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婚-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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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珍兰摇着扇子:“晓得你脾气的人自然明白,可这柳太太怎会知道你的脾气?”绵珠已经走进舱内,身后的丫鬟还捧了那两匹云锦。徐琴不等绵珠开口就摆手:“既是给你的,你就收着。以后这些东西,你就收着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
绵珠应是,陈珍兰又笑了:“大姐姐这点脾气还是没变。”徐琴的话里不免带上几分落寞:“已经不能快意了,再把这身外之物看的如此重,那样日子,还不如……”那个死字终究没说出来,陈珍兰了然一笑,见她们俩聊,绵珠也就告辞回自己舱内,俞泠他们船上有个人在探头,不知道是不是俞泠?绵珠轻声叹息,这个世上,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始终是那么少。
次日开船前,秦家柳家张家等又送了些东西过来,秦太太还亲自带了女儿过来码头送行,柳太太也来送别,张千金虽没亲身到,也把那轴已经裱好的画送到琦玉这里,各样礼物更是不少。
柳太太见了陈珍兰,又再次为自己女儿的莽撞行为道歉,还说以后要好好拘着女儿,毕竟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去别人家做人家的,再不能像在闺中时胡闹。陈珍兰也安慰柳太太几句,各自应酬已毕,也就重新扬帆而去。
这回虽也在遇到大码头的时候补充些食物,但并没像在扬州时候停留那么久,这时的运河好走的很,六月初二船就到了通州,看见码头,琦玉已经长舒一口气:“哎,总算到了,原来在京城里时总想着出去玩,可这回连头带尾出去了三个来月,竟还很想京城,特别是我廊下的那只八哥,不晓得会说话了不?”
琦华望着姐姐,头一歪:“我还以为姐姐你是想厨房里做的绿豆糕了,外祖家做,怎么没有厨房里做的好吃?”琦玉伸手戳妹妹额头一下:“笨,你难道不晓得是水土不一样?外祖家的法子虽是一样的,可我们在京城日子太久,已经习惯京城的水土了。”
这话让旁边的曼娘心头微微一动,从此就要长住京城,以后故乡只有归宁时候才能回去了。想到这里曼娘心里涌上一股伤悲之情,虽则对京城很熟悉,这里也有徐府,可毕竟不是那个自己从小生长的地方。原来,这就是思乡之情,曼娘轻叹,原本不知道,是因为每次去京城也好,去别处也罢,都知道可以很快回家乡,而不是像这回,来了京城再回家乡,只怕是十来年后,那时也早就绿树成荫,不再是少女了。
管家娘子们请众位小姐们下船,来到船头,依次上了小轿,轿夫们抬了轿子下船,曼娘子这回上京,行李带的多,人也带的不少,除了四大四小八个丫鬟,还带了一房家人上京。春雨夏风已先往驿站给曼娘布置屋子,秋霜跟着曼娘随身服侍,冬雪和那房家人在那看着曼娘的行李搬下船,直接就在码头装上车,一起赶到驿站等明儿一早启程。
曼娘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看了眼,能看到自己的行李一箱箱被搬下来,当时只觉东西带的少了,还有些小东西没法带了来,此时却觉东西带的多了,该在家乡多留点东西,等回乡时候也能瞧见故物。
怀里的难哥儿扯了下曼娘的头发,曼娘回过神来,用下巴磨着弟弟的头顶:“你是不是想说,人不能这么患得患失,必是要失去一些东西才能得到?”难哥儿听不懂姐姐说的话,只是嘻嘻地笑。曼娘把弟弟抱紧一些,既已决定就别惆怅,人,要紧的是先把面前的事做好再想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会慢慢长大,从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千金,长成一个睿智的、坚韧的、不怕风吹雨打的当家主母地。
☆、京城
在驿站歇了一夜,本地知州太太也遣人来拜,陈珍兰只说赶路要紧,收了送来的一份程仪,又拿了几样家乡的土仪当做还礼,微微应酬一番也就启程回京。
车多人多行李多,这一行直到第三日傍晚才看到京城城门,琦玉已经伸个懒腰,掀起帘子往外瞧:“可算到了,哎,我真想桃缘阁的那张床,离开这么久了,只觉得那张床才是最舒服的。”
曼娘没有说话,琦华的眉就皱起来:“姐姐,娘已经让人寻了好木料给你做嫁妆,瞧你这样说的,难道到时要把桃缘阁的那张床再搬过去?”琦玉的脸不由一红,伸手过去捏妹妹的脸:“你这小丫头,怎么也学得胡说八道了?”
