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鸾-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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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妃听闻芈嬛康复许多,便带着朱允炆从东宫来了坤宁宫。
朱允炆离开芈嬛的这一段日子自是不消停,折腾得东宫上下心力憔悴,都期盼着芈嬛早日能下地,看护小皇孙。
然朱允炆虽是闹腾得愉快,但课业也未落下一项。年纪不大的他,已然能够背下许多首诗词,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每每能逗得朱元璋龙颜大悦,是以便更加疼爱这个孙儿。
朱允炆一进东配殿的门,就撒开了吕妃的手,跌跌撞撞往里跑,边跑边嚷:“姑姑,允炆来瞧你了。”
奶声奶气的声音由远至近,芈嬛原本毫无波澜地心,一时起了涟漪。
她勉强动了动,看着跑到自己窗边的小人儿,浅浅地笑着。
“殿下,您今日怎的有空来瞧奴婢了?”芈嬛侧了身子,问允炆道。
“听说姑姑受了伤,允炆好难过呢。”他一双小小的手掌覆上芈嬛的脸,温热的气息让芈嬛几乎要垂下泪来。
“奴婢的伤不打紧,殿下莫要操心。”
“姑姑,四叔就藩去了,你知道么?”允炆干脆爬上了床,贴着芈嬛靠在她身旁。
芈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言语。允炆年纪虽不大,但却与他那个沉默的四叔极投缘。朱棣每每进宫,都定是要去瞧瞧允炆的,好吃的好玩的,向来一样不落。
朱棣此次就藩离去,恐怕最舍不得他的,就是眼前的小人儿了。
吕妃和马皇后皆在殿外驻足,没有去打搅朱允炆与他所爱的姑姑那一时片刻的安宁。或许她们对于孩子的包容,是可以如海一般广阔的。
“姑姑,往后允炆日日都来看望你,可好?”朱允炆蹭蹭芈嬛裹着纱布的手臂,低声说。
“殿下,一切都须得依制而行,您又怎能总往奴婢这里跑?”
“可是允炆舍不得姑姑。”说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便蓄上了泪水。
芈嬛叹息一声,这个孩子,八成是被她给宠坏了的。
于是她话锋一转,问:“殿下可已熟读四书五经了?”
允炆瘪瘪嘴,“晦涩难懂,不读。”
“那殿下想要见奴婢么?”
允炆重重点头,纯真的眸子里亮亮的,“当然想。”
“既然如此,那殿下便认真研读了四书五经,再来见奴婢。”芈嬛一顿,清眸流转,笑望着允炆道:“这是奴婢与殿下的交换条件,您可不许抵赖。”
允炆眼中复又包了一窝泪,呜呜地道:“姑姑不喜欢允炆了,姑姑讨厌允炆了。”
芈嬛不言不语,只是笑笑地看着他。
片刻后,允炆终是妥协。他从床上爬下来,揽住芈嬛拱了拱,说:“允炆这就去念书,姑姑可不能食言呐。”
芈嬛颔首应了,允炆便欢快地离去。她轻叹,但愿这孩子,能够远离皇位。
夏蝉的叫声已在不知不觉中响起,宫墙里的柳,抽出了绿绿的叶儿,随风摆动着妖娆的身姿。
暖风拂面的时候,芈嬛终于能够下地走动,只是面色依旧苍白。太医说,她落下了些不能治愈的病根,虽不是大病,但却麻烦。
畏热畏寒,易咳喘。
马皇后仍是顿顿为她补着,但她身子却消瘦。
直到了夏日宜人的日子里,芈嬛才对马皇后淡淡道:“娘娘,不必再为奴婢费神了。奴婢这身子大抵就是个无底洞,无论怎样的灵丹妙药,也都是填不平的了。”
马皇后望着芈嬛,心头略感酸涩。几次话到了嘴边,都又咽了回去。
六月的一日,芈嬛坐在庭院里,手上摆弄着一幅刺绣,上面绣着一双龙凤。
马皇后立在她身后,问:“嬛儿,这是要送与谁的?”
