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节事小,饿死事大-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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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她出来?”
皇帝微怔。
“此时既然得知了她的身份,正是好时机不是么?”
没错,好时机,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可是叫他如何下得了手?
那是曾经教导过他的老师,虽然相处不长,但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女子,叫他怎能做此等欺师灭道之事?
“陛下看看这是什么?”萧端从袖中取出一卷黄绢,递到他面前,“这可是当初太祖皇帝颁布的诏令,重金悬赏其先祖项上人头,其中更是明说了要诛其九族,试问其后人又如何能够留存于世?”
“你……你竟然有这个?”皇帝惊讶非常,半晌也没有动手去打开来看。
“只要用心找,什么都能找到。”萧端抬手指了指殿门方向,“何况,外面的那些大臣不都也是这个意思么?”
皇帝恍然,是了,刚才丁正一的意思似乎也是这样,原来文素竟已成了不得不除去的障碍?
殿门轻响,他抬眼看去,萧端已经走出门去,随即涌入的是先前的几位大臣,个个面对他都是一副探究之色。
皇帝喘了几口粗气,缓缓坐下,收敛情绪,垂着眼问在场的人:“文素……该不该除?”
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嘭的一声炸开,刘珂蓦然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震惊和痛楚。
怎么可以……
夜幕降临,暑气稍降。
少了文素的摄政王府气氛骤变,赵全在房中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去给平阳王传了文素交代的话后,他就一直做着这样的事情。
他已经求过平阳王帮忙,可是却平阳王入宫到现在还没回来,可真是让人焦急。万一文大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如何向王爷交代啊!
而此时他心心念念的平阳王正在酒楼中与一干摄政王心腹聚会。
毕竟此次的举动可能会牵连到萧峥,那些官员都十分担心,免不得要来询问一番。
众人都离去之后,陆坊惊魂未定的发表被文素拘禁的感想:“天呐,看着文大人平日里挺和煦一人啊,怎的这般凌厉,二话不说就将下官押走了啊,当时可真是吓了人一跳啊!”
“为牵挂之人奔波,自然不遗余力。”萧端神情郁郁,声音亦有些飘忽。
陆坊看出他不对劲,出言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萧端轻轻抬眸看他,冷笑一声:“本王怂恿皇帝对文素动手了。”
“动手?如何动手?”
“除了她……”
陆坊大惊,“平阳王爷,您为何……”他已经不知该如何询问了。
“为何?”萧端目带鄙夷的扫了他一眼,“亏你跟本王这么久,连文素自己都看出来了,你竟还不知晓本王的用意。”
今日听到赵全带来的那句话时,他就知道文素明白过来了。可是一切都晚了,他已不可能收手。
陆坊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有愣愣的看着他。
“你不是一直问本王为何要撮合文素与叔叔的好事么?其实正是为了这一日。”
萧端往后一仰,斜倚在座位上,好似醉了酒,潇洒不羁之态毕现,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无法窥测的意味,将整件事情做了诠释。
“你还不够了解叔叔的秉性,他看似淡漠,实则重情,而对文素则是重中之重,否则也不会对她尊重若斯,动心良久还隐而不发,只徐徐图之。他不是没有失去过重视之人,可都一一忍耐了过来,如今羽翼已丰,若是再有人动他手中最看重呵护的至宝,你猜会怎样?”
瞥见陆坊眼中隐隐闪过的一丝恍然,萧端忍不住勾了勾唇,黑眸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却始终难掩其中幽幽寒气。“若是那个除去他至宝的人是当今皇帝,又该如何?”
陆坊彻底恍然大悟。
萧端的计划从开始就在一步步进行,不疾不徐,不温不火,但时机恰当,天时地利,便造就了如今的爆发。
他一步步苦心经营,几乎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了一遍。如今收买户部尚书,指使陆坊,利用文素对萧峥的担心逼她犯了事,再夸大她的身份,最后利用皇帝对权力的向往,便能将她引入深渊。
待萧峥凯旋的那日,得知心爱之人已命丧皇帝之手,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萧端不是没想过换一个人选,当初青海国女王对萧峥表示出好感时,他甚至想过以此来激化他于皇帝之间的矛盾,可是萧峥对东德玉颂无意,便难以成功。萧峥的眼中只看得的到文素,而这让她成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颗棋子。
他要将她推到自己叔叔身边,让两人倾心相恋,难分彼此,然后再借皇帝的手除去文素。宛若心头剜肉,痛彻骨髓,彻底激发萧峥过往的怨尤与压抑,将那本不该坐于金銮殿上的稚子给拉下马来!而后黄袍加身,成就万世基业。
文素本没有错,怪只怪她被萧峥深爱。
一番话说完,四周悄无声息。
陆坊几乎要被吓呆。他知道平阳王心机深沉,但没想到深沉到如此地步,这样的计划竟布了这么长时间的,只为这一刻的收网。他竟然如此心狠,连自己的亲叔叔也利用,每一步都环环相扣,若是其中有丝毫偏差,便有可能造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暗暗吞了吞口水,心中忍不住揣测,这样的人有此心智,为何不自己谋取帝位?
“本王知晓你心中在想些什么,不过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本王对那位子没兴趣,皇位能者居之,只有叔叔这样的王者才配得上,至于萧翊么……”他冷笑着嗤之以鼻,“太不够格了……”
笃笃笃——
三声轻响扣在门上,让陆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何人在外面?”
