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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大国无兵-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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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战争双方的对抗状态而言的。张佩纶则将“不抵抗”发展到不备战、不应战、不撤退,或基本上解除了所有的防御手段一味挨打的“自杀”程度。说“自杀”,当然不准确。因为中国将士还是被法国人击杀的,但前提是张佩纶作为前敌统帅置自己的将士于“死地”,这与“自杀”何异?

就大环节说,上述批评基本未曾冤枉张佩纶,如果注意了一些“细节”的扫描,我们又会对这位张少帅给以有限度的理解或同情。作为钦差大臣,张佩纶奉旨出朝,地动山摇,风光了好几日,但抵达马尾时,中法之间的外交形势大变,战氛突起,张佩纶发现自己已经处在欲战不准、欲和无望、欲退无路、欲胜无策的两难之境。

不妨看一下历史事变的时刻表。

光绪十年四月十四日,张佩纶等人领受海疆“会办”之职。

前一日,即四月十三日(5月7日),法国谈判代表福禄诺(海军中校,法国“中国”海域分舰队旗舰“窝尔达”号舰长)抵达天津,开始与中国谈判代表、直隶总督李鸿章和谈。

四月十七日(5月11日),中法双方签订了《中法简明条约》(又称《天津条约》)。条约五款,主要内容为中国军队退出越南,退回边界一方,法国保证不侵犯中国南疆,且不向中国索偿兵费。而此时,张佩纶等人尚滞留京师,或许是“和平”的气氛让朝廷与这班大臣悠哉游哉。

闰五月初一日(6月23日),张佩纶等人抵达旅顺口。同一日,越南观音桥事件爆发,中国驻军与提前催促中方撤军的法国军队发生冲突,打死打伤法国军人50多名。

闰五月十一日(7月3日),法国政府向中国政府发出最后通牒。次日,法国海军殖民部长裴龙向法国中国海域舰队总司令孤拔下令,务必拿下福州与基隆这两个港口作为战争赔款抵押。孤拔闻风而动,闰五月二十二日(7月14日),法舰“阿米林”号驶入闽江口,进抵马尾附近搁浅。

张佩纶不可能知道“阿米林”号引来的战争是毁灭性的。虽然在法舰闯入闽江口当日,他便向军机处电告军情,但仍建议清政府“宜在津与约定,各船不入口,以免两疑”。⑦ 这一天,张佩纶犯下他一生最大的错误:即放法舰进入闽江口。连带责任人为福州将军穆图善,因为十天前的防务分工,是由他把守闽江口的。

马尾港是中国的内港与军港。此港距闽江海口八十公里,两岸山峰陡立,层峦叠嶂,河道迂回,水流湍急;加之闽江口外岛屿与暗礁密布,更使马尾港险要天成,易守难攻。

在不违背“圣旨”,不影响中法谈判的前提下,张佩纶有一万个理由拒绝法国军舰深入中国的军事禁区,他也有能力动用海军舰船或两岸炮台火力将已入闽江口的那一艘法国军舰驱逐出港。但他一无作为。既未对入侵之舰提出外交抗议,也未作驱逐安排,反而承认了法舰“游历”的合理合法性,并给以“最友好的款待”。⑧

在愚蠢的朝廷之外,又出了一个愚蠢的海防大臣。海防要“防”,张佩纶却是开门揖盗。法国人不用“木马”包装,就成功部署了“木马计”。所以当法国军舰成群结队游弋于马尾港内时,张佩纶向中央的一次次急电,一次次先发的筹划,只显现了事后诸葛亮的小聪明而已。因为“大被动”、“大劣势”都是由他的姑息主义造成的。

潘炳年指责张佩纶初到马尾便享受起了“排日上谒,直如衙参”的官老爷清福,“竟未筹及防务”,这是一针见血、一箭中的的批评。历史留给张佩纶十天的“防务”准备,谁料他竟演起了空城计?

