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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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上学的孩子都得了这个,夫子说这个蒜……能开花,秦姨冬天就也能闻到花香了。”
“这是夫子教我们做的茶壶。”
“还有这个,秦姨你看,我做的茶杯。”
“秦姨,夫子准我可以去跟着读书,钱先欠着,夫子还说秦姨肯定也读了书的,不会的作业可以来问你。”
“夫子说了,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对人有偏见。”
“秦姨,夫子教了一首歌,说让我们唱给喜欢的人听,我唱给——”
“我先唱,我唱,我也学了。”
忽然觉得眼睛涩涩地,红绡泪里含着笑,原来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呀——
终于送走了几个孩子,明之捶捶肩,也不想做饭了。
回到房间,听到细微的呼吸声自床上传来,他以为又是哪个娃娃趁着他不注意溜到床上偷睡了,他这老师做得还真是一点威严都没有,屋子里还有哪处没被那些猴儿们耍玩过?
他笑吟吟地撩开床帘,嬉骂到:“被我逮到了吧?”
却是再想不到的人,直直望着自己。
已是许久没有注视过这双眼睛,明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呐呐地瞅了半晌,才发现红绡的不对劲。伸出手替红绡解开了穴道,见她慌忙要自床上下来,却是僵坐得太久,人直愣愣往下一栽,明之自然去扶,刚好握住了她的手。
冰凉的手,像之前的每个冬天。
红绡体寒,一到冷天身子就是冰的,还极其讨厌吃药,不肯受调理。明之想着往日里,红绡总是爱将手忽然伸到自己颈中,惹得打个寒战,若是睡觉就定要握住自己的手,还要将脚搭在自己腿上,一面摩梭一面明知故问:“冷不冷?冷不冷?冷我就放下去。”
手心的温度,暖暖地传递而来,红绡怔怔地盯着明之修长的手指,明明是许久没有握住的手,为何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像是夜夜梦里都有的,一样温暖,一样有力。
还是他先开的口:“我扶你坐下。”
略一动,脚便是蚂蚁螫咬般地麻痒,她忍不住小小呻吟一声,明之就弯腰抱起了她。似乎他每次抱人都是这样,仿佛手中是珍贵之物,半点磕碰不得,红绡到这一刻才看到自己心中的想念原来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她真是在如此想念着这个怀抱。
被小心翼翼安放在一旁的长椅上,明之犹豫了一小会,将她的腿轻抬置于膝上,极轻地揉捏着。红绡忘记了脚上的麻痒,只因明之靠得太近,近到他稍一动,低下的头顶就会有发扫过她的鼻端。她还是傻傻地,从未想过他在如此近的地方,她若是多走上几条路,或是多与人交谈几句,就能知道那个也时常被孩子们挂在嘴上的夫子就是他!
“是水如吧?”
红绡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在问自己,点点头,她的下巴就磕在他头顶。两人同时闷哼一声,红绡将脸一偏,明之头一仰,正是眼对眼,唇对唇,鼻息间只留有彼此的呼吸。
明之的脸染上薄薄的红,咳嗽两声拉开了距离,故作镇定:“这套点穴的手法还是我教的,她倒用到你的身上了,她人呢?”
