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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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绡被明之定定地看着,她原该习惯了众人凝视的目光,可是独独此刻不敢对上他的眼,脸上因为刚才飞跃而染上的红看上去更像是羞色,只纳纳瞎拉扯着衣裙:“很久没有穿成这样,有些奇怪。”
“我觉得挺好。”自然是挺好,方才见她被细细逼出的脆弱,那盈盈藏于眼中的忧伤让他难得在人前做出了逾越的举动,可真正捧着她的脸,仔细画眉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是浸出了汗的。被那样一双翦翦秋水望着,他几乎连手中的笔都拿不住,想起眉娘的那句叹息,这样的女子果然是倾国倾城也可!
一股幽香萦绕在鼻尖,流进心中,牵引着不可名状的骚动,让人想用力吸口气,却又唯恐惊走了什么。美人当前,果然是大气也不敢出呀!明之自嘲地笑了,最后干脆朗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红绡有些莫名,可见他笑得爽朗,一双眼墨黑如点漆,清明闪亮,没有一丝深沉只带着阳光的颜色,也不禁浅笑起来。
这一笑,便觉得方才涌上那许多前尘旧事就这么一闪而过了。
“叶明之,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呀?”她不似问他却像感叹。
明之的眼更亮了,在这阳光之下像水晶璀璨,他伸出了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会,还是抚上了红绡的发,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中:“红绡,你终于知道要问我的事?”
红绡一怔,将自己的脸靠得更近些:“你就要是我的丈夫,我总该知道夫家身世吧?”
他的目光温润似水,也将她抱得更紧些:“你可知叶全喜?”
“略有耳闻。”那是百年前的传奇人物,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若说当年天下只一位大侠也必是他的。红绡愕然:“难道他是你的——”
“曾祖父。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当年带走了皇家最受宠的公主,退隐江湖的事了?”
“那样轰动的事情,再过百年也是人人皆知。”
“这里原本是个破败了的土匪寨,曾祖父因缘际会救了寨主,看中这里人烟罕至,易守难攻,还有致命的瘴气,就在此处扎根了。你该记得进山的时候细细给你吃的那些果子吧?没有那小果,你是走不出那片山林的。叶家家训凡男子要在十八岁之前自行出去闯荡,除非娶妻方可回,我祖父,父亲都从这里出去,只是我祖父走的时候也带走了寨主最宠的女儿。”
听到这里,红绡笑了起来:“看来你们家是有遗传的!你如何不学学?”
“有你比什么都好。”他语气平淡,却认真,听得红绡心中一动。
“一开始是我曾祖父的朋友,祖父的朋友,犯了事奔来。而那些前辈们也立誓只要有人可以进得来,就可以重头开始,后来演变成离城里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慢慢的,有少数的人知道了离城这个地方,知道只要到了这里就可以重新开始,也不断有人来到这里换一个活法。”
了然的笑容在红绡的唇边漾开,她这才明白了明之的苦心,他是如此用心在帮她走出过往,也因为这份心意,她被感动了。
“我的父母成婚后也回到了离城,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所以于此处的人就特别熟悉些。十八岁那年,我被赶了出门,在外面认识了些朋友,过了些自在生活,直到离城逃出了一批人。”
“逃?难道离城许进不许出。”
“举凡做错了事来到离城的人,可以在这里重新开始,他们若是要走也不会有人阻拦。但是,假若他在城外再做一件坏事,那么他就是离城的叛逃者,我们有义务诛之。”说到此处,明之正气凛然,透出了一股少见的威严。
“所以你也去了?”
“是只有我去了。”明之语气平常,像是在说要去捉几只小猫。红绡却一惊,她虽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明之的功夫算不得一流高手,而要逃来离城更有胆逃出的,只怕不光大奸大恶还武功超群,他如何应付?
似是知道她的疑问,明之笑着拍拍她的头:“不要对你未来的相公这么不信任嘛——你婆婆可是洛笑颜!”
