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再嫁-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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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靖走过去揽着她肩膀笑:“你这谎撒得可是不怎么高明,快与我实说了吧,究竟又是谁惹得咱们大小姐不高兴?”
安晴不答反问:“你便没觉着有些不对劲?”
裴靖苦笑道:“咦,要我猜谜?总要有个提示吧,我今天充了一天的应门童子,所有的来客都见了个遍,哪能那么轻易地就看出不对来?”
安晴干脆直接提点他:“缪真。”
裴靖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茫然道:“没有吧……”
安晴瞪他一眼,刚想讽刺他几句,却突然恍然大悟:“我还道你是个细心的人……”
裴靖摇头苦笑道:“饶了我吧,我那为数不多的细心全用在了你身上,哪还有余力去关注别人?缪真怎么了,不是要我去照顾她吧?我不干。”
安晴哭笑不得,顿时觉得自己这醋吃得全没一点意义,于是缓了声音轻声提点他:“裴姨怕是有意往你怀里塞一房媳妇的。今日是裴姨大寿,你莫要同她争执败了她兴致,待会回去也权装作不知便是了,省得让缪家面子上也过不去。”
裴靖愣了片刻,继而靠着假山苦笑道:“每到这种时候,我都宁愿出去跟人勾心斗角,而不是在家里做同样的勾当。”
安晴安慰地拍拍他手臂:“爹娘听不进旁的话,难道还真能跟同对手过招那般,阴阳怪气威逼利诱?总得使出几招阳奉阴违偷天换日的手段来围魏救赵,哄得他们开心了,你心里也觉着好过不是?实在被说得狠了,就想想你小时候是如何折腾他们的罢!便像你小时候折腾我,现在不也得乖乖地俯首帖耳地还债?”
裴靖气笑,而后做出副邪恶的样子搓着手欺近了她桀桀道:“谁说我俯首帖耳来着?”突矮下身子,抱起她转圈,一边转一边挤眉弄眼地笑问,“是谁俯首帖耳?”
安晴吓得,双手抱紧他脖子小声讨饶:“是我是我,裴大侠,您可快饶了我吧!”
裴靖笑眯眯的,刚要说声这还差不多,却听得身后一抹惊叫传来:“裴哥哥,阳儿姐姐?”
回头,竟是缪真,捏着裙摆扶着树怯生生地站着,好似见了什么人头蛇身的怪物一般,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应声倒地。
受这表情影响,裴靖也觉着惊吓万分,险些一松手,将安晴就此扔了出去。
第五十章
裴靖慢慢将安晴放下,又深呼吸一次,方转身冲缪真笑着打招呼:“妹妹怎么也出来了,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缪真一脸惨淡,五指将三绕膝的华丽曲裾抓得凌乱不堪,微低了头喃喃自语:“原来那些传言竟是真的……”
“什么?”裴靖问了一声便反应过来,强拉过安晴的手笑道,“对,我喜欢阳儿,从小就喜欢。除了她之外,我不会娶别人。若是我娘已跟你家说了什么,我在此对你表示歉意。需要我做些什么,你可以随意开口,我定会全力以赴。”
缪真低着头,许久不说话。
安晴心下恻然,身为女人,她更能明白缪真此时的心情:尴尬愤恨、自怜怨怼。她明明只是寄望于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婚事,却稀里糊涂的成了裴家母子间拉锯战的棋子。她叹了口气,有心想说些什么安慰,然而也深知此时自己身份尴尬,实不好开这个口,只得在裴靖身后默默站着,期望缪真想不起自己来。
然而这个期望明显是不太可能的,片刻之后,缪真抬头强笑,一会看看裴靖一会看看安晴,眼睛里飞速闪过一丝嘲讽,而后轻声问裴靖:“你是当真不知道裴姨有这个打算,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打算挑个合适的时机做些什么?”言下之意,是问他是否存了与安晴离开落霞的心思,才打定主意与裴夫人虚与委蛇,从而不将他与缪家的婚事放在心上。
