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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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招声东击西,不过刺激对象换做我而已。
“爹。”李辰檐淡淡一笑,“爹若觉得水患还可拖些时日,孩儿可以留下与爹慢慢商讨这门亲事。”
李方卿瞥了他儿子一眼,一副好心没好报的模样。我早已猜出了他的心思,便遂他意道:“我与楛璃也一同去好了。”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左纭苍道:“南三镇生活艰苦,饮食粗陋自不必说。洪水过后还常有瘟疫,你们……”
“无妨。”楛璃哈哈笑道,“霍小茴儿与我一样心思,但凡天下事都喜欢去凑热闹。”
众人默不作声,李方卿朝儿子得意一笑,李辰檐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响起李逸然颤巍巍的声音,“那明天,大家都走了,岂不就剩我一人……”
“逸然——”李方卿又苍瑟地拖长调子,一双飞眉挑得天花乱坠,“在家陪爹不好么?你我父子为伴,终日钓鱼,岂不快哉?”
李逸然苦笑道:“快哉快哉。”
李父又道:“改明儿我俩去集市逛逛,勾搭些少女,到时你桃花大甚,岂非又是一桩金玉良缘?”
李逸然抹汗道:“良缘,金玉良缘……”
“但是——”李父拖长尾音,满面愁容地敲着李逸然,“恐怕这都是沧海浮沤了。”
李逸然愣住。
李方卿捶胸顿足:“你如今也大了,此次水患,跟着你大哥出去见识见识吧。”
“爹你说什么?”李逸然霍然起身。
“你不乐意?”
李逸然望了望我与楛璃,又看了看左纭苍,最后将目光移到李辰檐身上。直到见他大哥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立刻乖巧玲珑地答道:“乐意乐意。爹你放心,所谓患难见真情,大哥的安危,大哥所做的每一件事,以及与两位‘咳咳’同甘苦的感人事迹,孩儿都会每日记下写信给爹的。”
我忽然也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感慨万千。这世上,永远不会缺乏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李父喜极而泣:“父慈子爱,夫复何求啊!”
原来大户人家用膳,鸡飞狗跳才是常戏,几个喜角儿几个正主,一顿饭也可以吃得其乐融融,相府如是,李府也如是。
然而吃完饭,当我回房看到几案上的茴香钗时,忽然就愣住了。
12
翌日清晨,知州府的管事早已将沙飞船泊在李府后门。
天色苍蓝微白,浓重的水雾不散,李方卿将我们送至门口,望了望天,道:“看样子是晴不起来了。”
两位夫人会意,差人给我们备了五件蓑衣和斗篷。
絮叨了几句别语,船夫一声吆喝,两个船手摇浆起行。
晨光清凉,烟波水面,茫茫一片景致略显凄清。不多时便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水将远处的亭台楼阁都浸在这片烟茫中。
我站在船头,望着沄州独有的景致,心底却始终提不起精神。
耳畔传来一阵铃声。记得李逸然说,逐水城西南有一个七天塔,临水而立,塔檐外翘。每一角飞檐都挂有一个铃铛,风动脆响。
折扇在我头顶轻轻一敲,一袭碧青色的斗篷递到我眼前。
“虽说是夏日,这么淋雨还是会受风寒的。”
我接过斗篷,李辰檐道:“你跟我爹倒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残夏微冷,他的脸上有清淡的笑意,温润得可以暖心。
“你不一样没披斗篷。”我刻意避开他的话锋。
李辰檐却不依不饶道:“你都顺我爹的意思跟着我来了,我陪你淋淋雨又有何妨?”
这样暧昧的话语他说过不少,然而我今日听来格外心乱,随即正色道:“李大公子不要误会,令父爱子情切,我不过是敬老罢了。”
李辰檐愣了愣,问:“小怪,你心里有事?”
“有啊。”我望着他笑道,指了指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明灯,“逸然小弟说七天塔终年明灯高悬,为往来船只指点路途,又有廊檐铁马清脆悦耳,我本想去看看。”
李辰檐默默地望着我,我顿了顿又道:“那明灯好,往来船只一过,便能知道方向。这样的物什,真实,清晰,利落。”
“等水患一过……”李辰檐看向烟波浩渺的水面,目光仿若融了漫天雾气,“其实,可以一起去看看。江山到处,你若想去,都可以一起去看看。”
不知为何,听他这样说,我心里忽然有些发紧。
“这个自然。”我答道,取过他手中的斗篷,兀自入了船篷。
楛璃瞥了我一眼,笑道:“怪了,前些日子看你将这发钗宝贝收着,今天怎么带上了?”
