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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部分

秋月-第50部分

小说: 秋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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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用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望着我:“不要害怕,耶律成文很看重你,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把你送到阵前去的。”他这样说着,又想一想:“还要看是否是徐持亲自带兵上阵。”
我咬咬牙,忍不住便开了口:“季先生,你与师父有嫌隙?”
“当然没有。”季先生答我,异常肯定的口气。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为辽人做事?”
我点头。
他笑一笑,并不带温度的。
“因为我本就是个辽人。”
我如何都不能想到这个答案,顿时双目圆睁。
“不可能。”我低叫,我见过辽人的样子,季先生面目清秀,一派江南文士之风,怎可能与那些高鼻深目联系起来。
“我母亲是江南人,祖籍金华,外祖原是个州官,后犯了些事,被降职后远放边疆,母亲被辽人所掳,逃回来之后才生下我。”
“你父亲是个辽人……”
“是。”季先生点头。
“可你母亲是被掳去的,既然她是自己逃回来的,她一定很恨那个人。”
季先生突然抬头看我,双目如同刺骨寒潭,看得我一颤。
“她确实很恨他,但这世上还有比被人掳劫玷污更为可恨残酷的事情等着她,相比之下,她没有逃回来或许才是对的。”
“……”他的表情与声音令我觉得恐惧。
他看着我:“怎么了?不想听下去了?”
我吸口气:“不,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继续,声音转沉:“我母亲千辛万苦回到家中,原以为噩梦已经过去,不曾想外祖见她怀着身孕回返,竟当场拔剑想要将她刺死。”
“为什么!她是他女儿啊。”我叫了一声,纯然无法置信。
季先生笑之以鼻:“那又怎么样?我外祖自诩江南大儒正道,在他眼中,女儿被异族所掳,就该自尽以保全烈女清白,若苟且偷生,那正是该死百遍有余。”
我在山上长大,师父也教我读书,但烈女之说还是头一次听说,至于所谓大儒正道的所作所为,更是让我听得瞠目结舌。
“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杀女儿,连人性都没有了,这还算什么正道?”
季先生听到我这样说,看着我的目光就慢慢有了些温度,最后突然低头,看着那火堆说话。
“小玥,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
我心里伤感,低声道:“季先生,你教了我许多东西,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我的长辈。”
“是吗?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我答不上这句话,又沉默了半晌,许久才开口:“季先生,你还没有说完。”
季先生点头,很是守信地继续说了下去:“外祖母竭力阻止,以死相挟,终于将我母亲从外祖手中救了下来,但母亲随即被幽禁起来,数月后艰难万分地生下了我。之后外祖等来了皇旨,官复原职回到江南,但仍旧不欲有人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对外只宣称她已死了,至于我,更是连天光都不得见。外祖母抑郁成疾,最后在我五岁时病死,母亲备受煎熬,绝望不已,终于在那一年的中秋夜里,伴着满府的丝竹弦乐,悬梁自尽了。”
季先生讲完这长长的一段话,站起身来走到破损处处的窗边微抬头:“说起来,那一夜的月亮,也是这样圆的,睡前母亲给了我一块月饼吃,又抱了我许久,现在想起来,那块月饼的滋味真是永生难忘。”
“季先生……”
他回身,声音微讶:“怎么?你哭了。”
我并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落。
“别哭,这已经是许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更何况我母亲的仇已经有人替她报了。”季先生走回来。
“谁……?”我开口,声音模糊。
“我父亲。”季先生吐出这三个字,让我再次愣住。
“你父亲……他不是个辽人吗?”
“是。”季先生点头:“那夜过后,外祖着人拿一根链子将我锁在房中,我粒米未进地饿了三天,还以为自己必死,没想到到了第三个晚上,府中来了一群蒙面人,领头的便是我父亲。”
“他怎么知道你在哪里?”
“是我外祖母死前托人传信与他,希望他能够将我与母亲带走。可惜他晚来了一步,若他早来三天,我母亲也不会死。”
“可她恨他,不是吗?”
季先生点头,又摇头:“我父亲是辽国右将军,将她掳走之后待她甚好,但我母亲性子倔强,不愿在辽国生活,又日夜思念父母,整日郁郁寡欢,所谓逃回,其实是他不忍她痛苦,将她放回来的,没想到最后却是从我口中听到她悬梁自尽的消息。”
我“啊”了一声:“他放她回来的时候,一定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你。”
季先生并不回答,只接着说下去:“当晚我父亲大开杀戒,将府中所有人屠戮殆尽,府中血流成河,外祖倒也硬气,破口大骂中被他一刀劈下头颅,到死都没有一点悔意。”
我听他用冷漠的声音说完这段话,双目望着窗外,好像那一幕就在眼前,脑海中浮现的可怕画面令我像一片风中的落叶那样发起抖来。
“怎么了?很冷?”季先生低头看我。
我闭一闭眼睛,声音苦涩。
“季先生,你告诉我这些,是因为我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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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原来以为在年前能够写完的,现在看来……
旁白:人不能太铁齿,太铁齿就会咬到铁板……
PS:年节期间还是会更新的,就是时间不保证,这几天大家都在准备过年了吧?新年大吉大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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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季先生便打发了那些脚夫,过不多时果然有一队士兵来接应我们,领头是个副将,会说些汉话,对季先生很是尊重。
我已被带入辽国境内,那棺材便用不着了,季先生带我上了拖车,车上空间并不大,但铺着羊皮垫子,虽然简单却很舒适。
“从这里到上京还有两日行程,我送你过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眼睛看着他,心里想到的却是那个目睹母亲悬梁自尽的五岁男孩,憎恨与不忍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为什么要送我去上京?想要抓我的不是耶律成文吗?他在雁门关吧?”