“把我放这儿就走了。”
又是沉默。
半晌,红绡觉得脚已舒适了,明之才说:“我送你回去吧,顺便看看水如。”
说完明之又觉得不好,以为红绡会拒绝,可等了一会,红绡也没有说什么,他就伴着她走了出去。课室窗前是一排水仙,各式的瓦盆装着标好名字,窗外一两竿修竹,三五点松枝,虚窗静室,积着些残雪,也是清净得好。
走到院门边,红绡就发现这里因地势高,刚巧能看见下方自家的院子。
她咬着唇,回头望着明之。
明之接住了她落下的泪,靠得很近,先是笑得有些尴尬,最后化为红绡熟悉的温柔,他的声音有些哑,低醇似情人私欲。
“既然你不敢靠近我,那我就努力走近你一点。”
第 63 章
冬日里的太阳是最为舒适的,纵然残雪消融还带了些寒意,可摊开手掌仿佛就能掬起一束澄净阳光,感觉惬意。
路上有着三两行人,红绡大伙是认得的,夫子是近两月女人家最大的话题,这两人走一块,当然引人注目。
明之走在前一些,小心避开了泥浆与水坑,若是那一处水积得多了,他会如同不经意地踢起一块平坦些的石头,正落在水中央,力道刚刚好不会溅起脏水。这是在离城时雨雪天时常有的事,可即便如此,多半红绡最后还是要攀到明之的背上,还震震有词为了不蹭坏明之送的鞋。红绡拎起裙角跳上去,已是难得的俏皮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抬头,看到明之回头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红绡低头看看裙摆,又望向明之。
“没事,许久没见你笑——”话出口,像又唐突了,他只能笑笑:“走吧。”
“嗯。”
一路沉默,到了红绡的小院子,水如正抱胸靠在门口等,见两人相伴而来,很是满意的模样。
“哥,怎么样?半年不见,就送你这么大份礼。”
“说是在外面闯荡,也不见你长心性,胡闹。”明之的语气严肃,可眼中却无什么愠色,心中也不是真的恼。
水如亲亲热热挽住了红绡:“嫂嫂,你可不能生我的气,我呀也是瞧着你们许久不见了,帮你们碰个面而已。嫂嫂这么好的性子,一定不会生气的,对吧?”她一面笑得讨好,一面摸着肚子:“我可实在是饿了,嫂嫂,快些开饭吧!”
红绡佯怒地瞪上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向厨房走去,只听见水如招呼明之:“哥,我可是先看了嫂子准备的菜,牛肉茄子羹,你也爱吃的,就一块搭个伙吧。”
红绡讶异地回头看向明之,许是正对着光,只觉得眼前明晃晃,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水如已经又笑开了:“难道嫂嫂连餐饭都舍不得?好歹也是我哥送你回来的那!回去还冷锅冷灶的,也忒惨了点!”
“水如!”红绡未开口,明之已经喝住了她。
明之对吃从来就不在意,晌午都过大半,以他的性格,只怕是会在街边随意买两个馍馍,或者干脆饿着,就图个省心,红绡微微一笑:“你就在这吃吧,也省些事。”
就着院子里娃娃门堆放的木板坐着,明之听水如说着这半年的事,厨房就在院子西侧,不时传来锅碗响,很快有了诱人饭菜香,他就不时偏头看看。有几只小雀飞落在窗沿上,过小会窗“吱呀”开了,wrshǚ。сōm一只手伸了出来,阳光下就映得晶莹通透,撒了些杂谷菜叶在台上就缩了回去,那些惊走的雀又扑腾飞回啄着吃。
明之久久看着,这一刻,她在窗内,他在窗外,迷乱的是眼,更是心。
很久没有好好吃餐饭了,又是红绡做的,明之就吃得格外香。扫完一碗,明之才要起身,红绡已拿起了他的碗,去厨房再盛。明之就望着筷子发呆,水如用筷子扔醒了他:“哥,我真要被你们急死了!”