闰五月十三日(7月15日),孤拔率舰队(有军舰8艘,总排水量14000余吨)抵闽江口外,向张佩纶、何如璋提出须进入闽江马尾港区停泊。张佩纶只有外交忧虑而绝无防务意识,竟然允许了法方的要求,这对一个主权国家来说,是反常的、不可思议的。因为根据国际公法,兵船进入别国港口,不能超过两艘,停留也不准超过两个星期。而今,闽江口的海关大门,彻底敞开。放法国一个舰队进入,张佩纶又经过中央批准了吗?

你不能简单地谴责狼要吃人,谁让“人”先引狼入室的呢?

此后的二十多天,法舰时出时进,但集结的态势与日俱增。到了六月二十日(8月10日)前后,法舰集结于马尾港区及在闽江口外担负警戒任务的共有十二三艘。

中国当代学者对马尾海战前的双方力量多有总结性披露。

吴杰章等人的《中国近代海军史》称:

到开战前,陆续驶入马尾港的法国舰只共有十艘:巡洋舰窝士达号、凯旋号、杜居士路因号、费勒斯号、德士丹号;炮艇益士弼号、野猫号、蝮蛇号;此外,还有45、46号两艘水雷艇。福建海军停泊在港内的军舰有巡洋舰“扬威”号,炮舰“伏波”号、“艺新”号、“福星”号、“飞云”号、“济安”号、“振威”号,蚊子船“福胜”号、“建胜”号,运输舰“永保”号和“琛航”号,共11艘……法国舰队无论在舰船吨位、马力总数、舰炮火力以及装甲防护方面都超过福建海军。除两艘鱼雷艇缺乏统计资料,其余八艘军舰总吨位约14500吨,最大吨位4100多吨;总马力至少约12500匹左右(野猫号、蝮蛇号、益士弼号3艘炮艇在外);火炮72门。福建海军舰船总吨位仅9800余吨,最大吨位也只有1560吨;总马力2000匹稍多;舰炮42门。不仅如此,福建海军装备的11艘军舰有9艘是福州船政局70年代初的产品,早已陈旧过时……装备各舰的火炮多是前膛炮,也没有防护铁板,不仅火力小,射速慢,而且也很容易被击毁。法国舰队装备的则都是后膛炮并有重甲防护。此外,法国舰队还装备了当时先进的鱼雷装置和机关炮,而福建海军没有机关炮也没有机关枪。⑨

据张佩纶奏报,法舰初入马尾港时,马尾港内的福建海军仅有三艘船(一巡洋舰、二蚊子船)。当他千方百计集中到了11艘舰船时,其实是在给法国人创造了一个一举歼灭我有生力量的“人赐”良机!

开门揖盗错了。

匆匆集结兵力于一港又错了!

集结兵力而又不敢先发,则错上加错。

历史事实证明:张佩纶是典型的军事外行。

问题是,在与敌方零距离接触中,弱小的一方能否靠突袭获胜呢?

仍然是当代学者给以希望性分析。姜鸣《龙旗飘扬的舰队》指出:

一个多月中,福州船政局从省内及浙江调集了10艘军舰,加上张之洞派来增援的“飞云”,闽江上共泊有11舰。在罗星塔以西与孤拔的“窝尔达”等6舰对峙的,是“福星”、“扬威”、“伏波”、“建胜”、“艺新”、“福胜”、“琛航”、“永保”,8舰大致以单横队展开。另有3舰在闽江南岸,即“济安”、“飞云”、“振威”,监视着“杜居士路因”、“费勒斯”和“德斯丹”……就双方实力而论,悬殊并不大。尤其是在罗星塔以西水域,法舰吨位仅2694吨(不含雷艇),而中国军舰总吨位达6800余吨。此外,中国还有9艘旧式武装师船、2艘帆船、7艘载有鱼雷发射机的汽艇和若干装有杆雷的桨船,附近岸上还有7座新式炮台,为中国军队提供火力支援。孤拔舰队深入危地进行挑衅,可以说是一种冒险,他把希望寄托在突然袭击上。⑩

姜氏这一分析更具体、更深刻,因而更易于引发后来人的责任性反思。如果防备了敌方的“突然袭击”,胜负之势,正未可判。

严肃说来,孤拔亦并未“突然袭击”。他们是发了战书的。狡猾的是,他将战书发给福建总督何璟。何璟竟然误解了战书,致使他推迟一个时辰才向马尾方面传达备战命令,所以当法军升火发炮时,中方舰船一无所备。敌强我弱,束手挨打,岂有不败之理?