“天下间除了陛下与娘娘,试问还有谁能担得起此物?”芈嬛也不回头,手中继续忙碌着。
自打她转醒后,就对宫中的礼制愈发地不上心。行不行礼,问不问安,全看她自个儿的喜怒。只是坤宁宫里的人,对此也都不当回事,听之任之。众人深以为,连皇后娘娘都不计较的事,他们又凭什么来多嘴?
马皇后兀自深叹,终是无比哀伤地道:“嬛儿,王玉的尸首早些就寻到了。只是他面目已尽毁,不便叫你再去相见。”
芈嬛闻言,低低应了一声,似是无动于衷。
她手下绣针如飞,针针细致,不见一丝慌乱。马皇后惊讶,难道,她对玉儿竟无一丝感情么?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改编一下朱棣同志和朱允炆同志的关系,以方便“情”的叙述。小玖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无论历史是如何,我想去相信好的一面撒。
这里把马皇后写的心机深了点,不过她也是出于爱朱元璋,女人啊……都素这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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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叹人世,太匆匆(2) 。。。
沐枫被软禁在缀云院,这是川子私下偷偷告诉芈嬛的。
芈嬛略略惊讶,以朱元璋的狠绝,竟没杀了她!
或许该见见沐枫的,毕竟,她是嫁了容珏的人。他的妻,又怎能不顾?
于是,在一个明媚的日子里,芈嬛跪在马皇后面前,叩首道:“娘娘,奴婢想出宫去探访位故人。”
马皇后不疾不徐地将手中茶碗交到璎珞手上,淡淡道:“嬛儿,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可沐枫现下是带罪之身,你见不到的。”
“倘若娘娘肯允奴婢出了宫去,奴婢便能见到。”芈嬛深深埋首,不肯退让一步。
“你这丫头,是定要与本宫这般说话么?”马皇后语气中带了些愠怒,这些日子来,芈嬛愈发地直来直去,根本未把皇家的威严放在眼中。
“奴婢不敢。”
“听闻你旧时的家奴已常常去缀云院,你主仆二人一心,就权当是你去问候过了吧。”
“他是他,我是我,不可混为一谈。”芈嬛声音清清淡淡,可却有着不容小觑的气势。
马皇后久久地望着这个瘦弱的女子,似乎想从她身上看出些所以然来,但终是无果,只得摇头沉叹一声道:“若是瞧见了她,就能够解开你的心结,那你便去罢。”
“奴婢叩谢娘娘。”芈嬛恭敬地叩首,遂起身离去,步履间不带一丝拖沓和迟疑。
马皇后看着她消失在殿门后的身影,复又长叹,这个女子,到底是不一般。
芈嬛换下一身宫装,用锦缎仔细包了,抱在怀里施施然出了坤宁宫。
承天门外,芈嬛问了侍卫周王府的方向,便一路往朱橚家而去。
周王府门前,芈嬛被侍卫拦下。
“烦请通传王爷,芈嬛求见。”
“姑娘请稍候。”侍卫尚算是个精明的主,他瞥见芈嬛腰上挂的腰牌,知她是宫里来的人,不敢怠慢。
片刻后,朱橚大步从府里走出来,一见芈嬛,立时喜上眉梢,赶忙迎她进府。
“嬛姐姐,我可是有许久未曾瞧见到你了。”朱橚顺手接过芈嬛手里的小包塞到随侍手里,笑呵呵道。
“我一直都在坤宁宫内,倒是少见你来请安。”芈嬛抿唇一笑,“是不是燕王殿下不许你见我来着?”
朱橚“啊”了一声,惊讶地看着她说:“嬛姐姐怎么知道?莫非是你俩串通好的?”
