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临少主-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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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爷。谢谢。”刘湘面无表情地对沈之寂稍微躬身。算是表达了自己地感激。如果不是沈之寂这番话。她或许会一直处于究竟是选择回去福临山庄。重新拾起未竟地责任。还是选择从此浪迹江湖、顺从自己最真实地心意。孤独飞翔。
她平静地看了门口凌风端立地引玉夫人。转身就要上楼。
此举反而让企图趁机与她交锋地引玉夫人一愣。急急追问了一句:“你不想出去?”
“引玉园岂是刘湘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地地方?夫人。刘湘就此借您凌云阁栖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湘一边说着。一边往楼上迈步。似乎她才是这园子地主人。引玉夫人反而成了客人一般。
引玉夫人闻言。眼中射出激赏地光芒。心中升起久违地兴奋感。
当年江湖人总是在她与无情姑射之间进行对比。她总是耿耿于怀。一心想着超于姑射。心心念念系在这上面。几乎要到了废寝忘食地地步。而姑射总是一派风轻云淡地样子。对这种事情从来不置一词。甚至连“一笑而过”都没有。真如天上地浮云。来去无踪。潇洒自我。所有人都只能仰望着她地身影。却抓不住她。
在无数次的比试中,她总是稍逊姑射一筹,心中不甘,偏偏和众人一样始终抓不到姑射,无法当面向她质问。直到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她终于亲眼确认了姑射的绝世风采,心底彻底为她折服,也下了更大的决心要超越她。
就在她悉心准备,好不容易认为自己终于可以与姑射相提并论,甚至可以赢过姑射的时候,江湖传来了一个媲美晴天霹雳的消息:“浮云仙子无情姑射无故消失于江湖,生死不明。”
从那之后,她就成为了武林中的女子第一人,受尽尊崇与仰慕。然而仅仅一年的时光,她就觉得这种没有对手、没有目标的生活,根本激不起她心中半点涟漪,于是她也隐退于江湖,来到这洞庭湖畔,做起了玉石生意,自称“引玉夫人”。
每日欢歌笑语、觥筹交错、迎来送往,引玉夫人渐渐有了名气,江湖人偶尔也会来拜访她,言谈间总是会提及往事,往往会说当年如果不是姑射无故失踪,武林第一当之无愧,引玉夫人怎么都比不上她。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一而再,再而三地勾起她深藏心底的,对无情姑射的那无边无际的怨恨。
刘湘一露面,引玉夫人心里立即翻腾起滔天的喜悦与憎恨交织的火焰,喜的是刘湘与姑射外貌如此之相像,必然是找到姑射的重要线索;恨的是时隔二十年了,无情姑射之声名威望依旧高高凌驾于她之上,连她的女儿都自有一股凌云的傲气,叫她在刘湘面前,几乎要如当年面对姑射一般,自卑得抬不起头来。
“夫人,门口有一位自称‘瑶琴’的萧红姑娘,投帖要拜见夫人。”一青衣侍女附从门外快步走来,在引玉夫人耳边说。
“不见!”引玉夫人凤眼一瞪,“去告诉她,本夫人身体有恙,不见外客。”
青衣侍女接了口信飞快离去。引玉夫人走过来扶起地上狼狈的柳烟,缓缓为她绾好发丝,用慈母的语气说:“孩子,别伤心了,她们母女都一样,不是凡人可以触摸得到的。我们都只是凡人,除了仰望,剩下的就只有一个方法了……”
柳烟抬起失神的脸,似乎在溺水之时抓住了一根救命草,等待着引玉夫人的下文。
引玉夫人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她耳边一字一字清晰吐出:“那就是,将她们从天上揪下来,狠狠摔在泥潭里,让她们染上污秽,变得肮脏。然后,我们就可以拥有她们了。”
