老爷说让他们出息了,可他们却没有觉
得出息到哪去,反而忐忑不安比较多。
毕竟以前吃了太多官家的气。
但跟了一阵子,却觉得意外。他们倒是打熬一身挺能跟人套近乎称兄道弟的本事
,跟这些倨傲的官家仆处得极好。但别人家是夸耀自己官老爷收了多少孝敬,多
么吃得开,在皇上面前如何如何的多有脸面…
他们家姑爷,却是个清官,大大的清官。家里人不待见,过得紧巴巴的,却对奴
仆甚好,月钱不拖欠,三节有赏,四季衣裳是体面经穿的,吃得什至只比主子次
一点。有个头疼脑热,姑娘还亲自来看,几帖药就好了,不要药资,也不扣生病
时的月钱。只要家规守得好了,就不用怕莫名其妙的挨板子吃鞭子。
那些官家仆有时会巴结他们,塞孝敬…毕竟姑爷是皇帝近臣嘛。但只要告诉姑爷
或姑娘一声,说明白了,那些钱就归他们了,只吩咐嘴要严一点。
姑爷是冷,但得体不为难人。头回他们习惯性的讲了些听来的闲话儿,等惊觉不
是周老爷时,尴尬又恐惧得要命。姑爷只是朝他们点点头,道了乏,让他们继续
说。
用钱买的忠心、板子打出来的忠心,坦白说是一时的,随时可能树倒猢狲散。只
有那种值得的主子给予看重照护,把人当一回事儿,才能得到真正的忠心。
李大和吴银这样善于察言观色的猾头商仆,真的是彻彻底底的服了、认主了。他
们虽然来自民间商家,但绝对不是笨蛋。那些无聊的流言哪有可能?瞧瞧姑爷累
的,若是只捧着皇 ??上吃喝玩乐,哪能累成这样?越能让姑爷听得认真的,是真的
正经事儿,那神情,跟周老爷做大笔生意、打点大头关系一模一样。
所以他们小心翼翼的护着骨子里都沁出疲惫的主子,不让官道的人马杂沓惊撞了
他。
三郎哪里会知道这两个跟班准备死给他了,心底还盘算着几桩不好办的朝事。第
一难办,就是太后那边的外戚。
坦白说,政德帝双十年华登基,手头上除了一班隐卫,散入民间原是泼皮无赖的
势力,朝堂上几乎是没有根基的。
但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政德帝不但是个横的,还是个随时打算甩手不干的
。所谓无欲则刚,人家皇上不想玩帝王心术,还不想当皇帝咧。太后也拿他没辄
…都二十岁,她就算想垂帘听政也垂不起来啊!还不能拿孝压皇帝,这个八岁离
京,几乎是陌生人的皇帝儿子就敢早朝也不上了,国事也不理了,干脆来她宫里
端茶送水,捶腿捏肩,「孝」得把她噎疯。
但三郎和皇帝都心知肚明,这也只是装疯卖傻的权宜。现在皇后有儿子了,只是
还在襁褓中,养不养得大还不知道。太后才勉强吞了这口气,却卖力的扶持外戚
。
有实权、能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比起跟皇帝儿子离心离德的太后舒服得多。
虎毒不食子这句话,不适用于皇室。
七品官其实没资格班列早朝,他之所以晨起,倒是有不少时间在御书房范围内的
练武场和隐卫切磋,整理隐卫相关的刺探情报。就是给皇帝当耳目…必要的时候
得当个防身的刀或盾。
冯府在眼前了。看起来富丽堂皇,俨然累代世家的气魄。在他眼底,却像只阴森
蹲伏的猛兽,择人而噬。
默默的沿着围墙,往修身苑的角门去。
蹲着看门的门子跳起来,一脸笑容的过来牵马,小厮赶着跑着往二门通报。原本
低沉的心绪渐渐缓和了,有几分期待…看到拍着衣服上的面粉,眼睛发亮的芷荇
迎上来,满足了。
「不说不让妳下厨吗?」握着这双又是针眼又是薄茧的手,他轻声呵斥。
「就炖个汤,看她们在做桃花丸子有趣,顺手玩了下。」她不以为意,「累了吧
?先换个衣服歇歇…」
「嗯,妳来。」他凑到芷荇耳边低语。嫁给他这么久了,还是飞红得这么快。
上上下下忙个不停,看到他都大声喊「姑爷」。虽然有点畏怯但尊敬,没有鄙夷、
没有轻视。
以前芷荇要他们改口,是三郎不让。
他在家的时候不多,喊姑娘比较亲。而他,也觉得当姑爷比当冯家三爷好得多。
虽然心力交瘁到面无表情、瞳孔黯淡沉寂,但心口是暖的。
娇小的荇儿绕着他转,更衣擦脸,心渐渐的沉静下来。把许多烦心的事都抛诸脑
后。
奴仆有点粗手粗脚,摆饭时叮叮当当,吉祥骂人的声音很低,如意就高多了。因
为紧着住,下人的院子离他们近些,可以听到笑声、小孩子的哭闹,谈话,还有
人兴致很高的唱起小调。
其实听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但这些生气勃勃的声音,让他觉得,这才是个家
。
他倒在芷荇的怀里,蹭了蹭。芷荇暗骂自己都嫁多久了还总脸红,却又觉得他累
得可怜,轻轻的帮他捏着后颈,仔细的推拿穴道。
「太劳心了。」芷荇咕哝。
「为了我们俩,再劳心也该然的。」他懒洋洋的说,又往芷荇怀里蹭了蹭。她爱
干净,连胭脂水粉都不大喜欢。但衣上有淡淡的桃花香…说不定今天的桃花丸子
是她自己上树采的花。
后来吉祥来敲门,说汤炖好了。三郎才懒懒的起身,芷荇先喝了口,才一调羹一
调羹的慢慢喂他。
娘子懂医,他倒不觉得奇怪。荇儿提起亡母总是感伤怀念,事母甚孝。会去看医
书学着望闻问切,很合理。他不太想过问妻子的嫁妆,总觉得大丈夫所不当为,
但荇儿有一屋子陪嫁的书,他草草瞥过,果不其然,当中有几本医书。
三郎不是很爱药膳的味道。但他很享受娘子宠溺着的感觉,每一口的心意。
看着芷荇专心吹凉调羹里的汤,温润的容颜。真奇怪,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
她,一直在等着她来。明明成亲还没半年,却觉得在一起已经天长地久,又好像
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她就这么带着有些疑惑却宽容,然后心疼温柔的走到他心底,眼睛是那么干净。
「…干嘛?」芷荇被看得不好意思,推了他一把。这毛病儿一直都没改,老爱直
勾勾的盯着人看。她是不好意思,但不小心撞见的丫头往往会吓得魂飞魄散发恶
梦。
「妳饿不?不饿咱们哪儿散散去。」他起身。
一板一板的筋都是硬的,明明累得狠了,还散?但芷荇没说破,「不如你来瞧瞧
我陪嫁过来的书。很有几本山水记事,我瞧着是不错的。」
哪是不错而已,简直太好…虽然有点儿不习惯。芷荇说他们祖上传下来就是这么
着,目录都会附句读表。
那天晚饭吃得很舒心,饭后的桃花丸子清甜可口。天暖了,改在罗汉榻闲散,他
读着游记,抑扬顿挫,芷荇边做着女红边听,月华润了她半边脸。
哄了芷荇一个吻以后,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