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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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寡妇,可新安郡主面上粉光脂匀,步摇上垂下的珍珠足有小指顶那么大。坊间一直传言这位郡主耐不住寂寞有改嫁之意,可一来没有合适的人,二来自从本朝立到如今,尚无公主郡主改嫁先例,于是一直蹉跎下来。曼娘心里品评着,但面上神色恭敬地给新安郡主行礼。
新安郡主已经和陈珍兰说过话伸手扶起曼娘,笑着道:“我和陈姐姐那么熟,她的外甥女就是我的外甥女,你不必如此拘礼。”说着新安郡主细细端详了一番才笑道:“这个模样,倒有些像陈姐姐你,不过,”这后面的不过没说出来,曼娘从小就知道自己生的只能称清秀,虽然徐启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八奶奶也是出名的美人,但曼娘继承的,偏偏是徐启和八奶奶脸上不好看的地方。
八奶奶鼻子微微有点扁,曼娘也是,徐启的脸有些方,曼娘的脸就不是八奶奶那张鹅蛋脸。凡此种种,曼娘就有了现在这张一瞧就是爹娘的孩子,但只能称清秀的脸。新安郡主这种可惜眼神,曼娘在别人那里也瞧过,自不会在意。
陈珍兰已经笑着道:“记得去年在宁国公府,你该见过她才是,怎么现在就不认识了?”新安郡主侧头笑道:“是吗?原来就是徐家那位年纪小的小姐,我竟不大记得了。瞧着比去年长高好些了。”说着新安郡主突然笑了:“刚才我还在琢磨要给什么见面礼呢,现在陈姐姐你既说去年见过了,那就不给了。”
陈珍兰轻拍新安郡主肩一下:“这样说偏要给。”新安郡主斜睨陈珍兰一眼,接着就笑了,她笑的有些放肆,和常见的那种贵妇浅笑全不一样。曼娘心里更感奇怪,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是怎么和五姨母来往密切的?总觉得五姨母不会和这样的人来往才对。
看新安郡主和陈珍兰有话要说,曼娘也就去寻琦玉姐妹,到那一瞧,除了琦玉姐妹,还有新安郡主的女儿,年方十三的林琉玫。去年曼娘和她也有一面之缘,林琉玫还记得曼娘,彼此问候后也就坐下说笑。
林琉玫虽父亲早亡,但身为新安郡主的女儿,又是福王唯一的后人,所得到的宠爱也不少,有些时候说话会让曼娘想起徐琴,或者徐琴没出阁前,就是这样极有才华目下无尘的样子。不过林琉玫的未来只会比徐琴更顺利,毕竟今上对这位远房表妹,极其礼遇,坊间都认为,林琉玫在出嫁前,会得到宫中赐予的封号爵位,有皇家做为后盾,又有谁会欺负?
在陈府用过晚饭也就各自归家,徐启听到曼娘今日遇到新安郡主和她女儿,倒皱了眉:“这对母女还是少接触的好。”这话太奇怪了,徐启从不管曼娘和谁交友,此时怎会专门提这件事?徐启也知道这事难以启口,努力想出另一个理由:“新安郡主是宗室郡主,又得福王宠爱,行事有些无所顾忌,她的女儿难免也如此。可你不一样,你的家世,还不能让你行事无所顾忌。”
原来爹爹是为了自己好,曼娘已经点头:“女儿知道了,女儿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的。”徐启点头,让女儿回去准备行装好回乡,但愿这回回乡能定下亲事,娶了媳妇过门好让她操持曼娘的婚事。也能,徐启想到不能对女儿启齿的事,这回回乡连去带回差不多要半年左右,半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京城的应酬已完,徐启和七老爷各自携了家眷回乡。七太太和五姑姑都不是那种一得意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的人,一路上谈天说地,也不寂寞。难哥儿不再是去年那个刚会走路的小娃娃,现在会跑会跳,说的话也多了不少,常指着没见过的东西问东问西,等到了家乡,恰恰是五月初八,从去年离开,恰是一年。
踏上故土,曼娘心里不由有些激动,回头看五姑姑,竟是坐在那里不说话。曼娘不由问她为什么,五姑姑叹口气道:“当日父亲带了我们离家,说不成功则不还乡。今日也算衣锦荣归,可我觉得,若没有得中,父亲会怎么想?”