亏她还盼着留下他,能让这两人好好说话,结果他还真当自己是为这餐饭而留,一心一意吃他的饭去了。明之才要说话,红绡已经装了饭过来,与以前一样七分满,还用小碗盛多一碗汤,刚在他对面坐下,明之已伸手接了去,一来一往极是自然。
水如望着面前的两人,忽然觉得与之前并无太大分别,还似乎,她成了多余的那个人,她头一次有了想翻白眼的冲动,还真是她一门子在这瞎着急!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红绡伸手去收碗,明之也如往常一般,主动去收拾,两人的手端住了同一个盘。青花瓷,她素手如玉,刚好捏在底沿,他的手却宽厚修长托住了整个盘底,也将她的指尖包在了掌中。
谁也没有松手,她指尖的冰冷,他掌中的温暖,流淌而来的都是一样心动。
到水如闲闲用筷子敲起了碗,两人才都慌忙撒了手,盘子往下一落,汤水就往水如身上溅,饶是她轻功甚好还是没能躲开,惹得水如呜里哇啦一通,只得上楼去换衫。
余下的两人眉眼间都是尴尬,欲语难言,只能没话找话。
“我都不知道水如原来与细细一样能闹。”红绡笑里尚有三分羞涩。
“你还不知道细细就是她带坏了的,她们两以前在离城,一个大不良,一个小不良,谁都怕了她们。”明之面上镇定,手却在身侧捏紧:“我来洗吧,吃了你的饭,总得做些什么。”
红绡就不拦了,甚至都不怎么敢看他,只帮着将碗筷收了去,站在门口看他洗。
就像以前每日饭后一样。
这才看到他的背影单薄了些,可还是会让她想靠上去,听他宠溺地怪“胡闹”。明之好似不会骂人,来来去去都不过是胡闹二字,她都能学出他皱着眉头,搭着眼吐出这两个字的模样。
正想着,明之已经刷洗完,将碗垒好,走到了她面前。他笑着朝她面上弹弹手指上的水,几乎是同时,她举起了手挡住了脸。
两人都僵住了。
他们之间实在有太多习惯,太多默契,嵌在了骨子里,无需回顾也不能更改。
明之叹息地说:“红绡,我从来不知道我是个贪心的人。我高估了自己,以为我可以这样安静等待,可一见到你并不排斥我,我就忍不住想要更多。”红绡的头垂得很低,下巴都要藏到领子里,两只手局促地绞着腰带,然后手被明之握住。他弓着身,与她平视:“我不想勉强你,可红绡,你是否偶尔也会想念我?”
说完明之就松开了她,笑着说下午学堂还有课,先走了的话。红绡也不抬头,只是明明还留着他的温度,手却是空的,心中抽痛着。
明之走到门口,忽然用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红绡,假如我说想念你,你会不会回来?”
她倏地抬眼,门外已无他的身影,院中安静如昔,就像方才的话不过是她的一场幻觉。
一直躲着偷看的水如这才离开,却不是之前嘻笑的模样,反而落寞。静静地走到了后院,蹲在了秦染的墓前,低低地,轻轻地说:“你可以放心了,总还是有人陪着她,你最后的要求,我总是要帮你做到的。可秦染,这真是你想要的吗?”
靠在了冰凉的墓碑上,她放纵了自己的情绪,她的快乐给大家看,悲伤只在此处才蔓延。
第 64 章
夜里,红绡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都是明之在问,假如我说想念你,你会不会回来?
可红绡没有再似往常一样,拎着酒到秦染墓前喝个醉,就像她与水如说过的,她希望这一次能够自己坚强,而不是以任何方式来逃避。
以前她遇事总是退,从京城转到了红绡舫,从红绡舫避到苍云山,她原想着与秦染一心一意厮守终生,可当秦染在花天酒地里徘徊时,她又想着至少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到最后,他不再入家门,她仍然习惯地选择了逃避,在与世隔绝的离城里,在明之的苦心维护之下,以为眼睛看不到,就天下太平,以为自己什么都放手,退无可退了,老天就再拿不走什么。
原来是躲得过世事烦扰,躲不过自己的记忆与心。
原来什么都逃不过,忘不掉。
如今红绡所固守的,是与秦染的承诺,她一度背弃的承诺。
而明之,从不勉强她的明之,忽然给了这样一个问题,却让她懊恼地发现,自己是想点头的。
在清寒的冬夜,没有温度的被窝中,孤独会侵蚀,会格外地期盼温暖。
红绡默默地握紧了手,闭上眼前,忽然下了决心,要戒酒。
严格来说,红绡并不算酗酒的人,她也并非每日无酒不欢,只是情绪波动之时总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