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宫-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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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袖放下了药碗,还是笑盈盈的一张脸:“给皇后娘娘请安。”
谢轻容张口欲言,最后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你过得很好。”
绿袖道:“不如从前多矣。”
谁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假话呢?谢轻容撇嘴。
“我刚才听人说,皇后不要喝药,还说药里有毒,”绿袖道:“这是再没有的事儿,皇后多虑了,虽然玩心还似从前一样,可是这些新来的宫人,却是不懂皇后的玩笑的。”
说完,她端起药碗,款款地往谢轻容身边去了。
她走至谢轻容面前,然后跪了下来:“请皇后娘娘用药。”
“我并不是皇后。”
谢轻容坚持这一点。
文廷玉的皇后是已经死了的,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痴心与钟情的代表,皇后在世,宠冠六宫;皇后故去数年,椒房不兴。
“皇后娘娘若不是皇后,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谢轻容不回答这个问题,又盯住了药碗。
这药还冒着热气,看着正是喝下去的好时候。
“这药里有毒吗?”
绿袖道:“自然是没有的。”
“有化功散吗?”
绿袖摇头:“我不知道。”
呵,她倒是很老实!
谢轻容道:“他要知道,这种东西对我没什么用。”
绿袖笑了:“皇后娘娘,皇上若是要对你下药,绝对不会只派我一个人来。”
是啊,他那种人,一定会直接绑住她手脚,把药灌给她喝下去。
谢轻容泰然地接过药碗,慢慢地开始喝药。
这药,又酸,又苦,还夹杂着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
谢轻容喝得满腹牢骚,喝完了,看看周围,也没有糖吃。
顿时面上隐隐浮现出怒容,拿起冷冰冰的清茶一杯漱口。
从前都是有糖的,有苦药,她喝完了,便有糖吃,有些时候也不是糖,而是蜜饯,总而言之,都是甜丝丝的,吃完了,手指上还留着糖霜,她就忍不住要去舔。
“皇后娘娘既喝了药,奴婢告退了。”
谢轻容一瞬间觉得更加无聊,起了留她之意,但是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于是面无表情地道:“你去吧。”
绿袖垂首退了几步,转身要走,忽然又转过头了,冲着谢轻容笑起来。
谢轻容不解。
绿袖慢条斯理地道:“皇后娘娘,别人怎么想奴婢是不知道,但是奴婢知道,娘娘总有一日,还是会回来的。”
说完,她速速地离开了。
谢轻容别过头,对镜而视,只见一张苍白的脸,蹙着眉头,仿佛有无尽的哀愁。
夜里更声,拖得老长老长,远远地传来,窗外是无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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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雨,虽然雨势较日间小了,却似乎没有停歇的打算。
这样的雨夜,即使宫内埋着地龙,屋内还算暖和,可是谢轻容却推开了窗,风吹进来,夹带一点雨水,沾湿了衣领。
门又是吱呀一声,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还像方才绿袖来的时候。
谢轻容根本不曾回头看,在临窗的桌边坐了下来,两只眼睛还看着被风吹得飘起来的灯笼,在廊下晃悠来,又晃悠去。
“谢轻容。”
这一声,四平八稳,没有一点感情。
她转过身去,看见来人的面目,一如他之声调。
是文廷玉。
他的样子比较之当年有了一点变化,他看上去清瘦了一些,以前他时常对她笑的,如今不笑了。
她离开的时候,他面上至少还有些恨意,现如今也没有了。
他没有表情,但是没关系,他们两人之中,至少有一个人会笑。
谢轻容现在就在笑。
她微微地侧过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得一直笑。
文廷玉走了过来,他脚步很慢,双眼一直逼视于她,谢轻容也不畏惧,迎着那目光,连眼也未有眨一下。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文廷玉坐了下来,然后她才发觉,他还拿着什么东西,像是一个小匣子。
文廷玉把那匣子推到她面前,没有说话。
谢轻容看了看,觉得他大约是要自己打开的意思,她便自己打开来看。
原来只是蜜饯而已。
她捡起一颗,对着烛光看,晶莹剔透的蜜杏,看起来十分可口。
咬了一口,然后吞了下去,口中还残留着一点苦药的味道立刻便淡了,唯有甜蜜的味道蔓延。
谢轻容吃了一颗,又吃了一颗。
“好吃吗?”
文廷玉问她。
谢轻容点点头:“好吃的。”
文廷玉道:“那就多吃点。”
谢轻容又吃了一颗,问:“对我这么好,里面有毒吗?”
文廷玉点了点头。
“会吃坏脑子吗?”谢轻容又问。
“这倒不会,”文廷玉慢吞吞地道:“只是会让你死得很好看。”
谢轻容一脸恍然大悟,又吃了一颗。
“不怕死吗?”
“我怕难看。”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把太子安插在我身边,还要问我?”
文廷玉道:“你这么聪明,谁人能瞒你?”
谢轻容道:“谁人都不能。”
“但你甘愿。”
“我总是要将太子送还给你的,”谢轻容说得神态自若:“不过顺手而已,对了,麒麟玉在你身边吗?”
文廷玉自袖中掏出一块玉石,随手丢到了她身前的桌上。
谢轻容皱眉:“这么难看?付家骗人的吧?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传家宝?你有没有将付老先生拷打几遍?人之将死,其言也真。”
这是一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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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玉石,看上去成色雕工都马马虎虎。
“当真的,他倒没说谎。”
“那些时候在烟雨楼的,是付佩吗?”
“不是。”
“付涵芳?”
“也不是。”
“付应谦?”
“也不是。”
“那是谁人呢?”