曼娘想的没有五姑姑这么远,衣锦还乡固然人人都盼,可是这世间,衣锦还乡的又有多少?徐家一族,族内人口已有上千,现在举人也不过数十,进士七八个,能做到高官的,也不过那么寥寥数人。
曼娘收回思绪对五姑姑笑着道:“五姑姑能如此想,日后定不可限量,我做侄女的先贺了。”五姑姑浅浅一笑:“娘说的果然对,徐首辅一门,长房家教最好。”七太太那日还说了后面一句,不过长房长子的家教,就有些说不清。但只要别人好,出个把废人也无所谓,徐家又不是养不起闲人。
下船换车,又在陈家歇了一夜,小女婿中了进士,陈阁老也十分欢喜,当晚自然又大排筵席,徐启和七老爷都各自被灌了几杯。次日上路稍晚,等回到徐家时,已近晚饭时候,曼娘走进徐大太太上房,突然觉得松弛下来,看着对自己和蔼笑着的徐大太太,行礼下去时不由带了点鼻音:“祖母安好,孙女……”
作者有话要说:郡主正式出场,嚯嚯嚯。
☆、除服
徐大太太已经把她扶起来:“哎,给祖母瞧瞧,这一年也长高不少。”旁边的人都笑起来,徐三奶奶已经道:“婆婆只记得瞧侄女,也要让她坐下,哪有这样站着说话的?”徐大太太点头:“你说的是,坐着说话,哎,我这一年精神越发短了,凡事都要她们提点着才成。”
曼娘往徐大太太脸上望去,见她面色红润,虽能瞧见有几根银发在发间,但整个人都精神奕奕,这样的话也是谦词,只笑一笑就道:“祖母不老,祖母还要等到难哥儿长大娶媳妇给您生重孙呢。”
这话让徐大太太哈哈大笑,笑过了奶娘就抱着难哥儿过来给徐大太太问安,去时难哥儿刚会走路,只会含糊说话,回来时已经走的很稳,一双眼瞅着徐大太太,不等奶娘说这是祖母,难哥儿就张开手臂要徐大太太抱,这让徐大太太十分欢喜,忙把难哥儿抱起来,往他脸上亲了亲:“难哥儿还记得祖母,会叫了吗?”
难哥儿自从学会说话,每日就算别人不逗他也要嘀嘀咕咕在那说别人不懂的话,此时听到徐大太太这样问,早已露出笑容:“祖母。”这声叫让徐大太太心花都开了,往难哥儿脸上连亲几下,又叫过奶娘问了几句难哥儿平日的作息。
徐三奶奶已经对曼娘笑着道:“你十婶子上个月生了一个哥儿,曾祖父做主,把这孩子过继到你九叔名下,等明儿你去各家的时候,就能瞧见那个孩子,说也怪,这孩子竟生的有些像九叔,四婶子抱着时候都呆住了。”
曼娘含笑应了,回头看着难哥儿心里松了口气,既然九爷那里已经有了嗣子,自己弟弟就彻底安全了。有些话徐三奶奶自然不好告诉曼娘的,十奶奶怀着这胎时候,徐首辅就说这胎若是男的,就过继给九爷。和迎春当时怀孕四太太巴望着是个男孩不一样,十奶奶这一胎,四太太就只差说出生个女儿最好。
十奶奶进了产房,生出孩子稳婆来报喜,四太太都有些不悦,直到看到襁褓里孩子那张脸,四太太才哭出声,这孩子,和当初九爷生出时的样貌差不多。见四太太爽快收了这个嗣孙,一家子这才松口气,毕竟四太太守节那么多年,全家对她还是以敬重为主。若四太太真不要十爷这个儿子为嗣孙,到时那孩子过继过去也是受苦。
谈笑一会儿,晚饭摆上来,曼娘举目望去,八小姐已出阁,听说九小姐也定了婚事,被她外祖家接去,十小姐再有数月也要出嫁,姐妹们中,没出嫁的是越来越少了。十小姐见曼娘往四周瞧了一圈面上有叹息之色就笑着道:“妹妹可是想见八姐姐,那边并不远,八姐姐还是常归宁的。妹妹要在家待半年呢,定会见到八姐姐的。”
十小姐果然还是一颗玲珑心,曼娘笑着道:“只是想着,姐妹们陆续都要出阁,日后再聚还不知几时,不觉有些伤心。”十六小姐睁大一双眼睛:“十三姐姐你这说的不对,要知道人在这世上,不过短短数十年,若成日只记得姐妹们分别时伤心,不晓得姐妹们相聚时欢喜,那有什么意思?”
