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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役风尘-第3部分

小说: 役风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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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会弹琴?”
  “略晓一二。”北唐素说着轻咳了两声。
  “若有机会倒想听你弹一曲。”高辞看着他,话语略顿了顿,“我是个粗人,也不懂什么音律,军师既然知晓不少那便说与我听听,一则闲来无事,二则权当消消这几日战事的疲乏,想必军师不会不应允吧?”
  “将军愿意听,那便再好不过。音律中分五音,即‘宫、商、角、徵、羽’同样对应五行之‘金、木、水、火、土’并五脏与五种情志。宫调式悠扬,商调式高亢,角调式灵动,徵调式欢愉,羽调式凄怆。”他说着这些话,似乎是特有的动作一般,言说五音时必要伸出冻的发白的五指,掰着指头一一说来。话到末了却突然停住,目光流转,望着灰黑茫茫的苍穹若有所思。高辞看出了些异样:“怎么不说了?”
  北唐勉强扯了扯嘴角道:“只是想起山上的事了。”
  “原是思念故里了。对了,那头白鹿可好?你不在山中,它……”
  “有劳将军费心了,它很好,平日都是自行觅食的,我不予干涉。”北唐打断了高辞的话,一抬头,恍然发觉天上零零星星又飘起了雪,他不禁伸手想要接住飘落的雪。
  “你好像很喜欢雪,每次找你几乎都是在雪地里。”高辞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细细看了看,思绪万千。
  “还好。”
  “呵,问了你不少事,现在可有兴趣听我说说?”高辞手中仍抓着那把雪,看着它慢慢化了,顺着指缝滴落到地上,掌心微微泛了白。
  “自然可以,将军但说无妨,在下必洗耳恭听。”
  “洗耳恭听倒不必,就当是我自言自语吧,无需放在心上。听军师说自己一人住在山上,其实我也一直是独自一人。我本是个孤儿,但有幸有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了我,兴许我此生注定人情淡漠,烽火连天时养父母不幸死于战争的铁蹄之下,我虽感激他们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但却并未十分难过,几经辗转又过数度春秋,最后并非是想着为养父母报仇才入了军伍,也不是抱着忠义为国的心思,说来兴许颇为大逆不道,但我确实没那么高风亮节。我只是喜欢策马飞奔、驰骋沙场,枪下敌人的性命都由我来左右,军师大概不明白这种感受吧。”
  “是,我虽也会骑马却从未疾驰沙场,更别提杀敌了。”北唐素说着,双手凑到嘴边呵着气,又搓了搓。
  高辞见状随即褪下了外衣扔给北唐道:“冷了?”
  “无妨,将军还是自己穿着吧。”北唐将高辞的衣裳又递了回去,高辞接过却并不穿上,反而把衣服展开,“哗”地一声将整件外衣当头盖在了北唐素身上说道:“我不冷。”
  “多谢将军……”北唐素的脸在那件衣服的遮蔽下看不清任何表情。
  高辞戎马近十年,向身边这个认识不过几天的小军师娓娓道来,也许是喝得有些多了,这一说便说到了三更天。待他准备收尾了,一侧头,但见北唐素斜倚着身后的大树睡着了。
  齐燕联军大败北戎后边界遂相安无事,直指次年秋天,燕王薨。皇室一片大乱,先王几位诞下皇子的妃子及皇后皆觊觎皇位,暗中较量。最终先帝之后依靠强大的权势买通朝中诸多大臣顺利让自己的儿子——七皇子接替王位,因素来知晓七皇子秉性实非皇位最佳人选,但朝臣却敢怒不敢言,只好眼见着他登基上位。