“是我。”
他竟真的为她离宫,谢轻容面露惊讶之色,但是她并不问更多,只是转了话题。
“付佩确实是个好下属。”
“比起季苓,略少些经验;只不过季苓既然死,那我亦无话可说了。”
短短的问话,短短的回答,对话之间,没什么感情可言。
“我第一次遣开方圆的时候,你们的人就在刀门……不,那夜里,偷瞧我的那个人是你?”
“哪一个?”
他故作不知道,但谢轻容却道:“除了你,谁会那么恨我?那么远远地瞧着我,也都是杀气。”
文廷玉听了,不置可否。
“《洗髓易经录》呢?这可是一本好书呢。”
文廷玉道:“尚可。”
其实这是胡说,那本书看起来很狗屁不通。
可谢轻容瞟他一眼,眼神怪模怪样:“什么?那是我写的。”
文廷玉先是楞了下,尔后竟然笑了起来:“太子也上你的当……那太子的武骨,当真能换么?”
谢轻容道:“若是能换,那就奇了!”
她自一开始,便只是想将太子送回来;此事要赔上自己,也隐约察觉到了。
大约太子还很自得,觉得自己竟能算计到他这聪明绝顶的母后,还觉得不安,还觉得。
“太子已经不错啦,只是年纪尚小,”谢轻容笑道:“将来,会越来越坏,就像你,或者先皇那样……”
她一开始,就是要送太子回来的,察觉太子渐渐掩藏不住的异心以及不安,不过顺水推舟。
太子的心肠,并不算得坏;只是如他习武一般,欠缺一些资质。
文廷玉面上失去了笑意:“你仍如从前。”
“你却变了。”
文廷玉道:“你从来不曾想过吗?没有一个人会在原地等着你,却无变化。”
是的,太子变化,绿袖变化,连文廷玉,都不似记忆里那人,可是……
“我的大哥不曾变过,我也不曾。”
文廷玉眯起眼,这让他看起来增多了一分危险,少了些从容。
“谢轻汶在哪里?他为何不来救你?”
谢轻容把小匣子里的杏脯吃完了,才道:“好煞风景,就我们在,为什么要提我大哥?”
她言语温柔,媚眼如丝,一只手慢慢地握住了文廷玉的手。
文廷玉不为所动。
“文廷玉……”
谢轻容说话轻飘飘的,就像一片羽毛,软绵地落在人心口上,带起微微的酥痒。
“谢轻容,你不在的时候,我已想过了。”
“嗯?”
“你这种女人——”
他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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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反折了谢轻容的手。
疼痛一下蔓延开来,他太过用力,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狠心地对待她。
谢轻容抬起头,眼神很倔强,似乎是在嘲笑他心口不一。
文廷玉恨她。
恨得要把她杀了,却又舍不得,所以无时无刻不在矛盾之中。
困不住,留不得,不能杀。
谢轻容是他此生,最大的难题。
他硬将谢轻容拉到床边,然后把她摔了上去,欺身而上,全然不顾她之伤势到底如何。
谢轻容觉得全身如被拆开一般的痛,但是她还是笑。
文廷玉的手很重,拉扯衣衫的时候,带动身上的伤口,不消片刻,那些不大好看的刀伤剑伤,全都露了出来。
这些只是细碎的伤口,最大的伤口是在左胸上,被书文玉的剑所伤到,已经包扎了起来,但是因为这样的拉扯,纱布上浸出血来。
越是觉得痛,谢轻容越觉得想笑。
她既想笑,就当真笑出声来。
寂静的殿内,只回荡着孤单冷清的笑声,显得十分诡异,文廷玉扬起了手。
“啪——”
这一巴掌不算太重。
“闭嘴。”
他如此道。
谢轻容当真闭了嘴,一双眼冷然地看着他。
“文廷玉,你怎么不死?”
回应她的不是文廷玉的话语,而是好像要被折断腰肢的疼痛,文廷玉的手掐住她的腰,仿佛是真的要将她折成两段。
“文廷玉,你怎么不死?”
你现在看起来跟你大哥一样,都像是一副该死的模样。
文廷玉还是不答话。
“文廷玉,我要是生下你的孩子,你怎么办?”
文廷玉静默地看她。
“太后要是知道我在宫里,你怎么办?”
“闭嘴。”
文廷玉吻她,让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谢轻容觉得好笑。
这是她长大以来就不再用的招数,因在意一个人,所以装得不在意。
“文廷玉,我好痛……”
文廷玉定定地看着她。
谢轻容这次并没有假装,她是真的痛,眼泪都掉了下来;她这辈子,就算是被先皇踩在脚底,也未感觉如此疼痛过。
文廷玉道:“我不会再信你。”
他是这样说,可是他住了手。
谢轻容抽抽噎噎地看住他:“我很痛呀!”
文廷玉无可奈何,挪开了一点,最后百无聊赖地站了起来。
谢轻容慢慢地忍住痛,坐了起来,把被子捞在身上,牢牢抱住,因为天气太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便扯过文廷玉的外衫,抹了一把鼻涕眼泪,然后揉成一团,丢下床去,还偷眼瞄文廷玉身下的景况。
文廷玉的脸,顿时变成了惨不忍睹的绿色。
“你竟敢告诉太子,是我杀了他的母后,你明明知道我没有。”
“谢轻汶动手,与你动手,又有什么差别?”
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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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容抽泣:“反正我没有杀人。”
“你难道没有杀先皇?”
“我不杀先皇你怎么能登基?我大哥不谋反你怎能登基?”
文廷玉站起来。
“够了!”
谢轻容并不理会他。
“不要装出自己做的什么都是好事一般!”文廷玉怒斥道。
“哈!”
“你笑什么?”
谢轻容不笑了,她冷下脸来看着文廷玉。
“得了便宜还卖乖,便是说你这样的人,文廷玉,”她道:“全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