这就难怪了,三十年前谁人不知洛家大小姐谈笑间杀人无影,她的毒只怕是唐门也要避让三分,只是人人都说洛大小姐死于一场急病,不想是来到这离城。
离城,到底还有多少故事?
“我追了他们三年,才在徐州逮到他们,那也是我生平第一场大战,侥幸赢了受伤也免不了,要不是洛无欢,我还真不定能坐在这里和你聊天。”明之的言语平常,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三言两语勾勒完毕,可红绡却知道那一定是凶险无比,只是此刻看着明之和煦的笑脸,青衣布衫,儒雅书生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他也会去杀人。
“伤差不多好后,我就去了苍云山,几年之后遇见了你。”明之轻轻放开红绡,站起来朝红绡做了个揖,嘴角挂着孩子般的笑容:“秦姑娘这厢有礼了,小生叶明之,今年二十有八,家在离城,无良田商铺,只识得泡一壶清茶,若姑娘喜欢美酒,家中还藏有一些,下做聘礼不知姑娘会否嫌弃?”
红绡曲着腿,将额角贴在膝上,笑盈盈望着他缓缓地伸出了手,玉指凝寒芊芊如雪,眼波轻睨宛转之间流光溢彩,明之自问从不受美色所惑,还是禁不住促了呼吸。
轻轻拉起她,见她俏生生地笑立,只觉得繁花开尽也不胜此刻绚烂。
停云轩终于也热闹起来,因为红绡明之都住在一处,少了许多俗礼。堂上摆着喜饼、椰子、茶叶,游樊还细心地送来龙凤镯、销金盖头、镏金花扇,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饰上墙,金钩玉坠下新制的锦绸龙凤被鸳鸯枕,看来便是喜气洋洋。
陆陆续续贺喜的人也多了起来,只见到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有明里大包小箱扛进来不管你推辞的,也有干脆扔在院里抬腿就走的。无比确定明之在这离城人缘一等一的好,那些贺礼足足能把停云轩变成一个藏宝阁,红绡也才知道离城何止藏龙卧虎,简直是宝窟!她随手打开一个檀木锦盒,瞬间清香四溢,里面是一对玲珑剔透的紫玉蝉,背上一点独一无二的赤红斑,稍有见识的人就知道此蝉名曰“不醉”,只消在杯中中放上半刻,清水变美酒。
“这礼我倒喜欢,明之,看来大家都知道你两袖清风,帮你连妻子的酒钱都送了来。”红绡把玩着那对蝉:“我只听说过,今日才真见着此物!怪不得你非得带着我回离城,原来是为了搜刮宝贝呀!”
明之只是笑,见她如小女子般这儿弄弄那儿敲敲,他喜欢见她快乐的样子,相处时间越长他就越确定自己的心意,这个女子那般贸然闯入了自己的生命,牵动的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有的动情。
是喜爱了吧,才宁可静静走在她身后,才情愿假装看不见她不经意的哀伤,假装读不懂她恬静笑容下并无喜悦的心,假装辨不出她在祝贺的人群中寂寥而茫然。
只当自己心聋目盲,因为总觉得愿意用一切去换她多一点的笑容,减她眼中哪怕一分的清冷。
收拾好心情,明之忽略掉了心中那隐隐的苦涩,见她抱着古老从自己田中摘来的两个西瓜,摇摇晃晃捧到桌上,似乎并不比那对“不醉”廉价的模样,他的笑意变得更深。
他的妻呵——即使不曾爱上他!
