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第2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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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人的精心照料下,九阿公的病慢慢开始好转,一个月后已能在众人扶掖下在院中走走,这让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扬州那边已经得到消息,本该在十月离开扬州的陈四爷听到祖父生病的消息,提前半月从扬州起身。当秋日的风变的萧瑟,渐渐感觉到冬日的寒冷时,离家六年的陈四爷带着全家回到京城。
曼娘和陈二奶奶陪着陈大太太在上房里等,赵氏带了孩子们在外迎接。陈大太太虽竭力维持面色平静,但颤抖的双手还是泄露了一切,曼娘心里清楚,只是按住陈大太太的手以示安慰。陈大太太对曼娘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很好,可竟有一滴泪从眼里落下。院子中的人声开始变的嘈杂,已经能听到睐姐儿的笑声,陈大太太想站起来,竟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陈二奶奶和曼娘两人急忙一边一个扶她起来,刚走出数步,就见有人挑起帘子,陈大太太不由站在那里,看见陈四爷满面笑容走进来,已迎面跪倒:“不孝男阔别多年,还望娘亲谅解儿不孝。”
这一句让陈大太太眼里的泪如滚珠般落下,甩开两个儿媳的搀扶就上前去拉自己的儿子:“我的儿,你快些起来。”陈四爷这一跪,身后已经跪倒一片。陈四爷就着陈大太太来拉自己的势头抬头瞧向自己的娘,见娘的白发已清晰可见,眼角的皱纹更是毫不掩饰地在那里,眼里的泪也忍不住滴落:“娘,儿子回来了。”
看见儿子掉泪,陈大太太再忍不住,索性当了众人就抱住儿子大哭起来。韩氏带着儿子们跪在一边,数年不见,韩氏也有些老了,唇边的皱纹已经清晰可见,虽比当日在京时候胖了些,可脸色竟是无悲无喜,这些年,她和陈四爷之间,听说只是面和心不和。曼娘心里微微一叹,陈二奶奶已上前扶起韩氏,曼娘笑着劝陈大太太:“晓得婆婆心疼四叔,可四叔四婶远道归来,还没洗过脸喝过茶,就先这样伤心大哭,实在不利于身。”
陈大太太这才渐渐收泪,让儿子站起身,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边坐下:“都六年了,记得去的时候还是个翩翩少年郎,怎么回来时候就这样苍老?”陈四爷不由摸一下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对陈大太太道:“娘,这话您就说错了,翩翩少年郎的是您的孙儿们,不是您儿子了。”
陈大太太抬头往两个孙子面上瞧去,陈谌已带了弟弟上前给祖母行礼,陈大太太急忙拉起来左看右看,看完了笑着说:“果然是翩翩少年郎,这六年在外,祖母想你们啊。”陈谌去扬州时候已经不小,此时听了陈大太太的话也忙道:“孙儿也十分想念祖母,这回回来,父亲说让孙儿就留在京城,好下场考一考。”
这一说陈大太太欢喜地看向陈四爷:“这么说,你把这孩子留在家里?”陈四爷点头:“听说不光是二哥家的振侄儿,连三哥家的谨侄儿都已过了小考,入了学。算起来,谌儿比谨侄儿还大一岁呢,这些年我也不敢耽误他们的功课,也该下场考考了。”陈大太太听的欢喜无限:“这就好,他们几个年岁相当,就该在一起。”
说着陈大太太就唤曼娘:“你这两个侄儿的住处,可安排好了?”陈四爷当年带着两个孩子走时,他们都还小,就住在陈四爷的院子里,现在自然要挪到外面去住。曼娘笑着道:“已安排好了,就在书房后面,相邻的两个小院子,和他们兄弟们在一起。”陈二奶奶在旁补充:“四叔四婶的院子也早收拾出来了,那些服侍的人,也是原来的老人。”