  果不其然,不出一年,燕国竟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昏君骄奢淫逸、恣意挥霍、国库亏空,恰逢天降灾祸,旱涝不断,虽偶有开仓放粮,但在官员们的一层层剥削之下到百姓手中的口粮已然少得可怜,不少地区已揭竿而起发生内乱。
  燕国发生如此巨变,消息自然不胫而走传进了他国耳中,齐国自诩国富民强,前几年已与燕国携手击退外患,如今邻国这般光景倒不如趁此一举吞并扩张版图,昔日结盟如今反目于乱世中为再寻常不过之事。
  齐将高辞接令率军讨伐燕国时又是一年冬日。
  三年前与宋霖共讨北戎之战还历历在目,现下他已然站在了与自己对立的立场,高辞也好、宋霖也罢心下都敬重对方才能,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此次齐燕一战能否赢过对方也实难推测。
  起初几战两军确是伯仲之间不相上下,时日一久,燕军因国内动乱、粮草不足致使兵力大大折损,屡有退败。高辞心知此中缘由皆是燕王治国不力所致,宋霖奉命带兵抗衡,能力再强也抵不过境内的腐朽动乱,由此燕军一直被逼到燕山下二百里之后,但凭宋霖实力却难以一举拿下,即使粮草不足也可拖延良久。
  齐军于两国交界处燕山脚下驻营那日,飘起了大爻二十六年北方的第一场雪。高辞在营帐中的火堆旁查看着燕国地势图,忽有将士入内禀报道:“将军,营外有人求见,自称是将军未曾谋面的半个故人。”“未曾谋面,半个?我怎不知自己有这么个故人,不见。”高辞头也未抬便朝他挥了挥手。将士领命迅速出了营。
  半盏茶不到,那将士再次入营,呈上一物,说道:“禀将军,那人执意要见您,并让属下将此物交由您亲启。”高辞放下地图,有些厌烦的接过它。青色的帕子里包了一件小半个手掌大的玩意,高辞打开一看心中不由一惊:“宋霖?不……不会是他。”心中微一沉吟,随即又道:“让那人进来!”
  接令的将士立即引了门外那人进入,高辞看他个子不高,身材清癯,束发而冠。披着一领灰色毛边连帽斗篷,帽子压得极低,火光下几乎看不见脸。
  “您不露脸,我如何知道是否是故人?”高辞捏着帕子里的东西,笑道。
  “露了脸将军也不一定认得,都说只是未曾谋面的半个故人了。”那人轻笑一声,褪下了帽子。高辞看其目若朗星、面容俊俏却并非能以英挺形容,反而是一种别样的清丽之姿,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
  “果真不认得。那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先生是如何得到这块夔纹白玉玉佩的?莫不是遇到了什么灵兽。”他细细端详玉佩,嘲弄的问道,手中确是宋霖当年那块没错。
  “将军说笑了,灵兽只不过是世人误传,我实则是那头白鹿的主人。”
  高辞讶异道:“此话怎讲?”
  那人倒也不客气,自己找了块地方席地而坐,淡然道:“在下复姓北唐,单名一个素字,家住燕国最北方的深山中,自给自足、举目无亲,唯有山中野物作伴,那头白鹿便是与在下朝夕相处的友人了。一日唤之不见,以为它自行觅食去了,却不想半个月都未曾回来,心下着急便出门寻找,方知有军驻扎山下,猜测许是被军中将士猎去了,自然不好讨要。正兀自悲伤时,那鹿儿却回来了,它竟颈悬玉佩背后有疤,我一时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待取下玉佩细看才知此玉乃是燕国大将宋霖之物,加之缎带系扎,想必也是对我那鹿兄颇为怜爱才赠与的吧。”
  “的确,当时我同宋将军共退北戎时猎得白鹿,他不忍杀之且喜爱有加。但是,这些你都该与宋霖去说吧,救了白鹿的人不是我,赠与玉佩的也不是我,你究竟是何人,目的为何?”高辞斜眉冷眼地盯着他,语气咄咄逼人。
  “当初猎到白鹿的是高将军吧?”北唐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怎知道?!”