裴靖要缓了一会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而后摇头苦笑道:“没有,我是一心想要风风光光把阳儿娶回家的。我也曾多次跟我娘明明白白地表示过我的意思,我只爱阳儿,除了她之外,我谁也不会娶。也许是我的话在她那里的分量不重吧,她竟私下……”裴夫人毕竟是他母亲,纵是有再多不是他也不好当着外人说得太多的,然而三人心里自然都明白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裴夫人怕是想来一招瞒天过海吧?说不定裴靖哪天回家后才发觉,自己家里竟然热热闹闹地办起了婚宴,而自己的房里也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位羞羞答答的新媳妇,正等着他挑开大红的盖头。
恐怕,裴夫人就是要赌一赌,裴靖是否当真冷硬到将人家大好的闺女穿着嫁衣赶出裴府吧?更何况,新娘子不是别人,正是与他尚有些交情的缪真。
如果裴夫人当真如此打算,那便真是置缪真于一个小玩意的地位了,纵是裴靖不忍心污了她名节,委委屈屈地与她成了亲,她也一辈子要被人指是个送上门的女人。这名头实在是不好听得紧,缪真脸色惨白,不怒反笑道:“裴家当真好家风、好智慧!不光商场上叱咤风云,连平日里都轻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裴家这是什么意思,欺负我缪家在落霞的势力人脉不如裴家么?!怕是过了几日,裴家就要一纸卖身契,将妾强买了去罢!罢罢,妾便知趣些,这就回家梳洗打扮,明日就来为裴公子做牛做马,任凭处置!”
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将裴家骂得狗血喷头。裴靖自知理亏,心说纵是她当真跳着脚辱没他家祖上他也只得低头受着,更何况现下缪真并未如此。是以他只是微低了眼睛,不发一言。
安晴叹了口气,男人总以为在女人发火的时候沉默以对便已是极大的让步,实际上女人多半会更加恼火,误认为他甚至不屑与她解释。
安晴眼见缪真眼圈迅速红了,秀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心道她现下不开口恐怕难以收场,于是只得越过裴靖,缓步走到缪真身旁柔声开口:“妹妹,我知你心里不好受,这事若是落在我身上,怕是要拼得两败俱伤,也要给裴家一个没脸的。”
缪真看她一眼,没说什么,然而那个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不甘,愤恨,嫉妒,嫌恶……
安晴苦笑一声,硬着头皮继续道:“我知道妹妹心里定然将我和裴靖都怪上了,我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情之一字之类的,定然让妹妹心生厌恶。但人有时候,却真跟中邪了差不多:明明知道不对不应该,明明知道结果八成不能尽如人意,可还是就这么飞蛾扑火的一头栽进去了。外人看了,可不是跟傻了疯了差不多?尤其被至亲之人看在眼里,是说不得怎样都要做些什么,来拉一把我们这些痴儿的。”
说着看了一眼裴靖示意他不要插嘴,又扭头继续道:“所以裴姨也是如此,她眼见自己的宝贝疙瘩被我这个老女人惑了心神,又怎能不作出点努力?但妹妹恐怕也看得出来,裴姨和裴靖都是同样外柔内刚的性子,要让裴姨直接反对,恐怕裴靖早已跳将起来,要么出家落发,要么远走高飞了。而且他既是为我做了什么,纵是刀山火海,我说不得也得跟着。若真是那样,恐怕妹妹现在看到的也不是这般静水流深的场面了。”
缪真轻轻扭过头去不看安晴,这姿势她读得明明白白:同我说这些,是要我羡慕你们是有多么鹣鲽情深么?