第 14 章
大红囍字糊好,龙凤喜烛置好,出嫁那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
侯细细前一天就将红绡接到了家中,总不能叫新娘子从这屋走到那屋就算完了婚吧!她固执地封自己做了红绡的娘家人,连大红嫁衣都替她备好。
才展开便觉华彩璀璨,五色鸳鸯花团锦簇,那凤似是要自祥云中而出,这般精致绝伦,一看便知是出自冯蓼之手。果不其然,衣下压着素纸一张,不过寥寥数笔,却是震得红绡脸色惨白,几乎软坐在地上。
细细原本以为这份厚礼会让红绡欢喜异常,不想是这般反应,见那纸似有千斤重,她竟虚软得拿不住,飘落到了地上。
细细拾了起来,见上面所写也不过平常。
“今受故人所托,有幸再为姑娘做得嫁衣,愿姑娘百年琴瑟,白头偕老”
“我才说我怎么这么有面子,说得动冯师父出山做嫁衣,你要知道这离城里多少人求过他都没这等好福气,秦姐姐,这故人真是有心!姐姐这么美,一定是你哪个爱慕者……”细细毕竟年少,已经自顾自编织着故事,浑然不觉红绡苍白得可怕。
百年琴瑟!白头偕老!百年琴瑟!白头偕老!
耳边又听见了他那句话,我定会像嫁妹妹一样将你风风光光地送到他府上——嫁妹妹呀!
红绡忽然大笑起来,胸口一股郁气强压之下,觉得喉中一甜,一口血生生吐了出来。
所幸嫁衣鲜红,细细回头,只看见她用手绢拭了下嘴角,灿烂一笑,直笑得华室生辉。
“细细,帮我试试嫁衣,不要辜负了别人的心意。”
见她衣裳半褪雪肤凝脂,玉臂挽上嫁衣,慵整纤纤手,香脸半开娇旖旎,露浓花瘦。
见她施施然坐在镜前,描得眉如远山聚,眼若横波水,轻扫胭脂酡颜流霞。
见她步踏莲花,腰肢轻款,行若起舞。
见她轻颦浅笑,长袂拂面,丹纱素手,娇花映霞羞雁。
侯细细到这一刻才知道何谓百媚横生,万种风情!只能化成石头,在灼灼艳光下不能言语。
“可好?”红绡往向细细,问的是她,又像自言自语。
细细仍是无法出声,屏住呼吸,不敢相信面前能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美丽!
“你真是秦姐姐?”
红绡吃吃地笑,推开了窗,月色如纱蒙得她仙人之姿。细细侥是迟钝,也察觉她与往日不同,平日里清淡如画的红绡忽地染上了噬骨的媚色,摇身变成了带剧毒的曼陀罗,那样浓烈的艳丽!
可巧远远的廊下,站的正是明之与仪江,还有一名不曾谋面的女子。红绡咯咯地笑起来,脆生生如金铃,足一点飘飘然落在了他们面前,三人还是呆呆地立着,她已回旋身子抱过了明之手中的酒坛。
最先回过神的是明之,拉过红绡:“水如今晚刚赶回来,就急着想见你,我拗不过她,又想着你今夜或许想喝两——”
“还是你最好!”红绡落落大方向水如仪江施礼道福,两人才忙不迭回礼。
这回子侯细细终于回过神,冲了出来:“哎呀哎呀,叶大哥你怎么可以过来!新婚前夜不能见面的呀!”
话才落音,红绡水袖一扬,将细细卷了过身,拉着她向院门走去:“我的好细细,咱们不拘这般小节,凭地束缚了自己。”又转身望向身后三人:“今晚我请喝酒,各位可赏脸?”
古往今来,待嫁的新娘穿着嫁衣陪人喝酒,而这些人里还有即将成为自己夫婿的人,只怕也独此一个。明之无奈地笑望着在摊边点菜的红色身影,也亏得离城里多得是惊世骇俗之人,才容得下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此刻离城中最为出名的原就是这准叶夫人,不论她的过往,进城那日与古老棋酒一战已是闻名,何况城里年少之人多是被赶了出去成家之后方回,这乃离城近年来第一桩喜事,城里只怕是小孩都认得红绡的。
初始,还是他们几人对饮,几旬过后就有人上来敬酒,路边摊到这夜里从来就很火热,又有些凑热闹之人前来,最后俨然是婚宴提前上演。
水如听闻明之的喜讯,就连忙从塞外赶了回来,秦红绡,从无数人口中听了千万个版本,今天见到才发现别人言语万万难描。她听说过红绡的舞,却不知她这么能喝,敬上来杂七杂八的酒她看也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