“这事哪有串通之说?”芈嬛笑叹着摇头,“我一向是个危险的人,离着我远些对你也没坏处。”
“你俩说话倒都是一套一套,可也没见我哥疏远你。”朱橚有些气闷,轻哼了声道。
“不想知道我今日为何特特来寻你?”芈嬛停下脚步,看着朱橚问。
“我只知道,嬛姐姐一定不是因着想念我,旁的,却也是猜不出了。”
“多大的人了,还在闹小孩子脾气。你真是该进宫多陪陪允炆殿下,说不定倒能聊到一处去。”芈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出宫一次也不易,今日一来是想瞧瞧你过得如何,二来便是有事请你帮忙。”
朱橚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我想去看望一个老友,但需向你借两个丫头。”芈嬛敛去笑意,切入正题。
“是何人能叫你如此费神了?”朱橚微微蹙了眉,关于芈嬛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宁愿不知道。
芈嬛扫了眼皆在一丈之外的王府护卫,正色沉声道:“阿橚,燕王殿下的良苦用心你是知道的,莫要叫他多年的经营都白费了。”
朱橚闻言,侧头看着芈嬛,眸色渐深。他或许明白了些许,为何四哥会执着于这个女子,为何父皇将她困在宫闱之中。
“府里的丫头任你挑,用完给我送回来就是。”朱橚展颜而笑,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芈嬛亦笑,“多谢。”
周王府里,芈嬛重换上一身宫装。她挑了两个瞧来极是木讷的丫头,将手里两套宫婢的衣裳交到她们手上,漠然道:“你二人随我去个地方,约莫一两个时辰内便能回。”
“是,姑娘。”两个丫头显然是对芈嬛带着些恐惧的,垂了首低声道。
待她们换好一身衣裳,便随着芈嬛出了房门。朱橚负手在院里候着,看芈嬛出来,便走上前去,笑呵呵地说:“嬛姐姐,既然母后批准了你出宫,那便同我一道用晚膳罢。”
“你先前说的真味斋,我可一直惦记着,不若就今日去尝尝可好?”芈嬛随口说着,毫不意外地在朱橚眼中看到了涌出的欣喜之意。
“自然是好的,那我便在府里等着你。”朱橚愉快地应下来,遂又嘱咐了那俩侍婢几句,这才送芈嬛三人出府。
缀云院外的巷子里,芈嬛老远地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同侍卫攀谈着。她唇边不经意地挂上笑,心道,这时间可掐的真准,不然可是难碰见呢。
她缓步走到那人身后,朱唇轻启,唤道:“流殇。”
流殇诧异地回眸,却是瞧见了芈嬛衣裳光鲜地立在自己身后。他眸色先是一黯,随即又涌上难以名状的痛意,深深望着芈嬛。
芈嬛的视线越过流殇,看着缀云院前佩剑的侍卫,正色道:“我等奉了皇后娘娘口谕,前来询问罪妇些事情,望请通融。”
侍卫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令牌。”
芈嬛随手解下腰上的牌子,交到侍卫手里,从容淡定,丝毫不像是在诓人的模样。
“这个不行。”侍卫绷着脸将腰牌递回到芈嬛手里。
芈嬛挑眸看看他,不急不慢地说:“缀云院里关着的是谁,想必你们也是知道的。我此番来问话,该走的是什么程序,用的是什么身份,做的是什么事情,你可都掂量清楚了?”
侍卫闻言,认真地看了看芈嬛,发现从她脸上看到的,除了冷漠就是冷漠,不见分毫慌乱。芈嬛的话,他在心里细细绕了一圈,猛地品过味来后,慌忙躬身行礼,道:“卑职多有得罪,姑娘里面请。”
芈嬛进了院子后,侍卫轻抹了抹额头渗出的薄汗。他一向不是个多嘴好事的人,只知这院中的女子跟宫里有莫大关系,但究竟是怎样的牵扯,却没人说的清。
皇帝陛下下的旨意含混不明,派来看守院子的人也不过几个。他们只道院子不能随意进出,却不知院里的人所犯何罪,是何身份。可看方才那姑娘的气势,这院里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或许这就是朝廷的规则,大权在握的人,既然要你活得见不得光,那也一样会要你死得没有尊严。
芈嬛走在缀云院里,轻车熟路。
她找了几间屋,都未瞧见沐枫,便径直去了后院。她原是想去看看原先住的房子,却没料在后院里看见了一片红彤彤的曼珠沙华。
沐枫一袭白衣,正蹲在花丛中,侍弄着花草。可饶是曼珠沙华红得艳丽,却也没能掩去她身上流淌着的哀伤。
芈嬛兀自走上前去,俯身拨弄了下那有花无叶的伤情物,淡然道:“这花,今年倒是开得早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