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系演义-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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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刘日福的自治军突然兵临城下,将百色城三面围了个水泄不通。原来,这百色城与他处城池不同,它依山傍河,只有东、西、南三座城门,没有北门。马晓军的部队,第一、二营、工兵营、机关枪连和第三营大部分都驻在城内,第三营第九连驻在百色城外北边数里的一个苗圃。韦云淞奉命到西隆为马氏兄弟护烟,带走了工兵营一个连及第二、三营各一个排,城内守军,多是刚扩编不久的,加上疏于防范,突被包围,士兵们无不感到惊惶。而司令马晓军慌乱的程度,却远远超过部下的官兵,他实在没料到刘日福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凶,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他感到六神无主,手脚发抖,眼看着卧室中大大小小的箱笼,呆呆地直出神,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到那只盛满金条的暗绿色的保险拒上,不住地哀叹着:
“怎的好?怎的好……”
“司令,快下命令,突围!”
白崇禧、黄绍竑、夏威、陈雄一齐来见马晓军。尽管兵临城下,敌强我弱,白崇禧仍镇静如常,他对马晓军道:
“司令,务请当机立断,下令突围,如相持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带全营由南门杀出,健生由西门突围,煦苍、杰夫与司令出东门,全军沿江东下,到田州汇合!”黄绍竑拔枪在手,两只衣袖卷得高高的,十分慓悍,他是个可塑性很强的人,抽大烟、赌番摊、逛花艇比谁都玩得凶,可打起仗来,却又临危不惧,随机应变,冒死冲锋,又非常人可比。
“走吧!司令。”夏威、陈雄也都拔出手枪,催促马晓军下令突围。
马晓军仍然愣愣地坐在他的保险柜上,好半天才说道:
“突围,我……我的这些东西怎么带走?”
“司令,只要手上抓着队伍,什么东西都会有的,把队伍搞丢了,别说你这些东西,恐怕连脑袋也保不住。快下令突围!”
黄绍竑急得将马晓军一把从保险柜上拉了下来,马晓军战战兢兢地走到办公桌前,拿出笔来,正要发布突围命令,却又迟疑地问道:
“敌人那么多,我们能冲得出去吗?”
白崇禧忙道:“敌军刚到,不知我军虚实,况敌军之来,不过为占百色,他要发财,我们要保存实力,只要让出百色,敌军已满足,必不与我死战,我们定能杀出重围。”
马晓军听白崇禧说得甚有道理,这才定下神来,下达突围命令。不想他刚在纸上落笔写了个“令”字,他的那两个弟弟冲进门来,一把夺去他手上的毛笔,劝阻道:
“哥,敌众我寡,这仗万万打不得的呀,与其冲出去让人打死,还不如派人去和刘日福讲和的好,这样岂可保全你我兄弟性命财产,又免得糜烂地方,军民受祸。”
黄绍竑大怒,用手枪指着马晓军的两个弟弟,喝道:“大敌当前,你们贻误戎机,干扰指挥,我军覆没,罪在你们!”
马晓军忙喝道:“季宽,休得无礼!”
黄绍竑无奈,只得放下手枪,白崇禧气得咬牙切齿,恨声不绝,夏威、陈雄也都瞪着眼睛,谁也没再说话。这时,室外走廊上传来一串鹦哥的叫唤声:
“快给司令打烟!快给司令打烟!”
原来,司令马晓军有个习惯,每天早、中、晚三个时辰,均要抽一次鸦片烟,现在已到中午时分,该抽午烟了,那巧嘴鹦哥也真精灵,一到时辰,便能传呼卫士们给马司令打烟。
一个卫士在鹦哥的叫唤声中走了进来,他手捧一只托盘,盘内装着一只精致的骨制小盒,盒内装着特制的烟膏。马晓军听到鹦哥的叫唤,又见卫士进来准备为他打烟,顿时烟魔大作,哈欠迭声,两只脚象被什么拉扯着似的,立刻走向烟榻。卫士点着了烟灯,在烟枪上装好烟泡,开始给马晓军烧烟。马晓军刚吸得一口,一卫士匆匆进来报告道:
“司令,东门守军在敌人的收买下,开城投降,敌军已蜂拥入城!”
