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要吃肉-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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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云锋全身无力,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饿的,见了药也不多问就自己喝了干净。夏令寐扶在他的身后,看他浑浑噩噩的,只怕一时半会也没法自己沐浴,只好让人向送了晚饭来。让他简单的梳洗之后,换在了靠窗的榻边,准备一起用饭。
夏竕闻到香味,老马识途似的窜了进来,看见汪云锋半靠在榻上就嘟着嘴,唤夏令寐“干娘”后,就闭紧了嘴巴。
汪云锋状是无意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夏竕就炸毛的小兽般瞪回去:“病秧子。”
汪云锋脖子上被他咬得伤口还没换药,只冷冷的道:“坐下吃饭。”嘴里没发脾气,心里俨然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儿子,拿出了做父亲的威仪。
夏竕顿了顿,总感觉这软趴趴跟章鱼似的男人比夏将军还要凶些,心里不服,夏令寐已经将一碗鸡屁股摆在了桌面上。
很好,夏竕闭嘴了。
三十回
这是一家人第一次聚餐。
汪云锋坐在上首,看着夏竕吸溜着浓汤,夏令寐忙活着替两父子布菜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的彻底清醒过来。
那几年的孤独冷寂早就深入了骨髓,与现在的温馨热闹成了截然两个对立,让他一时百味杂陈,鼻翼酸涨,久久不能自持。
“怎么了?”夏令寐剥开一只醉虾放在他的碗碟中,“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不,”汪云锋喝了一口汤,等到那热烫的汤水顺着喉管而下,将心里的冰川给融化,这才提起筷子夹了鱼眼睛放入她的碗中,轻声道:“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夏令寐顿了顿,掩下眉目,几次才夹住那食物送入口中,已经说不出话来。
夏竕喝了汤,毫不犹豫的也夹了一块鸡屁股放在母亲的碗里:“干娘,快吃饭。”
明明是平平常常的晚餐,除了叽叽喳喳不停咂嘴的夏竕外,另外两个大人都是沉默不语。汪云锋严谨的家教恪守食不语,夏令寐倒是没有了那么多规矩,可心情激荡下也吃得魂不守舍,只能不停的给两父子夹菜,自己倒是没有吃多少。
饭毕,夏竕刚刚想要如常的跑出去找庄生,汪云锋却叫住了他:“都六岁的人了,无事不要到处乱晃荡,有闲暇多看看书写写字也好。”
夏竕气呼呼的:“我要去练武。”
汪云锋不管他这些:“刚刚吃完饭,蹦蹦跳跳的对肠胃不好。你以前都学了什么书,会写多少字?去把你平日做过的功课拿给我瞧瞧。”
夏竕呲牙:“本少爷才不学那些文绉绉酸溜溜的文章,有本事你别跟我磨嘴皮子,我们拳头下见真章。”
听了这话,汪云锋也就估摸着夏竕肯定是走武路子,与以前的夏令寐小时一样。可夏令寐当年也读了不少书,在白鹭书院的女学子中排不上前五,也能够进前十左右。汪云锋在同期的学子里倒是佼佼者,除了几位皇子,他是世家弟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作为他的儿子,武学再好不会文章的话,只有跪祠堂的份。
当下,他的脸色就冷了下来,颇有点在朝堂上冷面御史的气势。眉头横着,抿成一条线的唇,倨傲而轻蔑的眼神比刀子还要锋利,变脸的速度之快,生生吓得夏竕倒退两步。夏竕也不是吃素的,战场上人都杀过了,还怕个鸟书生。回过神之后,双腿迈开,单手在前护着心口,另一只手按在腰间小刀上,身子半弓着,随时随地可以冲锋陷阵斩人於刀下的架势。
两人一静一动,一坐一立,楚汉对垒。
夏令寐掀开眼皮子:“鸡……”
唰地,夏竕已经不见了人影。
汪云锋何等眼色,只是一顿饭的功夫就知道了夏竕的弱点。这会子也不急了,费力的站起来:“你这么宠着他也不是法子。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没点学识如何能够在朝堂立足。”
夏令寐张了张嘴,很想说:夏竕的位置早已经决定,无法改变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两人刚刚不计前嫌,实在不好为了孩子的事情又闹出矛盾。
汪云锋吃饱了饭,精神就好了些,开始还让夏令寐搀扶了几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已经能够自己行动。他有心与夏令寐独处,就拉着她慢慢的在小桥流水间走动消食。
仔细问了夏竕这几年的生活,又问了他武学的师父是谁,文章读了多少。
“他已经六岁了。夏家的孩子一概是五岁入学读书,他晚了一年再也拖不得。等过了节,就要送他去白鹭书院。”
汪云锋想了想:“皇上吩咐的事情我还没有办妥。若是他年纪还小,我带在身旁倒是可以从头教起,可惜现在也晚了。”
夏令寐不吱声。
汪云锋愧疚了起来,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子,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
夏令寐干笑,眼神闪了闪:“汪云锋,你这是试探我呢!”