  北唐起身拍了拍粘上草灰的斗篷说:“白鹿回来的那天傍晚,将军又去了一趟林子,应该是想夺回我那鹿儿吧?”高辞惊诧,北唐又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可就在边上。其实我挺感激将军的,连续两次放过白鹿,若你两次都下杀手即使是宋将军也无权拦你。”
  高辞干笑了几声,道:“呵,有意思,我那时只是给宋将军一个面子。可你终究还是没回答我,你来我大齐军营有何贵干!”话音刚落,他拿起手边的长枪,一声呼喝直刺向北唐素,北唐素却毫不慌张,仍旧站在原地。长枪直逼眼前,于近眉心处一两寸时骤然停下。
  “哈哈哈哈哈!”高辞放下手中的枪,仰天大笑,“像先生这样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面对在下的燎原枪竟能如此镇定自若。”
  北唐素笑了笑,说道:“无甚稀奇,在下还是如实相告吧。我虽年纪不大却本是燕国一介隐士,如今燕国民不聊生、百姓困苦,朝中已然无法恢复,实在不忍看百姓沦落到食不果腹的地步,宋将军忠肝义胆必然会为燕国拼命,我却不希望如此,燕国皇室已经不值得任何人为它拼命了。此次前来希望助高将军以最快的速度制胜,虽不能一战制敌,但可在最短的时间内战胜燕军。但愿早早让人民归于齐国,不至经受久战之苦。在下曾听闻齐王素来仁厚,如此也好让百姓过得好些。”
  高辞心下有些怀疑地想到:竟有人会劝敌国速灭自己的国家……
  北唐继续说道:“我知道将军在想些什么,其实在下并非不爱国,只是忧民。文人之思大多为民不为高堂。”
  “这种文绉绉的话我也不甚明了,说白了你想做我军师吧。”
  北唐一揖说道:“正是。”
  高辞笑了笑问:“那我凭什么信你?”
  “论武力我自然不能和将军比,况且我只身前来,若涉险欺瞒将军并被识破,对我百害而无一利,我想没有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高辞笑笑,默然不答。
  “将军可有燕山下五百里内的地图?”
  “自然。”说着高辞摊开之前所看的地图。
  北唐素拿起地图俯身就这火光用手在其上画了个圈,说道:“将军应该知道燕山山下地势也不见得平整,我建议将战阵布成斜十字型,因其呈线形而移动迅速,这仅是其次,主要是此阵可迎战前、左、右三方敌人,加之斜十字可以随时变换阵型击溃敌方,此阵谓之冲轭。将军请看这里。”他指向地图中央下方的一处,“山下至平原有一道窄路,两边皆不可行军,开战之初将军便可一鼓作气发动突击,使燕军走至窄路。宋将军对于燕山下的地势必然熟悉,行至此处定然会快速后退到之后的平原,而与平原接壤处两旁恰是一片树林,燕军有可能会布置伏兵,自然也可能没有。接下来该派人去那里探查探查了,若无伏兵,那里便是将军您取胜的地方。若有伏兵,当可除之,以掌局势。”
  “嗯……军师说的确实有理,宋霖不是易与之辈,若无法出奇制胜便难以一举剿灭。此计确实精细巧妙。”
  “呵,将军这么快便改口了?”北唐伸手向后捋了捋挡在额前的碎发笑道。
  高辞斜眼看了看北唐,心头萦绕着一种异样之感,却并未表现,反而看似毫不介意的一手搭上北唐的肩,笑道:“军师为燕国黎民百姓助我,我奉齐王之命灭燕又须得你相助,算得互惠互利相辅相成了。”北唐登时一颤,抽身作揖道:“将军见谅,北唐多年独居山中不喜与人这般亲近,孤独惯了反不会和人交往了。”
  “无妨,你怕是更爱与动物来往了。”高辞笑道,眼神深不可测。
  三日后,齐燕大军于燕山下交锋,临上战场前,高辞去北唐素的营房寻他,却不见其身影。往营外走了近百米,远远看见积满雪的高地上站着那个披着斗篷的清瘦身影。
  “军师不去观战?”高辞一身戎装英姿挺拔的问道。
  “不了,属下性喜清净,不愿看如此杀戮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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