“那样,就不是她了。”柳烟闭上了双眼,两行血泪划破她精致的脸庞,滴在前襟上,仿佛瞬间绽开了朵朵红梅。
刘湘再次站在窗台前,用俯视众生的眼神看着引玉园中的种种。她没了顾虑,没了犹豫,就像云端的神祇,心里纵然有着慈悲,除了悲怜的眼神,不能插手。
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喉头,刘湘用力抓住窗沿,抓得指节都泛白了,还是没能压下那股冲动,伏在窗口干呕了几声,呕得眼眶都泛红了,还是什么都没有呕出来。
她突然回忆起五岁的时候,刘夫人怀上了刘甄的时候,总也是这样呕着,然后在房中放了很多的各种梅子,不时吃着。
刘湘那时经常溜进房间偷梅子吃,刘夫人即使看见了也不会骂她,还经常特意给她留下最好吃的几种,特意地守在门口等着她去吃。
刘阳那时候才三岁,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乐颠颠地吃梅子,口水沾满了衣襟,然后刘夫人会很温柔地为他换外衣,拿香香的手绢帮他擦着嘴边的口水。
“娘!”十几年没有喊过了的称呼突然蹦出她颤动的唇瓣,久违的温情涌上心头,叫她鼻头一酸,差点哭出声来。
刘夫人因难产而辞世,就是在照顾刘甄的时候,刘湘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是女孩而不是男孩,并进一步调查后慢慢揭开了自己身世的谜团。
如果刘夫人没有死,那刘湘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隐藏在自己身后的事情,也许会像普通人家的大少爷那样,平静地生活,平静地管理家业,平静地接受自己不是刘戚亲生子的事实,平静地帮助刘阳管家,平静地活着,直到退出生命的舞台。
“听说怀孕的女人都比较多愁善感,原来连福临少主也逃不过呢!”陌生而森冷的声音从房间另一边的窗子传来,听不出是讽刺还是诧异的语调有着一点不耐烦。
“血妖前辈死了吗?”刘湘知道房里来了人,只是没想到来的竟然是血妖的徒弟青儿。
“师父福祚绵长,仅是伤了皮肉,叫刘少主失望了。”青儿面对刘湘这个伤了他师父的人,言语神色间敌意浓重,偏偏双手死死抓住长枪,硬是忍了下来,空出右手从怀中取出冷光刺眼的幽寒匕首,“青儿奉师父之命,特将苍澜匕首送来还给刘少主。师父说了,这是姑射仙子当年的信物,他不欲怀璧,除了奉还匕首之外,还希望可以与刘少主相商一件事情。”
刘湘毫不客套接下匕首,看也没看就收进怀中,缓声问:“不知道血妖前辈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这个小人物商量?”
“师父说,这件事纯粹是给仙子后人面子,只是知会刘少主一声,柳烟姑娘的血,我们誓在必得,如果刘少主明白,他日见面之时,就是兵戎相见之日。”
正文第三十七章沉默
一袭青衫,一杆笔,刘湘端坐凌云阁中,整日里仔细查阅着张辰战送来的种种信件与文书,然后每每一看完就丢进手边的一个小手炉里烧毁,叫其他人怎么都无法知道她看的究竟是什么。
引玉夫人早早叫了一批弓箭手埋伏在凌云阁外面,下了死命令要狙杀一切可能让刘湘和外界进行联系的东西,例如鸽子。但是几天下来,尽管众人日夜不休地睁大双眼盯着凌云阁的每个角落,除了送东西来的张辰战之外,连一只苍蝇都没有从凌云阁飞出来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拼命收集着一切消息,却像王八一样窝在这个地方,什么动作都不做,眼睁睁看着江湖混乱一团,福临山庄大夏将倾而无动于衷。”
莫说引玉夫人不理解,连张辰战都无法理解,每次到凌云阁就要问上一句,却总是得不到刘湘的任何回应。
她一直就这么默默坐着,看完一张又一张的信笺,偶尔提笔写上两三个字,飞快折好,封上蜡,放在傍边一叠高高的、同样封着蜡的纸张上面。十天时间不到,这堆纸已经堆得老高,摇摇欲坠,刘湘视若未见,仍旧往上面继续堆着。
三脚香炉里燃着细细的香,虽然是刘湘利用手边的香料自己配制的简易香品,但是经过她巧思的组合,这小小的一段香,也散发着迷离而虚幻的芳香。