汪云锋一怔:“我试探了你什么?”
夏令寐气道:“你存心让我内疚。”
她的确是受了不少苦,其中一部分是因为心高气傲,不容许任何人对她有丝毫的同情,所以不愿意安分的呆在夏家,而选择了去战场上争夺一席之地;另一部分也是她狠心决绝,明明每年都会回家过年,每一年汪云锋都会想尽法子去夏家寻她,就算偶尔见了面,她偏生一个泪眼一句委屈的话都没有,对孩子的事情更是隐瞒得滴水不漏。她肆意妄为的享受着汪云锋的痛苦,隔岸观火他的自我折磨,哪怕今年他追寻而来,她更多的时候是竖起自己坚强的战垒,将他的一切都阻拦在高墙之外。
表面上越是坚强,内里越是脆弱。她怕自己禁不住他的甜言蜜语,受不住他的温柔脉脉,又期待着重遇之后他给予的一切关注。
若说她短短的二十多年,前面二十年是她给予他的痛苦,后面七年才是他施加给她的爱恨。
谁对谁错已经无法评说。
他可以责备她的冷血,质问她的隐瞒,将她的堡垒毫不犹豫的敲得粉碎。问她知不知晓他这些年独自一人是如何过活的,问她能不能体会孤身一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的孤寂,问她有没有想过面对朝堂明刀暗箭之时,他内心深处的恐惧与彷徨……甚至于,他还可以责问她:如果他死在了权斗之中,她会不会让夏竕认祖归宗?会不会,以未亡人的身份为他上一炷香!
这个狡猾的人,明明可以用御史的利齿咬碎她的一切,用雷霆手段步步紧逼,让她退让。偏生,他不。他的锋利在她的面前全部收敛,只留下温柔和包容,一如少年时吸引她的温润,一点点引诱着她入瓮,让她自然而然的放弃抵抗,让她自己发现他的好,发现他的真心。
让她觉得亏欠,想要偿还。
汪云锋忍不住拥住她,笑道:“这叫以退为进。”
夏令寐埋头哼了哼,伸手回抱住了他的腰间,心底满满涨涨,说不出的感动。
两人这边蜜里调油,跑出去门的夏竕没有找到庄生,九方羲也不见了身影,气呼呼的找了些庄里的食客们比划了几场。这里的人知道他是前武林盟主韩一钒的远亲,自然不敢轻易得罪他,说是比武,指点他武学的倒是蛮多。
过了一个时辰,他就浑身汗臭的跑了回来。原本以为汪云锋该走了,就算没走也不好再住在他娘亲的院子吧!急急忙忙的跑回来,正巧看到萤石喊人准备热水沐浴,而汪云锋老神在在的拿着纸笔在窗前书桌上写着什么。
他冲了进去,大声质问:“你怎么还不走。”
汪云锋头也不抬:“你们母子在此,我为何要走。”
夏竕大叫:“这是我们的房间。”
汪云锋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六岁了,哪里还能与父母同房。我让人给你准备了厢房,就在隔壁,有事再过来。”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没事小娃娃就闪一边去。
夏竕嘴皮子说不过他,又怕夏令寐生气,鼓着腮帮子看人准备好了沐浴的用品,二话不说,穿着衣服就翻过了屏风,噗通的跳入浴桶里:“我就住在这里,没有人可以赶我走。”
汪云锋刚刚写完一封信,仔细查看之后封好了交给卷书之后,这才抽空看了看浴桶里面的小孩子:“你这是洗身子还是洗衣服?把衣裳脱了,担心着凉。”
夏竕铁了心的跟他做对,踮起屁股对对方摇晃了两下:“我就不脱,你管不着我。”说着,还使劲的拍打着水,淋得地面上湿漉漉的一大片。
汪云锋拿起一块墨砚走到浴桶边上,道:“不脱的话,我就把它丢进去,让你洗个墨水澡。”
夏竕怒不可遏:“你敢!”