听陈二奶奶这样说,韩氏不由往陈四爷那边瞧去,陈四爷原本想说把自己的铺盖放到外面书房去,抬头却见妻子这样眼神,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开口笑道:“多谢两位嫂子了。”说着陈四爷起身对陈二奶奶和曼娘作了一揖:“我在外多年,全亏嫂子们服侍爹娘,还请受我一礼。”
曼娘和陈二奶奶忙还礼不迭,见状韩氏也起身行礼,陈大太太见眼前儿孙们个个礼仪周全,不由满脸是笑,陈四爷已行完了礼,对陈大太太道:“儿子还先回去房里,洗漱一番。”陈大太太点头:“去吧去吧,等晚上我们一家子在一起吃晚饭,连你姐姐妹妹也叫来,这都多少年了,没这么齐全。”
陈四爷不由往妻子面上瞧了一眼,接着就行礼告退。等四房这一家子退下去,陈大太太才叹道:“我瞧着,四奶奶和老四之间,实在有些……”说着陈大太太瞧见一旁的睐姐儿,忙又住了口,睐姐儿却已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低头装作不知道罢了。
既然陈大太太有令,曼娘也就让人去请陈铭眉和雪琳夫妻回来,又和陈二奶奶一起往厨房里看晚饭要预备些什么样的菜才好。等出了院门,陈二奶奶才道:“方才婆婆的话没说完,可有眼睛的人谁瞧不出来,本以为四婶子去了扬州这么些年,怎么也要和缓些,可这瞧着,竟是面和心不和之相。”
“夫妻之间,总有一些事不足为外人道。”曼娘沉吟一会儿才说了这么一句,陈二奶奶点头,也用别的话岔开。曼娘却想的更远一些,这夫妻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一旦破了就再弥补不了,如韩氏和陈四爷,远在扬州无人可依傍的话,二人也早该弥补起来,而不是依旧如此。
“爷的铺盖,先放在这屋里?”回到房中,韩氏见下人们在拣点行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陈四爷,陈四爷抬头,见韩氏鬓边,依旧有银丝闪现,方才见到的几位嫂嫂弟妹,一个个都笑容满面,想来夫妻之间和原来一样相得,不由叹了一声什么都没说。得不到他回应,韩氏也自去打点行李,除了那些行李,还有送各房的礼物。
韩氏让人一样样拿出来,好各处分发,要紧是把陈铭眉和雪琳这两处给分出来,别的都可以晚一些。看着妻子的背影,陈四爷五味杂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回到家里,地方大了,谌儿他们都到外院去住,我方才听的是和哥哥弟弟们住一起的,记得当年谌儿欺负过振侄儿,虽这么些年过去了,可你也要叮嘱他们,和哥哥弟弟们关系要好。”
韩氏的手顿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爷到现在还在怪我吗?”陈四爷的手微微握成拳,接着方道:“我没有在怪你,只是不晓得,”说着陈四爷顿住不提,只是不晓得该怎么面对,过了这么些年,还是这么句话。
背对着陈四爷的韩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却不转身不让丈夫瞧见自己眼里的泪,陈四爷也看着妻子,晓得她又在默默流泪,可是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当年的少年夫妻,举案齐眉羡煞旁人,也不知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
晚间酒席之上,众人却十分欢喜。九阿公也被用小轿抬到酒席上,虽然舌头不大方便,但一些软烂的食物和汤九阿公还是能用。外面陈四爷讲一些在扬州的事,里面酒席上也十分热闹,雪琳喝了一杯酒,回头瞧见韩氏就笑着道:“四嫂,一起喝一杯。”
作者有话要说:陈大太太第一次出场,还是十分有风韵的妇人啊。
☆、290惆怅
韩氏和往常一样默默坐在那里;听到雪琳这句话忙端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杯时韩氏忍不住道:“记得当年初嫁过来,小姑尚未及笄,而今日小姑已儿女双全。”雪琳莞尔一笑,陈二奶奶笑着看一眼孩子们那一桌才笑道:“不止儿女双全;小姑的长子这些日子也在寻亲事了,我听说你们和戚府走的近。”