责任回到张佩纶,作为最高军政长官和前敌总指挥,他其实也是在战书到来之前就接获了英国领事及法国侨民透露的战争消息,但他囿于外交照会未到而犹豫不决。各舰将士,在与敌方对峙四十多天后,身心均已疲惫。畏于张佩纶“不准无令自行起锚”·輥·輯·訛 及“不准先行开炮,违者或胜亦斩”訛的军令,也大都处在委靡状态。尤其不能让人谅解的是,张佩纶自始至终都向福建海军官兵隐瞒了敌人业已宣战、战火随时都将燃起的消息。

以吾愚见,福建海军的力量是被中国学者缩了水的。因为败了,要找原因;因为要批判封建皇权,要找例证;所以人们已经习惯了将失败者说得不堪一击。这儿仅说一舰——“扬武”号,让今人感知一下失败的可惜。

“扬武”号巡洋舰,250马力,排水量1393吨,员额200人,装备十一尊惠物沃斯炮(150磅一尊,70磅两尊,安于斯可兹铁架上;另八尊为70磅齐射弦炮),另外船头还装有两尊黄铜制造、且有来复线的荷威泽24磅炮。这艘军舰被外国海军将领称为“同一等级威力非常强大的船舰”。

假设这一艘巡洋舰先发制人,孤拔的旗舰“窝尔达”大抵逃不脱或沉没、或重伤的结局。但是,“扬武”不武,法军46号鱼雷艇的第一发鱼雷就击中了它。在搁浅的状态下,“扬武”号的尾炮依然重伤46号鱼雷艇。后来,是大火烽起,战舰沉没,沉没之前,“扬武”号向敌人发出最后一发炮弹,并升起龙旗……

中国海军不是不能战,是“圣旨”与“军令”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关于马尾海战的损失,张佩纶在奏报中有意作了压低:“七兵轮、两商船,及艇哨各船均烬。”其实,是全军覆没。张氏所奏“少受伤损”的“伏波”、“艺新”二舰,也先后沉于江底。对法方的损失,他又作了夸大:“焚一轮,坏一轮,沉一鱼雷。”战斗结束,法人仅沉一鱼雷艇!至于张佩纶托言“传闻异词”而宣扬的“孤拔受伤已死”、“鸟波管驾已死”、“法焚溺三百人”,那更是虚捏乌有,颠倒功罪的自饰之言。何谓文过饰非?张佩纶即为一例。惟一表示良知尚存的,是张佩纶没有埋没将士们的忠勇:“各船军士,用命致死,犹能鏖战两时,死者灰烬,存者焦伤。”当然,这一惨烈的结局也还是张佩纶一手造成的。

马尾之战的经济损失或可估出(如150马力的“伏波”舰造价163000两白银,80马力的“福星”舰造价106000两白银,250马力的“扬武”舰造价为254000两白银,马尾船厂的造价及历史累计投入更是高达千万两白银),但它对中国人自力更生办海军的负面影响、对中国近代“洋务运动”的破坏,则又不是数字能够表现的。

马尾之战留下的另一假定性悬念是,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不抵抗主义”导致全军覆没,倘实行“抵抗主义”,胜算又有几何?

有一个终极性的结论是肯定的:决不至于“全军覆没”!回到光绪十年的历史时空,法国侵华军决然不是不可战胜的。在马尾,中国除舰小炮弱之外,主要的“缺项”是一位爱国的、尽职的、有勇有谋的“前敌统帅”。张佩纶乃夸口书生,何足道哉!

追溯到战场之外的政治博弈,问题的症结在于以层层效忠(即欺骗)为安定系数的专制权力,其运作程序恰恰是粉碎英杰、吸纳奴才的。黄粱偃武,残喘苟安,一旦有事,征召无人,在每一次军事失利后,都掩藏着一种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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