两人中间还隔了个曼娘,琦华往曼娘身后一躲:“表姐救我。”曼娘笑着把琦玉的手拉住:“好了好了,琦华还小,你就当她童言无忌。”琦玉皱下鼻子往琦华额头上重重点了下:“还童言无忌,都九岁了。”琦华的大眼睛眨了眨:“姐姐,九岁难道不是童吗?别说姐姐了,我们这里除了绵珠姐姐已经及笄,别人可都是童。”
一直没说话的绵珠浅浅一笑,琦玉又在那和曼娘她们说笑,绵珠看着曼娘面上的笑容,手在袖子里握成拳,曼娘离出孝还有一年,这一年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过了既再难了。马车已经停下,春雨掀起帘子探头进来:“十三小姐,已经到了,五姨奶奶请十三小姐下车。”说着春雨就来扶曼娘,琦华的小嘴撅起:“表姐,你真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在那府中孤零零住着,多无趣?”
琦玉点一下妹妹:“你又来了,这边府里有徐家的几位伯父在呢,也有几位姐妹,表姐既来了京城,自然先住在这边,等安顿好了再过去我们那边住。”琦华哎了一声就说:“好吧,算姐姐你说的对。”
曼娘和她们一一说过再会,这才在春雨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周围的人已被远远赶开,前去通州迎接曼娘的管家娘子也上前来扶曼娘上了候在那儿的一乘小轿,难哥儿也被奶娘抱了上了轿子,那些行李等物,自有下人们料理。
这轿子从正门进去,弯弯曲曲走了会儿才来到二门处,抬轿子的人退下,春雨上前掀起轿帘,耳边依旧传来笑声:“小姑这一路辛苦了。”接着一个姿容俏丽的少妇走上前来握住曼娘的手,这是徐二爷的长媳,徐府的二少奶奶。
瞧见是她曼娘倒有些奇了,按说那位徐家的小二爷该在广州陪徐二爷做官才是,怎的会在京城,不过曼娘还是行礼下去。徐二少奶奶已经笑着挽起她:“小姑快往里面请,你二哥哥也要来赴明年的春闱,况且公公到明年七月也在知府一任上任满,这才差我们夫妻进京。原本还想等安顿下来再往家乡拜见曾祖父,你二哥哥想着索性等明年赴过春闱,若能侥幸了回乡也有光,若不能就借着回乡名头回去躲躲羞。”
果然是什么样的婆婆有什么样的儿媳,曼娘记得那位只见过四五面的二伯母也是这么个性子,不过再仔细想想,徐大奶奶那么个不爱说话的性子,偏偏有个十分周全的徐大少奶奶做媳妇,这句话看来也说不准。
徐二少奶奶一路说着话,已到了徐四奶奶的院子,京城徐府本是当日徐首辅买的,后来徐首辅还乡后就做了尚书府,虽则这府里暂时是徐四奶奶当家,但也不敢住在正房,而是住在昔日的院子里。
一走进院子,两个少女就迎出来,一模一样的打扮,一位是徐四爷的女儿六小姐,另一位是徐五爷的女儿十一小姐,曼娘忙各自称姐姐又行礼下去。六小姐忙挽起她来:“十三妹妹许久不见,听的八婶婶的信,我们也没赶回去,着实心里难安。”
十一小姐没有说话,只是往奶娘那边看去:“这是难哥儿吧?多好看的孩子,可惜了。”这声可惜让二少奶奶不由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上前笑着道:“都快进屋吧,两位婶婶只怕也等急了。”
六小姐和十一小姐这才一边一个陪着曼娘进屋,早有丫鬟打起帘子,瞧见曼娘进屋,原本端坐在上方的徐四奶奶忙起身相迎,只说的一句:“我可怜的十三侄女,怎么偏偏八婶婶就没了?”说着徐四奶奶就呜呜哭起来。
按说见了久别重逢的人,安慰几句也是平常,可没有一见面就直戳人心窝子的?再说曼娘母亲去世已经一年多,早不是新丧母十分哀痛的时候。
二少奶奶只觉得有冷汗往下落,这个四婶婶,是真的不明白事理呢还是装出来的?旁边的徐五奶奶见徐四奶奶哭的伤心,忙上前劝道:“四嫂,晓得你和八婶婶情深义厚,但斯人已逝,活人还需节哀。大伯母只怕就想着十三侄女在家中未免睹物思人,这才让十三侄女上京来散散,你这一哭,又搅起十三侄女的伤心事来,岂不辜负了大伯母的心?”