“啊!”马晓军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刚吸入喉咙深处的一口大烟,立时噎住了,使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又进来一个卫士报告道:
“司令,西门、南门也同时被打开了,敌人已将司令部包围!”
马晓军从烟榻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对黄绍竑道:“季……季宽,你……你看怎么办?”
“现在唯一的办法是请司令重新躺到烟榻上去,继续抽烟,准备当俘虏!”
黄绍竑冷冷地说着,接着便紧握驳壳枪,倏地冲了出去,他的部队是警卫司令部的,他想迅速出去掌握部队,白崇禧、夏威、陈雄也都拔枪在手,和黄绍竑一道冲了出去。马晓军见他们扔下自己走了,又听到司令部外面人声杂沓,情知不妙,他想跑,又舍不得这大大小小的箱笼,只是抓着手里的烟枪,对几个卫士叫唤着:
“快快快!把门给顶好,不让他们进来!”
那几个卫士本来也想逃跑,见马晓军要他们顶门,无奈,只得搬起桌子、凳子,将房门顶住。马晓军此时不知在什么地方摸出一支左轮手枪,又爬到他那只暗绿色的保险柜上坐下,守卫起他的财产来。不久,房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打门声和粗鲁的叫骂声,那用桌子、凳子顶着的房门,经不住冲砸,一时便被砸开,敌军破门而入,将马晓军和他那几个卫士一齐俘虏了。一个自治军军官将房内一只大箱子砸开,里边全是光华耀眼的银元,不禁心花怒放,抓起直往口袋里塞,那些士兵们也跟着砸开一只只箱笼,胡乱地抢夺其中的财物,马晓军见了真象心头被刀割一般。另一伙敌兵正猛砸那只暗绿色的保险柜,马晓军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用两手死死地抱着那只保险柜,抢天呼地叫唤着:
“这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动!不能动!”
“啪!”地一声,一个敌兵用枪托在马晓军后脑上一砸,他只觉天昏地暗,他的军队,他的财产,他的性命,倾刻间似乎一齐掉下了一个黑沉沉的深渊……
第四回 阴阳错位 张罗盘坡脚看风水 虚张声势 白崇禧自封总指挥
却说黄绍竑闻报敌军已将司令部包围,急忙从马晓军的房间里冲出,欲速回本营指挥部队抵抗,但刚跑到院子里,一伙自治军已经破门而入,正好与他迎面相撞,黄绍竑措手不及,被几个敌兵拦腰抱住,缴去手枪,当了自治军的俘虏。白崇禧、夏威、陈雄三人因走在后面,相距尚有数丈远,因敌众我寡,无法救助黄绍竑,又不能从正门硬冲出去,白崇禧急中生智,忙喊道:
“快把手表丢出去!”
说罢急将腕上戴着的瑞士手表脱下,朝敌兵扔过去,夏威、陈雄也脱下手表跟着扔去,为首的几个自治军士兵,忙弯腰去争抢扔在地上的三块手表。白崇禧带着夏威、陈雄一个急转弯,拐到后院门,一脚将门踢开,倏地冲了出去,后门外虽也有自治军把守,但猝不及防,竟被白、夏、陈三人夺门而出。他们跑到街上,见满街都是自治军,白崇禧自忖难以脱身,遂和夏威、陈雄钻入一家民房暂避。捱到天黑,街上仍是一片混乱,茶楼酒馆之中,全是自治军的军官们在吃喝,妓女们擦胭抹脂,又开始迎接新来的嫖客。只有那些花纱匹头庄口,洋广杂货店、山货店的老板们,害怕抢劫,把店铺门关闭得紧紧的。百色商会会长自有一套应付军队的办法,刘日福的军队,过去住过百色,与地方士绅也熟识,这次进占百色,未发生战斗,军民皆不曾遭受损失,商会当然高兴,商会会长便假粤东会馆摆上几十桌盛宴,热情款待刘日福和他部下的军官。
正当刘部官佐在粤东会馆大吃大喝,庆祝胜利的时候,白崇禧、夏威、陈雄三人从藏身的民房中走了出来,夏威问道:
“健生,我们到哪里去?”