汪云锋有什么不敢的,抬手就将墨砚往浴桶里面抛去,吓得夏竕手忙脚乱就要去接住。突地,凭空冒出一条长鞭,卷起墨砚甩出好远。
夏令寐叉腰瞪着这对父子:“你们在干什么?”
汪云锋笑了笑,状是关切的瞄了夏竕一眼:“我正准备帮竕儿沐浴,墨砚放在袖子里没注意,差点毁了刚刚烧好的浴汤。”转头对夏令寐道,“你出去的时候正好关门,别让竕儿着凉了。”
夏竕大惊:“我,我才不要你帮我洗澡!我自己洗。”说罢,快手快脚的就脱了衣裳,光溜溜的在澡盆里面翻滚,等到夏令寐关门之时,他趴在浴桶上偷眼看去,只能看到汪云锋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奸人!夏竕恨恨。
夏竕死活要呆在主屋里,汪云锋就卷了信件等物品去了隔壁。夏令寐亲自熬了药进来,只好看到他伏案疾笔,专注而严肃的脸。
相比以前,他的确是瘦了很多,精神头也不大好,看久了就知道纯粹是靠着一股子傲气在撑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了就倒下去,看得夏令寐心底一揪一揪的。
汪云锋忙活完了正事,这才发现夏令寐站在了身后不远处,定定的瞧着他。
“怎么了,傻站着不累?”走过去拉她坐下,自己端了药碗喝了干净。卷书眼睛利着,立即收拾了所有的折子信件等物,又端了药碗出去。偷眼瞧两人亲密说话的模样,就悄无声息的安排人给早就预备好的浴桶灌了热汤,这才关了所有的门窗,退了干净。
汪云锋摩擦着夏令寐的唇瓣,轻声道:“今夜就我们两人睡。”
夏令寐想了想:“竕儿……”还没说呢,对方灵活的舌头就钻了进去。
三一回
成亲的那三年,她每一个独守空闺的夜晚,都梦见他终于回头,站在光亮处,盈盈的凝望着她。她一直在等待,也一直在期待下一次相见,他能够发现自己的好,幻想着他能够执起自己的手,一起走到天荒地老。
可每一日,每一月,每一年,希翼越大,失望越深。
她逐渐被纷杂的世家日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每一位贵妇眼中怜惜或取笑的目光都让她觉得羞愤。她最开始的反驳,到逐渐的沉默,到最后的无视,像是钝刀子磨心,一日就是一刀,最后伤口越来越大,离开汪家之时,那颗破碎的心上的血液早已干渴,流不出一滴的泪。
谁也没有想到,在她转身离去之后,他会回头,追寻七年,终于将她重新拥入怀中。
这样的夏令寐让汪云锋心疼,激起了他那所剩无几的温润平和,那瞬间爆发的情谊缓缓的静了下来,转而轻轻的安抚着她。
夏令寐找到了自己的呼吸,眼帘轻闪的望向他。
汪云锋在她耳瓣啄了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