提到儿女婚事,雪琳放下杯子用帕子点一下唇边的酒渍才笑着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二嫂;这些日子的确和戚府走的近一些,不过儿女的婚事,谁知道缘分在哪里呢。”赵氏已经掩口笑了:“二姐姐这话说的好,不像我;心里藏不住话,遇到什么事,早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出来。”
说着赵氏大笑,陈大太太也笑了:“这多少年了,一家子都没这么齐过,今年过年,一定要热热闹闹办了。”曼娘笑着应了,接着又道:“那婆婆这里,要多拿出厚厚的压岁钱才是。”陈大太太故意把腰上的荷包一按,装作个心疼样:“连你都会晓得来我这里要厚厚的压岁钱了,这可不成,不成。”
一向寡言的陈铭眉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娘,难得高兴,您就拿出来。”陈大太太还在摇头,绯姐儿已从另一桌跑过来,嘻嘻笑着去拉陈大太太的手:“祖母,我不要,我只要祖母给我买糖吃就好。”乐得陈大太太把绯姐儿楼到怀里亲个不够:“还是绯姐儿疼我,现在你姐姐渐渐大了,不大像原先那样爱撒娇了。”
睐姐儿正在给三小姐喂点心,听陈大太太这话就往这边笑着道:“祖母这会儿又说这话,您原先可不是说,我渐渐大了,要庄重起来吗?”陈大太太不由大笑:“忘了,哎,瞧瞧,你越大,越会挑人的理了。”众人说说笑笑,十分欢喜,韩氏却知道,有些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宴席结束,陈铭眉和雪琳她们都没回去,就住在陈府,曼娘让人带她们各自去安置,这才回自己房里,走到半途就看见睐姐儿笑嘻嘻地走过来,挽住曼娘的手,曼娘摸摸女儿的发:“你怎么不先回房睡?”睐姐儿爱娇地往曼娘的肩上靠去才道:“娘去安排客人,我也要瞧着她们收拾那些东西,再说妹妹现在已经大了,再不要像原先一样,睡觉要人陪着。”
曼娘点一下女儿的鼻子:“怎么听起来有惆怅之意呢?”睐姐儿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娘,我只是觉得,这时光原来是这么容易过的,今儿瞧四婶子,竟已经有了白发。我突然想到,再过十来年,娘是不是也有白发了?”看着女儿满脸的孺慕之意,曼娘觉得满心都是欢喜,把女儿的手握紧一些:“人这辈子不就是这样?送走老人,迎来孩子,然后孩子渐渐长大,周而复始。”
这话里有些苍凉,睐姐儿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紧紧偎依住自己的母亲。曼娘拍拍女儿的手,也没有说话。
陈四爷一家归来,也要去见见亲友,韩老爷早在两年前就告老归乡,韩大爷夫妻也服侍公婆回乡,这京城里,已没有韩氏的娘家。而陈家来往的人家里面,有些也消失,有些是新人。这种情形,不由让人心中更生感慨。
不过换了这么些人也有好处,那就是记得韩氏当年事情的人家已经不多,韩氏也去拜望过熊三奶奶,熊三奶奶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着韩氏也是十分亲热,绝瞧不出半分不是来。除了熊家,旁的人家韩氏也去拜访过,人情来往,似乎已经和原来是一样的。
曼娘知道这些后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韩氏现在也和那些太太奶奶们有了交往,这给她自己儿子寻媳妇的事,想来就不用托到自己身上,免得到时又横生枝节。
徐明楠的婚期已近,曼娘也常过去帮着些,这日才从那边回来,下了车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三嫂请站一站,做兄弟的有事请托。”曼娘停下脚步转身看去,见陈四爷匆匆赶来,不由笑着道:“四叔有什么事,和你哥哥说,让你哥哥告诉我就好。”
陈四爷已走到曼娘面前,听曼娘这么说就作个揖道:“这事非要当面和嫂嫂说。”曼娘的眉微微一挑,坐在旁边美人靠上瞧着陈四爷:“四叔还请坐下慢慢说。”陈四爷并没坐下,只是搓一下手才道:“其实嫂嫂也该知道是什么事,您那两个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