她说的是茴花钗。我心中又凝了起来。
前几日四处寻找也不见着茴花钗的踪影。而昨日,李方卿一行人从我房里离去后,这发钗却无端端出现在内间的案几上。
昨日到过我房里的人很多,但走入内间的只有一人。
我神秘地笑笑,取下发钗在楛璃身边坐下,“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说是仙气所化。”
“什么什么,仙气?!”李逸然惊得跳起来,本就不平稳的船被他一震,左右晃动,“楛璃姐,给我也看一看!”他飞速凑脸过来。
楛璃嘻哈笑着,用指节在他脑门上一敲,将发钗递给了他。
李逸然接过发钗,认真看了半晌,不由自主皱起眉头道:“左大哥,你看这发钗……”
左纭苍本在翻看《水经注》,被李逸然打断,顺道接过发钗,看了一会儿,也蹙起眉:“这是你的?”他抬眼望着我。
我点点头。
“这发钗青铜为色,然而触手温凉,如上好玉石。”
李逸然道:“早年我见过大哥的师父一面,他说以仙气生物,一般需要有实体依存,将仙气封在其内,但实体不会改变。只有法力强盛者,才可以以气生物,终年不散,而所生之物,遇水不融,遇火不化,温润如玉。”
船外袭来阵风,将竹帘掀起,我透过缝隙望去,李辰檐仍旧独自站在船头。修长的身影映着墨色水天,显得有些落寞。
我想我没有怪他,只是不知为何,有些不安罢了。零零乱乱的情绪如风,游离入眼,入喉。
“小茴姑娘。”左纭苍的声音传来。
他将发钗递与我,淡淡笑道:“既然娘亲留给你的,就好好收着吧。”
这句话,李辰檐也说过。当时他在骗我出府。奇怪我竟也常常想起他的连环计,只觉得好笑,却再没了怒意。
船身忽然一个颠簸,我与楛璃逸然摔得四仰八叉,互相取笑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没事吧?”李辰檐掀帘走了进来。
楛璃笑着说没事没事,李逸然稳住身形,道:“以后我要与大哥和左大哥一样,什么风啊浪啊都稳如泰山。”
我低着头,将发钗插入发髻。隐约感到一道目光飘来,欲言又止。
*** *** ***
本文治水参考书目《九州山河录》、《河渠志》、《沟洫志》
开凿九渠,参考大禹治理黄河开凿九河之法。
开渠是为了疏浚,治洪,漕运,灌溉。但有一点之之不能确定,就是在古代如果渠道堵塞,是不是次年的收成就会收到很明显的影响。
之之请教过一些人,但是都没有确切答案。如果各位大人中有水利强人,麻烦告知之之一声,虚心讨教,敬谢不敏。
七天塔:原型为杭州六和塔。
第三章金缕衣(七)
13
一路船行顺风,夜间便到了泉昼镇。南三镇呈三角状,河日镇溪夜镇在上,泉昼在下。三位镇主知道李辰檐要来,齐齐来泉昼镇相迎。
吃过便饭,众人安榻在专为钦差落脚的别院。
李辰檐询问过芸河水患的具体形势,便闭门读起了三镇的水流与军队详细分布图。
李逸然在我与楛璃房里连声抱怨:“大哥和左大哥,一个读水流分布图,一个读《水经注》,那风檐寸晷的模样,简直赶得上考科举了。”
楛璃笑道:“你爹让你出来历练,你也跟着他们学学啊。”
“没用。”李逸然果断坚决地翻白眼,“我爹让我出来就一个意思,帮他看着大哥,若跟你们俩谁有点意思,也就顺便撮合了。”
“你还一身二役,够辛苦啊。”我也笑起来。
李逸然无奈叹口气:“当然辛苦,每天还得编点好故事写信去唬弄爹。”
他又往窗外瞟了瞟,庭院中落雨刚歇,一片水意。
“其实我也想帮大哥分忧,不过他今天样子怪怪的。我刚跟他开玩笑呢,他走神半天,哦了两声,也没反驳。”
“这么一说我也觉着了。”楛璃道,“李辰檐平时随和健谈,怎得今天尤其安静?”
透过西角敞开的窗子,我能看见李辰檐紧闭的房门。想了想,我道:“芸河大水,若再不治理,不知有多少百姓受难,纵使是他,心中的担子肯定也沉得慌。”
“这倒是。”李逸然点头,“大哥有时爱开玩笑,但真遇事就认真得不得了,那才华,啧啧……”说着,又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被楛璃鄙视笑过。
念叨了一会儿,我始终心不在焉。
虽因发钗的事情有些芥蒂,但这样的关头,孰轻孰重我也是明白的。于是等楛璃睡下,我犹疑片刻,还是决定去看看。
院落不算大,四四方方的布局。夜深人静,李辰檐房里一灯如豆微微闪动,清俊的轮廓映在窗纸上,正认真读着什么。
我敲了敲房门,李辰檐应了一声,随即过来开门。
“小茴……”他一见是我,不禁诧异。
我笑道:“真难得,你这是第几回叫我名字呢?”
李辰檐也淡淡一笑,声音柔和如夜雾:“这么晚了不睡,有什么事么?”
他这么正经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清了清嗓子,我道:“发钗的事,不是什么大事。你……下次若要看,跟我说一声。你上次拿着它离开几天又还来,我就在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所以今天……”
李辰檐讶异的神情,在听了我的话后缓和下来,他笑道:“我说你为何不开心,原来是为这个。”
我哼了一声:“你以为是什么?”
他笑说:“前些日子我师父来了沄州,我想以他的道行,不定可看出这发钗的些许蹊跷。可你那日一早与楛璃出门了,我走得急未跟你说。昨日本是去还发钗,结果我爹回来,状况太乱,没法解释。”
“这样啊。”我抬头对上他的眸光,在夜间如月光皎洁。
就这么面对着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轻声问:“小茴,你是不是很在乎?”
“我……”我咬了咬唇,点点头,“是吧。”
他笑了,笑容如同縠纱,悠然漫开。
我道:“也不算是生气,更不是责怪。不开心是因为有些害怕。”
“害怕?”
“你把我从相府骗出来。嗯,我知道说是骗出来有些牵强。但是,是你带我出府的,带我来沄州。我……”我迟疑片刻,“我虽说有时与你抬杠,但从没有不相信你。我不知为何,怕有的事情你瞒着我……瞒着我也不要紧,可是有的隐瞒,会让我觉得很远……”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努力想把那些似懂非懂的情绪,那些所谓在乎所谓害怕都表达清楚。
李辰檐忽然抬起手,顺着我的发丝滑下,柔声道:“小怪相信我,这样很好。”
我蓦地僵住。
他侧了侧身子,让我进屋,浅笑说:“进来说话,夜间湿气重。”
我慌乱地摇头道:“太晚了,总不太方便。”说着往他身后一看,见满桌堆积如山的文书,犹疑了一下,又