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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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闻言,方才消去了怒气,放过众人一马。
芈嬛远远地看着宗泐,总觉他与往常不大一样。虽是几年未见,生疏了些,但宗泐眼中的那份犀利却是极不似当初那个羞涩的小僧人。
马皇后离世,朱棣自是痛难自抑。朱橚劝说芈嬛去看望他,芈嬛却一再拒绝,是以他二人根本就未曾说过半句话。
倒是朱允炆难过得不行,坚持搬到了坤宁宫与芈嬛同住。这个五岁的孩子,对芈嬛的依赖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朱元璋疼爱孙儿,就也不再追究。但是隐隐地,他总觉不安,便打定主意,速速送芈嬛离宫。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在这样惨淡的情况下还会掉收,小玖好想弄块豆腐撞,望天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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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莫相失,莫相忘 。。。
应天府阴雨绵绵数日,直到旧历九月底,天才放了晴。
坤宁宫里,芈嬛蹲在允炆跟前,摸摸他柔软的黑发,说:“殿下,您往后要用心念书,不可再顽皮了。”
允炆垂了泪,小手摩挲着芈嬛的脸颊,“姑姑当真要走了么?不能为了允炆而留下来么?”
芈嬛含笑摇了摇头,“奴婢也舍不得殿下,但须知人生必不能事事如意。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殿下要保重。”
朱允炆柔柔软软的小身体拥住芈嬛,用小脸蹭蹭她,耳语道:“姑姑,待允炆长大了,就再接你回宫。到了那时,谁也不能欺负你。”
芈嬛闻言,轻声应了,说:“姑姑等你。”
如果这能成为一个信念,一种寄托,那么谎言也将是美好的。
川子自殿外步进来,远远地对芈嬛垂首道:“嬛姑姑,时辰到了。”
芈嬛放开允炆,定定地看了他一瞬,遂在他光滑细嫩的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说:“殿下,珍重。”
言罢,她便起身离去,任朱允炆在身后不依地哭闹,都恍若未闻一般。
川子与芈嬛一路无话,直到了西角门,芈嬛才顿住脚步,回首望望巍峨的宫殿,心下叹然。
“嬛姑姑,多多保重。”川子湿了眼眶,他对着芈嬛深深行礼,却没再多说。
芈嬛看着这个相伴了她多年的小侍从,浅浅笑着。他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孩子,宫廷生活教会了他太多。或许他不能成为个中翘楚,但他懂得的,已足够他安度此生。
“川子,东配殿里的那些个零碎,你惦记着拾掇拾掇。”芈嬛随口说着,似是在交接工作一般。
川子闻言,眸中掠过一丝了然,他再次躬身,“姑姑走好,望姑姑福寿安康。”
芈嬛还了一礼,便不再停留,转身步出宫门。
此地,但愿此生不必再来。
马车早早就侯在了宫门外,怀仁恭谨地在车旁立着。
他见芈嬛出来,赶忙迎上去,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问:“姑娘,咱是先回王府,还是——”
芈嬛望望城郭外朦胧的山影,道:“去山上看看罢,要走了,总得跟他们打声招呼。”
“是,姑娘请上车。”
怀仁扶着芈嬛上了马车,心头略略不是滋味。自家王爷一心为姑娘着想,可她却只惦记着那已故的人。
青山之上,一座无碑孤坟倚在苍翠的树下,显得愈发寂寥。
黑衫男子在坟前长身而立,微风拂动他的碎发,带出些悲凉的意味。
芈嬛在远处步下马车,缓缓走上悬崖边,在男子身旁站定。
他垂首看她,眸子里轻轻漾起些波澜,“姑娘,你来了。”
“来看看他们夫妻,毕竟这一去,就再不能回来。”芈嬛抬手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只觉鼻间酸涩。
流殇沉沉叹息,“姑娘,当初我离京时,便知此生与沐枫再不能相见。”
“你怪我么?”芈嬛抬眸看着他,眼中氤氲着些许水气。
“她既然选了自己要走的路,我又有何立场来责怪姑娘?”流殇认真地望向她,“只要姑娘往后能够平安,我便再无所求。”
芈嬛回眸看着坟边几株稀稀落落的曼珠沙华,心间略有宽慰。
她遥记得初秋的那日,残艳似血,缀云院里一片死寂。
沐枫平静地躺在曼珠沙华丛中,鲜血顺着脖颈涌出,染红了一方土地。她手里攥着拜堂时的盖头,面色安详。
生,要与他相伴,死,亦要相随。
一个女人的执着,也就是如此了罢。
芈嬛幽幽叹息,从怀中拿出块光滑的玉牌,放在石碑之上,“王玉,永别了,珍重。”
这一世,你是王玉,你便与你的妻长相守。那一世,你是容珏,我便予你一生。
石碑上,刻着“玉”字的凝白玉牌泛着柔和的光泽,清风过境,吹动了红色的绳结,微微摆动。
半个多时辰后,怀仁与流殇驱车载着芈嬛回到应天府。
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来往客商络绎不绝。
经过城隍庙时,芈嬛瞧见了个熟悉的身影,便叫怀仁将车停下。她步下车来,走到那人的摊子前,笑笑说:“袁先生,许久不见了。”
袁珙闻声抬首,见是芈嬛,立时就换了副笑颜,“姑娘,您怎的来了?”