白崇禧毫不迟疑地答道:“赶快逃离百色,另谋生路!”
陈雄道:“三个城门都有自治军把守,盘查甚严,恐怕出不去。”
白崇禧道:“从城门出不去,我自有办法,你右!跟我来!”
夏、陈两人,不知白崇禧到底有何妙计脱身,也不多问,遂紧随白崇禧之后,借着暗夜的掩护,拐弯抹角,穿街过巷,不久,他们便到了城墙脚下。白崇禧令夏威蹲下身子,他踏上夏威的两肩,利用夏威站立起来的功夫,一跃便上了城墙。白崇禧登城后,看看并无敌兵巡哨,忙解下脚上的绑腿,把夏威、陈雄两人分别拉了上来,因在百色住的时间较长,白崇禧又是个细心之人,每段城墙他都了如指掌,他带着夏威、陈雄,摸到一处地方后,对夏、陈两人说道:
“此处城墙最矮,高不到九尺,可以跳下去。”
说罢,白崇禧便轻轻往城外一跳,“吱”地一声,安余着地。夏威、陈雄也都跟着跳了下去,三人终于虎口脱身。
夏威喘了口气,问道:
“我们孑然一身,何处安身立命?”
“城北面苗圃尚住有我们一连人,到那里后再说!”白崇禧果断地说道。
三人夜奔苗圃,刚到第九连的驻地,便见士兵三三两两地走动,排长刘斐报告,有几个班长因受自治军的收买,正暗中煽动哗变,全连军心已呈不稳,他无法控制,正欲出走。
白崇禧却不露声色地说道:
“全连集合,我要训话!”
夏威道:“部队已受人运动,军心不稳,集合训话,如发生哗变,我们性命恐难保!”
白崇禧道:“不必惊慌,我自有办法。”
全连集合后,白崇禧开始训话:“弟兄们,工兵营韦营长率队前去西隆护烟,路上碰到了一些麻烦,马司令命令我即率你们前去支援,现在马上跟我出发!”
那几个已受自治军收买正煽动部队哗变的班长却大大咧咧地说道:
“白营长,自治军已进占百色城内,听说马司令和黄营长已成阶下囚,他何能再发布命令?”
“白营长,你大概是从城内逃出来的吧?”
“我们要投自治军,你不要干涉!”
“弟兄们,把他的枪下了,捆起来,送交自治军刘总司令请赏去!”
那几个班长一鼓噪煽动,果有十几名士兵端枪上来,将白崇禧团团围住,明晃晃的刺刀,一齐对着他的前胸和后背。夏威、陈雄、刘斐都捏着一把汗,但又无法上前制止。白崇禧却轻松地笑道:
“弟兄们,我只想问你们一句,你们到底想不想发财?”
“百色这地方,连乌龟都想发财!”一个端着步枪指向白崇禧的老兵油子答道。
“不错,”白崇禧答道:“不管谁来百色,为的都是发财,城内的事情,我们先不管他。现在韦营长护送的一批十万两烟土,在途中遭受强大股匪的袭击,急需增援,只要我们前去击溃土匪,三万元的保护费我把它平均分摊给弟兄们!”
士兵们听说能分到大批银钱,顿时来了精神,连那十几个用刺刀指着白崇禧的士兵,也都收下了枪刺。
“不愿去的,可以留下看家。”白崇禧又说道。
“我们都愿去!”土兵们嚷嚷着。
“好,全连跟我跑步前进!”白崇禧一声令下,率领这一连军心不稳,但又企求发财的官兵们,向西北方向急急跑去。跑了一夜,行程百里,白崇禧虽然已疲困到极点,但怕自治军衔尾追击,又怕军中生变,仅停下草草吃了顿饭,又向前奔跑,他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