徐四奶奶这才止了眼泪,拉着曼娘的手坐下:“哎,你瞧瞧我,一见了你就又是喜欢又是伤心的,什么事都忘了。”曼娘见徐四奶奶又要红了眼眶,忙安慰她几句,再瞧着这一屋子的人,除几个不懂事的孩子和下人外,个个脸上都有些不可思议之状。
晓得徐四奶奶平日定不是这样的,今日如此自是有原因的,不过说来曼娘这回上京,丫鬟下人都带了不少,行李物品也是齐的,日常花用的银子也不劳烦从这位四奶奶手里走,这边的事自是不会搀和,纵有疑惑也不说出口。
安慰了几句徐四奶奶,又拜见了徐五奶奶,除了六和十一两位小姐,还有七、十一、十五三位小姐,姐妹们各自说些别话,徐四奶奶这才道:“你远道而来,定是乏的,原本住的屋子也已收拾好,先去你屋子那边歇歇,梳洗了再过来用饭。”
六小姐已经站起身:“娘,就让我陪十三妹妹去吧。”徐四奶奶自然答应,徐五奶奶给十一小姐使个眼色,十一小姐虽不愿意也站起来:“六姐姐要陪,那我也陪了去。”既然她们这样热情,曼娘也从善如流,抱了难哥儿就往原本住的院子去。瞧见曼娘抱着难哥儿要走,徐四奶奶唇张了张没说什么,这个动作让曼娘不由心生警惕,毕竟刚发生过四太太强要立嗣孙的事,要是四奶奶也想把难哥儿抱去,这可不成。
难哥儿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可坐了这一路车又到了这陌生的屋子见了这么些陌生人,早就心生烦躁,此时感觉到曼娘抱紧了自己,不由在曼娘怀中挣扎。曼娘定一定心,徐四奶奶已经除六七两位小姐外,还生了三个儿子,长子都已定亲,就等年纪一大娶媳妇,怎会想到把难哥儿抱去,于是把难哥儿放到地上:“你也想下来走走吗?”
难哥儿刚学会走路不久,刚一放到地上就摇摆着小身子往前面窜去,丫鬟奶娘忙跟上。六小姐笑了:“说起来这家里,已经许久没见这么小的孩子了,今儿一见,倒十分可爱。”十一小姐哦了一声:“六姐骗人,前儿大姐姐来,还带了小外甥女,比难哥儿大不了多点,怎的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
徐大小姐是徐大爷的长女,议亲时候由徐大太太做主,嫁回宁国公府,嫁的是徐大太太同父异母的长兄,也就是现任宁国公长子所生的小儿子。徐大小姐出嫁已经六年,已生了两子一女,听说夫妻十分相得。
曼娘只觉得这两个姐姐谈话中,总含了什么意思,不过来之前徐大太太就交代过曼娘,说虽说是一家子,但毕竟是隔了房的,常居一起难免有些龃龉,让曼娘只管自己院里的事就好,该吃吃该玩玩,至于那些别的是非,都不要去管。客客气气过日子就是,横竖公中该有的,也没人敢克扣。
此时曼娘也只笑笑,见自己住的院子已经到了,停下脚步笑着道:“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