“路过这里,便来瞧瞧,”芈嬛说着就在他身旁坐下,随手翻着几本卦书,问:“现下的生意可好些了?”
“自打在琼琚楼支起摊子后,这人气就慢慢攒了起来,如今在下也是声名在外了。”袁珙一面说着,一面情不自禁露出些得意的神色。
芈嬛闻言轻轻颔首,随口附和了他几句。
当初的琼琚楼,如今早已易了主。现下想来,那些日子几乎如同个闹剧一般。她曾天真地以为,有了银两便能离开此地,过上清净的日子。可事实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走到何处去?
“这位大师,您怎会是个出家人?”袁珙忽然的惊呼,打断了芈嬛的思绪。他顺着袁珙的视线看去,正见一个灰袍僧人立在摊子前。
芈嬛蹙了眉,此人自面相看,颇是嗜杀。但一双眸子却清澈无比,不似红尘中人,倒真真是怪异至极。
她一念及此,便又听袁珙开了口:“大师生得一双三角眼,容貌形如病虎。此嗜杀之相,几可与刘秉忠比肩!”
所谓刘秉忠,便是元朝初年辅佐忽必烈夺天下的一位高僧。袁珙此话一出,自然不善。
可那僧人闻言,却不怒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他一甩袍袖,扬长而去,边走边道:“好个刘秉忠,先生果然慧眼。”
芈嬛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为何此人瞧来颇是面善?
“姑娘,王爷还在府里等着,是不是先回去报个平安?”怀仁走上前来,垂首对芈嬛道。
“嗯。”她淡淡应了声,站起身来,目光仍旧停留在那个怪僧的背影上。
沉吟一瞬,芈嬛才回了首,对袁珙行礼道:“袁先生,告辞。”
“姑娘慢走。”袁珙陪着笑,眼底隐着深深的疑惑。姑娘与那个僧人,莫不是有何瓜葛罢。
旧时的燕王府里,朱棣负手立在石子铺就的小道上,望着一株枫树怔怔出神。
芈嬛远远站住脚步,含笑看着他。
怀仁招呼了四周的侍卫退了下去,将整个园子的空间只留给他们二人。
一晃多年过去,原本青涩的少年,如今已成了能够撑起一片天地的男人。他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而她,却仍停留在原地。
绣着繁复花纹的绛紫锦袍被风扬起,他转过身,看着她,唇边挑起柔和的笑,说:“我等你许久了。”
芈嬛走近了他,似是随意地挽住他的手臂,“听闻王爷近日又犯了腿疾,可不宜总这么站着,咱们进屋说话罢。”
阿橚说,四哥在北方落下了病根,时常地腿疼,尤其在阴雨天里,便愈发地严重。
朱棣任由她搀扶着,虽是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但他心中仍是盈满了暖意。
厅堂里,婢子为他二人奉上热茶。白烟袅袅,茶香阵阵,有种说不出的惬意之感。
朱棣清清淡淡地看着芈嬛,道:“嬛儿,过两日我便动身回北平,你可愿与我一道去?”