“你会见到他的。”季先生只答了我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
到了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小片绿洲边停了,副将请季先生下车,我也被带了下来,士兵们都已经下马,围坐在一起进食休息,自有人递上水袋与干粮来,还有撕开的肉干。
此地黄沙千里,押送我的又是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大概是看我已经没有了逃走的可能性,上车前他们便把我的手脚放开,这时也递了食物给我,示意我吃。
我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人就立了眉眼,大声说了句什么,我也听不懂,更没有与他交流的意思,只把头别了过去。
季先生坐到我身边:“怎么?又不肯吃东西了?”
我咬牙,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大地震动,远处有滚滚沙尘,仿佛扬起半天黄云,正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些士兵立刻扔下食物立起身,有几个已经拿起武器跑向自己的马,但那片沙尘来势迅猛,转眼就冲到我们眼前,当先一人猛然勒马,在高处眯眼扫过我们这一群人,然后跳下马来,大步走向我。
来的正是耶律成文。这身穿铁甲的巨人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不知在沙漠中疾驰了多久,铁甲缝隙中都蒙着一层厚厚的黄沙,却仍是须髯如戟,双目精光四射,笔直望向我的目光简直能够割破我的皮肤。
我被他这样看着,情不自禁地在漫天黄沙中后退了一步。
我身边的士兵全都低下身去行礼,就连季先生都对他欠了欠身。
“枢密使大人,好久不见。”
耶律成文一点头:“季先生,好久不见。”说完手就已经抓在我的肩膀上,一下将我拖到他身边。
“放开我!”我尖叫。
他哈哈大笑,索性抓着我翻身上马,回头说了句:“我带她先走,你们慢慢来。”说完一抖缰绳,竟是带着我飞驰而去。
马背颠簸,我用力挣扎,却被他越箍越紧,他脖子上围着狼皮,强烈的气味钻入我鼻中,那手臂的力量勾起我恐怖的回忆,我知道这样下去凶多吉少,奋力挣扎中也忘了害怕,只想不顾一切地推开他,用尽全力的猛烈动作居然也有了些效果,但还未挣脱出去,耶律成文便再次勒马,险险将差一点就要跌下马的我捞了回去。
“别动了!再动我把你捆起来。”
我的回答是冲他吐了口口水。
耶律成文一时不防,被我劈面吐了个正着,气得脸都青了,狠狠抹了一把脸就对我扬起手。
我见他大手如同蒲扇一般,若是全力拍下来,必定是连我的脸都要拍烂的。
我闭眼,默念了一声师父,只等他的巴掌落下来。
没想到等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心中一惑,正要睁眼,却觉得脸上一沉,我惊得猛睁眼,那耶律成文的手已经落下来了,就在我脸上狠擦了两下。
那只大手几乎盖住我的整张脸,粗糙手心刮得我皮肤微疼,揉的时候是用了力气的,但并不大,否则以他的手劲,我脸皮都已经破了。
“这就吓住了,没用。”耶律成文斥了一句:“别挣了,跌下马去摔断脖子。”
后头的骑兵已经跟了上来,耶律成文大声说了句什么,立刻有人递过皮绳来,他握住我的双手反拧到背后,手法熟练地绑牢,然后又将我的双脚绑上皮绳,我之前一顿挣扎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只得屈辱地被他像只羊那样拎起来捆了,挣红了一双眼也没用。
耶律成文将我捆完后放到马鞍上,再次起步,却不再纵马飞驰,速度慢下来许多。
“听说你嫁给了徐持。”
我面朝下挂在马上,头脑充血,也不想答他,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有什么好?不是说病得快死了吗?”
要不是这样的姿势,我又要对他吐口水了。
我切齿,颠簸中开口:“你掳我来想用我威胁师父?不用妄想了,你是他的手下败将,无论耍什么阴谋都不会得逞的。”
耶律成文“哼”了一声:“北海一役,徐持趁夜偷袭烧我粮草,这才侥幸得胜,若是两军阵前对垒,我也未必输他。”
我也“哼”了一声,半点不客气:“说什么两军对垒,我师父还没来,你便怕得要逃回上京去了,不敢真刀真枪与我师父面对面,只敢在背地里派奸细掳人家小,阴险小人!”
耶律成文气极反笑,索性把我翻过来,一只手抓着我让我侧坐在他身前,对着我说话。
“你说谁是阴险小人?”
我豁出去了,恨道:“有种你就杀了我。”
耶律成文双眉一动:“我是要你来救人的,杀你干什么。”
救人……?
我愣住,一脸惊疑地看着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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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今天出门一路畅通,做了几次地铁都是一进去就有位置,好幸福啊
旁白:一年当中也就这一周是这样,好好珍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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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再问耶律成文他究竟要我救什么人,他也没有再说下去,上京是辽国都城,距离长门关有将近两百里,耶律成文所带的骑兵队昼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路,像是急着要把我带回去。
我一开始还被他带在马上,后来颠簸太过,我吐了数次,他只好将我放回拖车上,仍由季先生看管。
我心知自己离师父越来越远,渐渐也有了绝望之意,上京是辽国都城,距离边关路途遥远,就算我侥幸逃脱,这漫漫黄沙无粮无水,就如季先生所说,不出十里我便死在路上了。
我被绑在拖车上,脑子里翻来覆去全都是太师父对我说的那段话,渐渐只剩下恐惧,怕自己会重复师父娘亲的惨剧,更怕师父因我而落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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