张辰战面对这诡异的香品,却一直皱着眉头。他闻着这香气,总觉得意识恍惚,脚步虚浮,尽管不久之后他马上就离开了,在刘湘房里的短短时间,他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似乎刘湘交代了什么,而他从来没有记住过。
“张护法?”刘湘难得地开口,因为看见张辰战身体摇晃地厉害,几乎要倒下去了。她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是一味可以帮助刘湘稳定心神的好香,这“魅黎”的香气,果然还是过于浓烈了些,连她自己都几乎要把持不住,更别说从来没有经过它熏染的张辰战。
“少主有什么命令?”张辰战一惊,从迭生的迷梦中返回现实,额上不由冷汗潺潺,背脊一阵发凉。
“帮我向夫人要一杯热茶来。”刘湘也不点破,自从沈之寂一语惊醒她的梦魇之后,她的表情就一直如同当初在福临山庄之时一样,正经、冰冷、威严,而声音也几乎没有了起伏,剩下唯一说出口的话就是命令,命令,命令。
引玉夫人生生捏碎手中的茶盏,任由手心鲜血淋漓。她突然觉得,留下刘湘的决定是她此生最大的错误。每次刘湘遣人下来要东西,所要求的不过是日常起居的饮食洗漱,她曾经想过不理会刘湘的要求,但是每每想起凌云阁上,刘湘站在窗前,冷冷地看着下面的眼光,总叫她不由自主地乖乖按刘湘的要求送上她要的东西。
柳烟一直呆滞地跟在引玉夫人身边。牵线木偶一般。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只有那浑身萦绕地婴儿般地香气。兀自流连。不曾离去。燕燕捧着香炉。日夜不停地燃着香。或清冷、或妖娆、或肃杀。一刻不停地站在柳烟身边。低眉垂目。影子一般。
张辰战领了茶。刚走上楼梯转角。就听见了刘湘干呕地声音。似乎还有一种强自压抑着地抽泣。然而。当他一步入可以看见刘湘地地方。所见唯一地就是端坐在书桌前地刘湘。还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模样。如果不是那偶然抬动手臂。张辰战一点都不会怀疑。坐在那里地刘湘会被人当成是一幅画中地人物。
“少主。你地身体。好些吗?”他原本想问地是。少主。你孕吐地情况似乎越来越严重。但是就是没有那个胆子说出口。
刘湘轻轻捏起书桌一角浅盘里地蜜饯。犹豫了半晌还是放进了口中:“女人都这样吗?”
她突然问。问得张辰战莫名其妙。
“当年。娘怀着甄妹地时候。为什么总可以一边呕得像要把肝肺吐出来。一边脸上又挂着幸福地微笑呢?当时。我还小。但是现在。我回想起来。娘地微笑。叫我心痛。”
“那是因为,夫人是真心爱着庄主,爱着三小姐!”张辰战想不出比这个更好的回答了。
刘湘手上的笔顿了一下,嘴巴张合了三四下,才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般,问:“那我娘呢?”
张辰战确实一时没有意识到刘湘所指为何,他犹豫了,然后就听见了刘湘的叹息。
“果然,她是个冷血的女人。能狠心将我抛弃的女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儿微笑?”
这句话才让张辰战反应回来,原来刘湘此处所指,乃是她的生身母亲。她眼底的凄凉,转瞬即逝,反而让张辰战质疑起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幻影。他吞了一下口水,小心开口:“你娘自然也是爱着你的。”
他说完,眼中瞬间抓到了刘湘眼底那一抹一闪而逝的喜悦光采。然而,这样的话,多么的没有说服力,连张辰战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连带着的是刘湘更加黯淡的脸色。
前几天,萧红遭到引玉夫人的拒绝,一怒之下打伤了看园门的护卫,正待正面闯进引玉园之时,被沈之寂一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