一个小厮细细的声音在外响起:“启禀大人,宫中传来消息,陛下经不住首辅等人的劝说,已然决定除去文素了……”
五五章
刘珂在天牢外一阵阵徘徊,对牢头好话说了一箩筐,又是塞银子又是赔笑脸,却没有半点效果。
牢头也是无奈,见他焦急若斯,出言安慰道:“刘大人就回去吧,毕竟是陛下特地命令看守的重犯,小人实在不敢私自通融啊。”
刘珂失望至极,只好悻悻而归。
文素已经被关了好几日,他四处奔走,能求的人都求遍了,可是没有丝毫效果。
皇帝虽然之前挣扎动摇,但在首辅问出“陛下难道要一直受迫于摄政王的淫威之下”时,终究还是屈服了。
他不知道那日平阳王究竟跟皇帝说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可能没有什么好事,以致于求了那么多人,他也始终没有去求平阳王。
不过他还是去了摄政王府,却是为了找赵全。
事到如今,也许只有一人可以力挽狂澜了。
……
江南的战事正进行的如火如荼,七个反王之中唯有广陵王兵马最多,所以扬州一战十分艰难,若非周贤达及时押送物资抵达,战局恐怕就会不可收拾了。
广陵王不善治军,颇有些纸上谈兵的意味,不过身边有个军师十分厉害,萧峥精心布置的战局屡次三番被他找到生门,双方一度陷入僵局。
直到江南大士族江家出面,以一女相许,丰厚嫁妆为条件,将之笼络了过来,这才扭转了局势。广陵王长期依赖他人,到此地步便无计可施,眼看便要大败。
双方混战,往来也不似之前那般闭塞。没多久,江家便派人来找萧峥,提了一个条件。
萧峥在帐房内静静地听完,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拒绝了:“回去禀告江氏族长,多谢他老人家的美意,可惜本王已有意中人,还是请他另择佳婿吧。”
来传信的是个后生,许是在大家族里养出了刁脾气,闻言气不过,便顶撞道:“王爷是明白事理的,江家在此战中出过多少力气您也知晓,当初沿江除贪之事江家亦有分担,如今族长将他最宝贝的女儿许给王爷,您怎能直接一句话便回了?”
萧峥终于抬眼看向他,一言未发,眼中凌厉已让他退后了半步,竟对刚才说的话隐隐生出后怕来。
“江家是不是搞错了?本王来此是平叛的,是拯救江家等诸大世家于水火的,江家所做的一切本王铭记于心,他日一切好说,但现在……”
他一把抽出手中长剑掷了过去,在那人脚尖处扎住,待惊得那后生一声惨叫出声时,才缓缓说完后半句话:“最好不要与本王谈条件!”
后生半个字也说不出,面色苍白如纸,连滚带爬的退了出去……
帐外蛙声一片,夏风吹入,烛火摇动,映照着萧峥的脸色,忽明忽暗,如同他此时的心境。
当物资运来的一刻他便明了,这么凌厉迅疾的速度,只怕文素已经动了手段,而一旦如此,恐怕就要遭了算计。
他叹息一声,仰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思绪却早已飞回京城。
陆坊既然故意克扣兵器,必然是萧端的指使,而他既然有心引文素犯事,应当是为了逼迫自己,看来临走的那几句交代终究是没有作用。
同样是自己最在乎的至亲,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更不希望他们彼此伤害。
可惜留在京城的眼线迟迟没有送来消息,京城可能已被封锁。好在他临走前给赵全留了令牌,然而他宁愿永远不要看到赵全出现在自己面前,因为那必然已经是最后一步。
他微微睁开眼,望着帐顶发呆。萧端定然想到他会猜到这一切幕后主使都是他,可是仍旧不顾一切的扑了进来。原来仇恨竟然在他心里埋下了这么深的根须。
他也发现,自己并不完全了解这个侄子。萧端的动机不复杂,却坚持,执念了那么多年,除了他自己,没人可以让他放下。
萧峥想起当年温文尔雅拖着病体的长兄,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请他好好照顾萧端,然后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下辈子,再也不要生在皇家了,起码不会连累我的孩子跟我一样苦命。”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虽然他一直想要忘掉。
然而有些事情那个孩子记得比他更清楚,甚至是刻骨铭心。
如今他什么都不奢求了,事到如今,惟愿文素平安无事便好。
帐帘忽然被一人大力地掀开,打破安宁。周遭一阵细响,几道黑影迅速袭向门边,在萧峥抬眼看过去时,又悄然退去。
一人大步流星地走入,风尘仆仆,面露焦色。
“赵全?”萧峥惊愕非常,一下子站起身来,眉头皱紧:“你怎么来了?”
赵全顾不得行礼,忙不迭的开了口:“王爷,大事不好,文大人性命堪忧了……”
※
一般问斩皆安排在秋后,然而若是未防夜长梦多,便不乏提前者。
文素便是此类。
牢中最后一顿饭全是江南名菜,她吃得心安理得,一根菜叶也没留下,而后整理衣冠,硬是要求穿着那身官服才上了囚车。
她知道自己会被除去,但是是牺牲在一场阴谋之下,而非渎职。她立于世间,坦坦荡荡,为何不能身着官服?
主监斩官是王定永,他看了一眼文素身上的官袍,想说这于理不合,开口却说了一声抱歉:“文大人,在下求过情,但陛下已受教唆,根本听不进去,还望您见谅。”
文素失笑,“御史大人能从当初的反对在下到如今为在下求情,已是莫大的恩情,岂可再奢求其他,文素无以为报,请受在下一拜。”因为铐着枷锁,她行动不便,动作亦有些笨拙。
王定永拦下,叹息道:“若是大人没有那个身份……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