“王爷当真是多此一问,陛下都已默许了的事,我又岂有不从的道理。”芈嬛笑得明媚,仿佛她心间的阴霾都已散了去。
“我不过是想叫你有个选择的余地。”朱棣眸子黯了一黯,她终究是摄于父皇的旨意么?
芈嬛莞尔,她呷了口茶说:“早些年你我不就有过约定,倘若我去了北平,便答应你一个条件么?如今可想好了?”
朱棣沉吟一瞬,忽而笑道:“你就再抻些日子,待到了北平我再告诉你。”
芈嬛斜睨着他,打趣道:“王爷就是王爷,可比我这小女子沉得住气呢。”
朱棣垂首笑着,心间漾起一圈圈的温柔,他起身捉住芈嬛的手说:“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燕王府后院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里,芈嬛见到了朱棣口中的神秘人物。
他着一身深灰僧袍,正坐于塌上打坐,见朱棣牵着芈嬛进屋,便扯开一个笑意,道:“女施主,没想到咱们这样快就又见面了。”
芈嬛诧异地看过去,发觉此人正是袁珙口中可与刘秉忠比肩的那个僧人,倒是吃了一惊。
“贫僧道衍,施主有礼了。”道衍从塌上下来,对着芈嬛行了一礼。
“大师不必客气。”芈嬛暗自好笑,她一个向来不信佛的女子,倒似乎颇具佛缘。
朱棣对着道衍亦客气地行了一礼,对芈嬛说:“道衍大师将随咱们一道回北平去,为母后诵经祈福。”
芈嬛浅浅地笑,“娘娘在天有灵,得知王爷如此孝顺,定会倍感欣慰。”
朱棣闻言,佯怒道:“这般场面上的话,你倒不忘了说。”
芈嬛哼哼哈哈地瞥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道衍在一旁看着他二人似是琴瑟和谐的模样,眸色渐冷,薄唇紧紧抿做一条线。
“王爷,不知贫僧曾说过的要送您一顶白帽子之事,您考虑的如何了?”道衍忽然开口,打破了屋中的一丝温馨之意。
朱棣唇角挂着的笑意在听得这句话后,猛然崩散,取而代之的是股慑人的杀意。
“往后莫要再提此事,否则,杀无赦。”
芈嬛听着道衍的话,暗暗心惊。王爷戴上白帽子,那便是在王字上加了白字,就是皇。
他这就是在唆使朱棣谋反,是大逆不道!
可朱棣为何仍决定选他一道回北平,莫不是他……
芈嬛甩甩头,不愿再想下去。她回首对着朱棣扯开一个柔和的笑,道:“王爷,怀仁说今日备了许多可口的点心,不若咱们一同去尝尝?”
朱棣冷冷地望了眼道衍,随即牵住芈嬛,拂袖而去。
道衍瞧着他二人远去的背影,眸色渐深,终是长长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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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北平城,燕王府(1) 。。。
用过晚膳,芈嬛便陪着朱棣坐在院子里赏月。婢子沏好茶,放在二人手边,就退了下去。
“嬛儿,你对那僧人有何看法?”朱棣抬首看着缺了大半的弦月,随口对芈嬛道。
“他有野心,有抱负。只是不知王爷可否容他?”芈嬛直言不讳,他今日引了她去见道衍,不过就是要个答案。
“既然留了他在府上,那我便是打定主意要这个人。”朱棣顿了顿,“道衍的才学甚高,博古通今,兼通佛、道、儒三家之学。以他之能,就连宗泐大师都要敬上几分。”
“这位道衍大师莫不是宗泐推荐给王爷的罢?”芈嬛半玩笑似的地问道。
“自然是宗泐大师举荐的,”朱棣微蹙了眉,隐隐觉出些不对劲,“有何不妥之处么?”
芈嬛摇头,“能得宗泐举荐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朱棣端起茶碗呷了茶,话锋一转道:“回了北平后,你便住在王府里,”顿了一瞬,才问:“可好?”
“王爷这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