安晴叹了口气,缓声道:“姐姐说这些,只是想说,恐怕妹妹和裴靖都想错了裴姨了。姐姐实话跟妹妹说罢,裴姨经裴靖这般一遍遍地表明心思,自然早就知道我跟他的事了,然而她现在仍是装作不知,自然是打定主意不同裴靖正面冲突的。妹妹也知道,我们裴顾两家向来交情不错,裴姨又一直把我当女儿疼着,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她虽然恨我,却还是顾着旧情,不肯就这般与我家撕破了脸的。若真像妹妹所想的,裴姨当真计划着把妹妹往裴靖怀里一塞了事,莫说我家会如何,单说裴靖,还不是要恨透了裴姨,而后生生把母子的情分全给断送了?裴靖娶了谁,还当真重要过裴靖认不认她这个娘么?——况且,若裴姨当真要来个出其不意,今日席上又怎会对缪姨如此热情,做出这般打草惊蛇的举动?”
缪真总算是回过头来看她,淡淡道:“那么依姐姐的意思,裴姨究竟是要如何打算?”话语里总是有掩不住的讽刺,然而好在她还省得此事——起码是做主要将她嫁给裴靖一事——是绝对与安晴无关的,是以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恨意,但是女人间的纠葛,中间又夹了个男人,又怎么能清楚得了。
安晴不禁感激上苍,心说还好缪真是个理智的,若再来个丹枫那样的脾气,她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她柔声解释:“依姐姐的猜测,裴姨是预备给裴靖多来一个选择的。——今日裴姨如此对缪姨,想来不仅只我一人瞧出个中深意来,厅里在座的又有哪个不是惯于猜人心思的?到时小半个落霞都知道裴缪两家有意结亲,——当然,只是有意而已。于是裴靖之前与我之间有什么的流言不攻自破。而且生意人之间,寒暄时难免要跟裴靖说上几句,比如缪家的闺女蕙质兰心,缪家的闺女亭亭玉立,缪家与裴家门当户对,真是天作之合之类的话。裴靖自不会人人都解释一遍,说裴缪两家并没有这个意思的。有道是三人成虎,且在别人眼里我只是个弃妇,又大了裴靖七岁之多,哪及得上妹妹水灵可爱,大方得体,又对……”
后面的话却是不方便说了,安晴索性只笑了笑:“有个比较,怕是裴靖也会总有那么一天,觉着自己选错了人吧?更何况有妹妹这个妙人儿在旁边比着,我又怎么淡然得起来?到时我和裴靖因为妹妹闹僵了,裴靖一个赌气,当真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安晴说到这里便也住口,只摇头惨笑道,“这样,结局不是更完满些?”
裴靖忙上前一步按着她肩膀,想要说声不会如此,然而毕竟缪真还在,若他当真开口,怕是安晴方才说的那番话也便前功尽弃了。
缪真突笑道:“姐姐当真生了一张利嘴!”话语里却没多少敌意,想是心里已认可安晴的推断。只是她被安晴生生从受害的一方说成了破坏她和裴靖感情的潜在威胁者,这个弯便怎么都转得有些困难。但让她心里舒坦的是,安晴口口声声将她摆在了一个高于安晴自己的位置,说得样样比她强,只她在旁边比着,她就觉着备受威胁。
被自己情敌如此夸奖,她一时竟不知该用何种心情来对待了。
裴靖此时也斟酌着开口:“我不知这样说妥不妥当,只是……我真是一个死心眼的人,并不是说谁比谁更好,我就更喜欢谁的。妹妹可能不知道,从小我就认定了她,十几年来,我都一直等着她。本以为我这辈子注定要和她错过了,但是现在上天又给我一个机会,除了牢牢抓住绝不放手,我又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正如阳儿所说的,有时候明知不可理喻,却还是一头栽进去了。旁人觉得不理解又怎样,我们甘之如饴。”
安晴觉着脸上有些烫,心里有些痒、有些疼,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肉麻的话,大概无论对裴靖还是对她都是第一次,有一点当众剥光了给人看的尴尬,又觉着有些感动,有些骄傲。
缪真苦笑一声,轻声道:“我知道了。我不是傻子,纵是你们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