曼娘伸手摸摸十六小姐的头:“一年不见,十六妹妹果然又知道了不少道理,姐姐都不如你。”十六小姐不由翘起小下巴,一脸得意洋洋。十小姐点她额头一下:“少得意,你啊,就是看你十三姐姐性子好,才这样卖弄的。”十六小姐吐下舌头,笑嘻嘻不说话。
看着祖母慈爱笑容,和姐妹们温言说笑,曼娘浅浅一笑,收起方才心里掠过的那一丝伤感,还是照了十六小姐的话,人生短短数十年,多记高兴的事,少记伤心的事。
徐启他们高中归来,自然要开祠堂祭祖、焚黄拜坟,办完这些家里的事,自然要大摆酒席请客,除族里的人外,亲友故交都纷纷来贺。徐家出阁的女儿们也回了家,这样喜事,她们当然要在家多待几天。
一来曼娘是徐启的女儿,二来徐大太太也是有心想锻炼下曼娘,三来孝也将满。这回请客,曼娘并没像原先一样不去席上应酬,而是被徐大太太带在身边,谆谆教诲。曼娘一一听了,虽说京城里要应酬的人和这家乡的不一样,但应酬的规矩礼仪,大致都是一样的。
在席面上应酬过了,还要和姐妹们说笑,曼娘回乡的日子过的十分快。十五姑娘也归宁,她出嫁已快一年,已怀了五个月的身孕,瞧她面上笑容曼娘就知道她婚后日子过的不错,毕竟是出了阁的女儿,徐大太太对她倒比没出阁时候还客气几分,让管家娘子们一定要小心照顾,又让厨房备了孕妇宜吃的菜肴等。
看着十五姑娘,曼娘想到那日听到的,既是徐家的人,有些事就不用去争,面上的总不会错,果然在这家里,人人都有一个怎么过日子的准则。
请客摆酒,足足热闹了一个来月,这边的事情完了,算着日子,到八月十二就该给八奶奶做除服的法事。请僧众备祭品布置灵堂,这些事都有条不紊地在进行。徐大太太又开了箱取出许多衣料,给曼娘姐弟三人做衣衫打首饰。
针线房的人来量身的时候,曼娘不由微微叹息,等做完法事,换上新衣,再娶了新人进来,娘就只能被记在自己心里了。徐大太太正在和旁边的徐三奶奶说该给曼娘姐弟做什么式样的衣衫就看见曼娘在那发呆,徐大太太拉过曼娘的手:“有些事,有些人,是要记在心上不是挂在嘴边的。”
曼娘点头:“孙女明白,爹爹也才三十出头,有一个好内助对他以后仕途也好,弟弟们的学业也好,都是有好处的。”徐大太太欣慰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要知道这前后房的儿女不谐吵架甚至破家的都不少。只是说到你爹的续弦,这些日子我们也瞧了不少人家,可总是这样那样的事。”
徐启虽是续娶,可身上有首辅之孙、尚书之子、新科进士的光芒,仅从目前来瞧,前途是光明的,而且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前房儿女也不多,陈家也是有名声的人家。这续娶的人选自然要多挑挑,人品、相貌、家事都要通盘考虑,而不是胡乱娶一个。
但这地面上配得上徐家家世的人家也就那么几家,偏偏都没合适的姑娘,若是那样暴发户人家,徐大太太又担心家教问题,寻了这么一两年都没寻到合适的,这件事就这样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